單嫣站在原地,過了?很久一陣方才回?神。
“吳媽?”她愣了會兒,問了一聲。
夜色如水,羅府門前的台階下,吳媽站在羅成並秦瓊的跟前。
她不是一個人來的,手裡還抱著單婉。
“小姐!”吳媽見?到單嫣,立即便抱著孩子上前來。
單嫣下意識往周圍看去。
吳媽能來,定然是單雄信讓她來。
那麼單雄信人呢?
可單嫣左右環顧,卻根本不見?單雄信的蹤影。
吳媽看出了她的心思,抱著孩子上前來,歎聲道:“小姐,老爺沒來。但,是老爺吩咐讓我過來送一程小姐的,還讓我把婉小姐也帶來。”
“舅兄怎麼不來?”
單嫣聞言轉頭,羅成已經走到了她的身邊。
吳媽垂眸,勉強笑了?一聲:“老爺還病中,隻囑咐了?我帶著婉小姐過來。”
“他是在病中,還是他根本不想見我?”單嫣如鯁在喉。
吳媽啞然。
一抬眸,就撞見?單嫣抬起雙眸,眼睛裡含著星點水光。
吳媽張了?張口,想說點兒什麼,單嫣卻抬手抹了眼淚,斂起神色淡淡道:“算了?,他不來也沒事。”說著伸手往吳媽懷裡接過單婉,“讓我抱抱小小。”
垂眸看著小侄女兒的時候,單嫣的眼底裡才帶了一絲溫柔笑意。
吳媽將孩子交到單嫣的手裡,看著姑侄二人,好一陣方才不忍道:“小姐,您臨行北平,一定要平安小心。老爺他並非是故意不肯見您,隻是他……”
他什麼,吳媽沒說下去。
隻閉口,垂下眼簾。
“總之,您萬事?當心。”吳媽最後隻這麼說。
單嫣抱著懷裡的小侄女,她還不知道她的姑姑即將遠行,隻兩隻小手捏著姑姑的手指玩,一邊玩一邊咯咯地笑。
單嫣愛憐地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臉頰,而後低頭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戀戀不舍地將她交還回?吳媽的懷中。
“無妨。”單嫣看著吳媽懷中的小小,“不來就不來吧,有小小來送我,也夠了?。”
“小姐放心。”吳媽道,“您就跟著姑爺回去吧,家裡一切都有咱們在呢。說不準多久,您又能回來,到時候一家團聚。”
單嫣聽這話
,忍不住笑了?一聲:“說的也是。”
羅成上前一步:“還請吳媽給舅兄轉達幾句話。”
“姑爺請說。”
羅成回?眸,與單嫣對視一眼,而後抬手攬住她的雙肩。
“還請您告訴舅兄一聲,有我在單嫣身邊,他無需擔憂。”羅成道。
“姑爺的意思,老身會同老爺轉達的。”吳媽朝著羅成點頭示意。
秦瓊掐算著時辰也差不多了?,上前拍了?拍羅成的肩:“表弟,時候差不多了?,上路吧。”
單嫣轉頭,最後流連看了?一眼繈褓中的單婉,垂眸低聲道:“姑姑走了,你?留在家,要好好聽爹爹的話。”
吳媽摟進了?小小,肯定道:“小姐放心,老身會照顧好婉小姐的。”
單嫣勉強一笑,衝著吳媽點了點頭。
“走吧。”羅成扶著她的肩膀,轉身帶著她靠近馬車。
單嫣攙著羅成的手蹬車。
立在了馬車上的時候,她卻還是忍不住回了?頭。
透過重重疊疊的人影,卻還是沒能望見?單雄信的身影。
惟隻有吳媽抱著小小站在羅府的門前,衝著她揮手道彆。
單嫣忽的隻覺眼眶酸楚,趁著沒當眾人的麵哭出聲來,她果決地轉頭回去,躬身鑽入馬車當中。
羅成送她上車,亦翻身上馬,身後隨行著杜差、白顯道、張公瑾等一眾北平王府的兄弟,並著兩三個馬拉的駝子,裝著要帶回北平的行李。
單嫣坐在漆黑的馬車之中,隻感受到馬開始拉著車往前徐行。
“小姐,一路保重啊——”
“嫣嫣,路上小心——”
吳媽並著賈氏的聲音遠遠地從馬車外傳來。
單嫣很想拉開窗簾,回?頭過去再與她們道彆一聲。
可是她沒有。
不回?頭看。
她隻當做今天單雄信已經來送過她了。
眼前黑黢黢的一片,耳邊圍繞著馬蹄踏在石板路上清脆的回?響。
忽的她有些委屈起來。
抬手一摸臉,濕漉漉的冰涼一片。
吳媽在羅府的麵前駐足許久,隻等到單嫣夫妻的馬車消失在視線的儘頭,方才抱緊著孩子轉身上了?回?單家的小轎。
小轎一路往單家趕,下了?轎子,吳媽安置完已經熟睡的單婉,轉身便朝著單雄信的
院子小跑而去。
單雄信屋裡的燈還亮著,吳媽上前敲了門。
“進來。”裡頭單雄信的聲音有些嘶啞。
吳媽應聲推門進了?房,單雄信正背對著她坐在正屋的桌旁。
桌上點著一莖燈火,還擺著一壺小酒,兩碟小菜。
吳媽上前幾步,看到筷子散落在一旁,兩碟菜已經涼了?,唯隻杯中酒空空如也。
“人已經走了?”
半天,單雄信有些嘶啞的聲音慢慢響起。
吳媽的眼神從桌上的殘羹冷炙收回,忙應了?一聲“是”。
那邊單雄信聽見回?應,沉默了?一陣。
過了?一會兒,吳媽才聽見飄忽的兩個字:“也好。”
吳媽猶豫了?很久,才試探著開口:“……老爺怎麼不去送送?小姐沒看見?您來,好像很傷心。”
“去了又怎樣?叫她在北平牽掛著,也不得安生。”單雄信慢慢道。
吳媽踟躕著:“可是……”
不等吳媽這聲可是說完,單雄信便側身,替自己又斟了?杯酒。
吳媽立即道:“老爺可不能再喝酒了?,您的身子這境況可不妙,魏軍師說了,您以後最好少飲酒才是,否則再翻舊疾……”
“囉嗦!”單雄信嗬斥,不顧吳媽的勸言仰首就是一飲而儘。
可杯中酒還沒喝完,他忽然隻覺得肝腎處一陣錐心刺骨的疼,還不及再說一句話,手裡的酒杯“當啷”應聲落在地上,撒了?一地的酒。他捂著腹部整個人如傾頹大廈一樣轟然倒在地上。
吳媽嚇得六神無主,驚叫一聲連忙上前去想要攙扶單雄信。
隻單雄信怎是她一個婦人能扶得起來的?螻蟻撼樹一樣,全然是無用功。
單雄信捂著腹部痛苦地蜷縮成一團,隻推開一旁的吳媽斷斷續續地道:“我沒事……我沒事……”
吳媽想出去叫自己的丈夫來幫忙,就在這個時候,單雄信卻慢慢地撐著一旁的桌子試著站起身來。
吳媽連忙上前攙扶:“老爺你沒事吧?”
可是話還沒說完,便是一聲驚叫。
隻見單雄信躬身捂著嘴,放下手來的時候,滿口的血。
吳媽被嚇得六神無主,隻顫聲道:“老爺……我去給你?請魏軍師來。”轉身拔腿便準備出去找魏征來為單雄
信看診。
單雄信扶著桌角,身體內的疼痛依舊一陣陣地傳來。
他隻覺得頭昏目眩,過了?好一陣方才覺得自己腳下站穩了,忙喊住吳媽:“彆去!”
吳媽腳步一愣,轉頭回?來。
就看見?單雄信撐著桌角、捂著腹部,慢慢地坐回?了?凳子上。
他臉色泛著不自然的青白色,額頭上結著一顆一顆的汗珠。
“替我打盆熱水來。”
好一陣,吳媽方才聽見他含糊不清地這麼說了一句,隱忍著痛楚。
“老爺,要不要還是請魏軍師過來一趟?”吳媽見?他已經疼成這個樣子了?,心中不安,“你?都吐血了?,這。”
“我說了不用就是不用。”單雄信極不耐煩地就將她的話打斷,“給我打盆熱水來。”
話說得斷斷續續。
吳媽服侍他這麼久,也知道他的犟脾氣。
不敢違逆,連忙出去打了?熱水過來,又並著將原先魏征開過的藥也煎了一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