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頭一雙眼睛緊鎖著單嫣離開的方向。
羅藝眼皮一抬看羅成,冷聲警告:“坐下!彆叫本王再說第三遍。”
羅成看著單嫣身影漸漸消失,心急如焚,可是當著羅藝的警告,他卻也不敢輕舉妄動,隻咬牙低聲:“父王……兒子求您……”
羅藝冷嗤一聲:“彆以為我不知道你腦子裡想些什麼,我警告你,想都不要想。你給我老老實實坐在這兒,咱們一家好好吃頓飯,彆壞了我的興致。”
秦瓊見氣氛漸漸緊張起來,坐如針氈。
他想了一想那日在城牆下王伯當與他說過的話,還是咬了咬牙,站起身來。
羅藝一轉頭,但見秦瓊已經單膝抱拳跪在了他麵前。
“叔寶,你這是做什麼?”羅藝一驚,忙伸手攙扶秦瓊。
秦瓊卻不起身,隻抱拳低頭道:“侄兒有一不情之請,想要請姑爹答應。”
羅藝蹙眉歎聲:“哎呀,你我姑侄,有什麼話坐下來好好說。”
“姑爹若是不能不答應,侄兒寧願長跪不起。”秦瓊把頭一低,堅決道。
羅藝沉著眉宇:“你先說說是什麼事。”
“請姑爹從輕處置單嫣姑娘一行!單姑娘乃是為救侄兒前來北平,單家又對侄兒有恩情在,侄兒不能看著他們身陷囹圄之中,因此懇請姑爹,饒恕了他們吧!”秦瓊懇切道。
秦夫人與羅成坐在一旁,也都瞧著羅藝。
“王爺,好歹孩子求你,你就應了他吧。雖說單姑娘出身響馬,可此番前來北平終究也是為了太平郎啊。”秦夫人從旁勸道。
羅藝沉眉冷眼,未曾吱聲。
“姑爹!”秦瓊又求了一聲。
羅藝板著麵孔,語氣一時冷了下來,“叔寶,你先起來。你若還把我當做你的姑爹,就聽我的話先起來。”
秦瓊無法,隻得應了羅藝的話先起身。
“叔寶啊。”羅藝歎了口氣,“這件事情不是那麼容易的,也不是情義兩個字就能夠開脫的。這江湖響馬,靠得是什麼行當營生?自然是搶掠為生!這些人,雖說在我北平倒是未曾作奸犯科,可你又怎知道他們從前不曾害人,不曾傷過無辜之人的性命?我聽你說你在潞州的時候受過他們的恩惠,可是叔寶,人不能光受一恩惠,便失
了忖度大事的分寸。有無作惡,他們心中自然有一本賬,潞州官府那兒也有一本帳。你也彆求姑爹,這些人能不能得以開脫,就看潞州官衙門那兒怎麼說吧。若是他們真無案子在身,想來官衙門自然會還他們自由,可若是他們背負人命案子在,姑爹又豈能因為你的求情就饒恕他們?”
“好了,這件事情不要再提了,再提就傷了咱們自家人的和氣。”羅藝一錘定音道,“我早已經派人通知潞州官府,他們這群人的事情,自有潞州衙門總理。叔寶,你就不要再操心了,往後也不要再提這些人。你如今這般好的身手,來姑爹帳下為官,不出個十年八載的,定然便能在前朝混一個不錯的武官當當。你要替自己的仕途多多著想,千萬不要因為這些意氣江湖朋友,就毀了自己的前程。你知道嗎?”
秦瓊聽這話,心中一陣涼意,知道自己再怎麼求情隻恐也無濟於事了。
羅成麵容沉沉,眉眼裡一絲笑意都無。
一張飯桌上四個人,隻有羅藝一人還笑得出來。
他舉杯:“來來來!今日如此良辰美景時,咱們一家人好好喝個痛快!”
單嫣從廳裡出來,便緊追著張公瑾等人前去。
轉過一道回廊,她剛閃身過去,便有一隻手抓住了她的袖子。
單嫣扭頭過去,但見是張公瑾。
張公瑾麵容上還染著醉酒的微醺色,可是眼神卻是清朗的。
他鬆開單嫣的衣袖,長長籲了一口氣,小聲道:“還以為三小姐不出來了呢。”
單嫣忙搖頭:“我見你特意過來給王爺請辭便知道你是想要喚我出來了。怎麼樣,王伯當他們那兒準備好了沒有?齊彪李豹呢?”
張公瑾低聲:“伯當兄弟已經在你院子裡侯著了,我現在去地牢那兒和謝映登接應齊彪李豹等人。三小姐你趕緊過去,把東西收拾好,等咱們地牢那兒放出信號,王府裡一亂,趁著沒有留意的時候趕緊就跑。王爺那兒準備把咱們幾個兄弟送到潞州官府去,今日若是不走,改日事情就真麻煩了!”
單嫣把頭一點:“我知道了,那咱們現在便分頭行動。”
“好。”張公瑾道,“姑娘此去小心,咱們有緣再會了。”
單嫣抱拳
行禮,一笑:“有緣再會。”
說著,二人分頭各自離去。
單嫣匆忙跑到自己所住的院子外。
今日府裡上上下下的人都去蹭羅藝設宴的這個熱鬨,她這原本就人丁冷清的院子裡更是蕭索無人,隻有牆根地下幾個蹲著幾個打瞌睡的侍衛。
單嫣徑直衝進正屋,伸手推門。
門左右一分,屋內漆黑一片,寂靜無聲。
她跨進屋子,連忙回身將門合上之後,輕車熟路地摸到八仙桌旁,點了一盞微弱的燈火。
微小的火苗“簇”的一下點燃,頓時,昏黃的光線布滿了視野。
單嫣回眸望過去,但見王伯當一襲雪衣,果然就立在她屋子的圍屏旁。
單嫣心裡鬆了一口氣,上前道:“你來了。”
王伯當微然一點頭,麵容冷清道:“都預備好了?”
“沒什麼可收拾的。”單嫣道。
北平王府裡的東西沒一樣是屬於她自己的,自然不用收拾。
可這話剛說完,她又微微頓了頓,“等一下,有一樣東西。”
“什麼?”王伯當問。
單嫣沒答話,折身走向日常歇息的暖閣當中,將枕頭被子掀開,從裡麵摸出一個什麼東西。
“這個忘了。”單嫣扭頭過來朝王伯當一笑。
王伯當凝眸細看,但見她手掌心裡抓著象征二賢莊人身份的那塊“單”字玉佩。
“隻剩這個?”王伯當再次跟她確認了一遍。
單嫣點頭:“隻有這個。”
這塊玉佩是她初來這兒就佩戴在身上的,何況這東西昭示著二賢莊,肯定不能夠遺落在外。
“都已經預備好了,走吧。”單嫣咬了咬嘴唇,定聲說道。
“好。”王伯當首肯,“少時候張公瑾會在地牢放火,等那兒一燒起來,齊彪李豹幾個就能夠趁亂脫身。咱們在離城外五裡路的長辛店處彙合,連夜折返潞州。”
單嫣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這個自己住了數月的屋子,瞳仁當中流連出一些依戀。
但終究,她還是很堅決地轉過了頭。
她把玉佩往自己的胸前揣進去:“我們走。”
*
自單嫣從廳上離開之後,羅成便坐如針氈。
心裡一直莫名的焦躁,像是預感要出什麼事一般。
秦夫人側首看著兒子垂頭不語,心
中歎了口氣,正想轉頭過去勸說羅藝放羅成離開的時候,外頭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羅藝與秦瓊正喝到興頭上,猛然就聽見門外淩亂一陣淩亂腳步聲。
抬頭望去,但見是幾個小兵跑了進來。
羅藝一時大怒:“怎麼回事!?”
幾個小兵神色惶惶,噗通一聲跪下去道:“王爺,不好了——地牢那兒不知道為何起了大火,現在那兒一片都燒了起來,火勢根本就熄滅不了,現在地牢當中關押的好些囚犯都跑了出去,王爺——”
“什麼!?”羅藝瞪大了眼,手裡的筷子“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秦夫人也愣了:“這是怎麼回事?”
小兵急道:“屬下等也不知啊,這、突然之間就燒起來了!”
“還愣著做什麼,趕緊派人過去滅火啊!”羅藝勃然大怒,重重拍著桌子,把桌上的碗筷弄得震天作響,“羅成!趕緊帶人過去!”
羅成一時也怔住,連忙起身抱拳稱是。
飯桌上,惟隻有秦瓊是知道內情的。
他一聽地牢處燒起來,想著定然是張公瑾接應齊彪李豹出去了,心中不覺鬆了一口氣。
“姑爹,侄兒願隨表弟一同前往!”秦瓊起身抱拳道。
以防萬一,他還是得跟著同去。
隻有親眼見到二賢莊一行離開他方能放下這心。
羅藝焦躁起來,滿口答應:“你二人火速過去!撲滅火之後,將逃竄出去的犯人悉數押回來!行事不得有誤,否則本王拿你兄弟二人是問!”
“遵令!”
表兄弟二人抱拳施以一禮,便一前一後趕緊往著王府外衝去。
寂夜當中,老遠便看到王府北邊地牢處燒起的衝天火光。
一路帶人衝到地牢處時,外頭已經圍了一大圈聽到動靜出來看熱鬨的老百姓。
羅成秦瓊二人翻身下馬,橫衝直撞便衝進內圍。
張公瑾正領著一眾小兵引水滅火。
地牢一處火焰衝天,幾乎已經把整座牢獄都包裹在其中。
燒焦的斷壁殘垣傾倒下來,轟然推出一波滾燙的熱浪,濺起衝天的火星。
羅成一上去便抓住張公瑾的胸口把他提起來,咄咄逼問:“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怎麼會燒起地牢來?你不是已經喝得不省人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