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羅成吩咐後,秦瓊便火速趕往了原先與眾人約定好的地方。
他把這事與史大奈等人一聽,眾人便趕緊把關侯廟的人手往武安福的彆院搬,同時又傳了人回王府交代守在那兒的杜差,命他趕緊將武安福這事稟報給北平王夫婦。
眾人心頭上都壓著一層陰雲。
今夜出的事情非同小可。
武安福是武家唯一的嫡孫,單嫣動手殺了他,武家絕對不可能善罷甘休。
而羅成未與羅藝稟報,便私自帶著還在軟禁當中的單嫣出王府。自作主張,也已犯了羅藝的大忌。
可現下瞞是瞞不過去了,茲事體大,隻能先回稟羅藝秦夫人,把眼前這棘手的案子給解決。
北平城暴雨如洗,羅成抱著單嫣坐在昏暗的馬車當中。
因著淋了雨又過度受驚,單嫣渾身上下已經開始發燙。
一道閃電劈落,一瞬將馬車內照亮如同白晝。
羅成摟緊了懷中燒得滾燙的單嫣,顫抖著探手拂開粘在她臉上的發絲,抬頭焦急問馬車外隨行的史大奈:“還沒到王府嗎?”
“殿下再等等,馬上到了!”外頭史大奈的聲音伴著暴雨聲傳來。
“不能再快點麼?!”羅成擰眉吩咐,將單嫣的頭枕在自己臂彎上,叫她橫臥得舒坦一些。
“不能再快了,再快這車承受不住!殿下,很快到,您且照顧著單姑娘些!”史大奈粗著嗓門回話道。
坐在右手的秦瓊按了按羅成的肩膀,低聲勸慰:“表弟,彆急,馬上就到王府了,單姑娘會沒事的。”
羅成抱緊了懷中的單嫣,一言不發,瞳仁當中滿是焦灼。
馬車再往前行進了片刻,外頭傳來史大奈的喊聲:“殿下,到了!”
馬車還未停穩當,羅成便一把扯下自己披在肩頭的大氅,把它蓋在單嫣的身上,而後一個箭步闖出馬車,從車上跳了下去衝進王府當中。
秦瓊也趕忙跟著下了車。
羅成身影已經消失不見,門外唯有杜差在那兒接應。
史大奈押了定國公府的那幾個家仆從偏門走,秦瓊便上台階急急與杜差問道:“王府裡現下如何了?”
杜差焦灼道:“王爺聽到這件事情已經氣得要
拔劍殺了殿下,王妃也一時受了驚。此刻咱們府裡的人已經連夜過去定國公府通報了,等兩方人都到齊,便在銀安殿上升堂,把這事兒給議論清楚。哎,現在整個王府上下全都驚動了,等武家的人過來,還不知道要鬨成什麼樣子。”
秦瓊擰眉道:“今日之事,原不是單姑娘有意殺人,乃是那武家少爺要玷汙她清白在先。武家理虧,豈敢這樣明目張膽地大鬨?”
杜差直搖頭:“但凡武家人是個講點道理的人家,王爺也不至於氣得要殺殿下。武安福是武家唯一的孫輩,如今沒了,武家人還不得要了殺人凶手的命?就看王爺屆時護不護著姑娘了,武家人鬨起來,才不管有什麼道理可講。我怕隻怕王爺一時圖清淨,萬一把單姑娘交到武家手裡……”
秦瓊一聽這話,立時拔腿要往裡衝:“那怎麼成?我去告訴與武家人說!”
“哎哎哎,等等!”杜差忙拉住秦瓊,“秦二哥,這個節骨眼上王爺正盛怒,不是你說話的時候。就算你是王爺的親內侄,可如今這時候也不是姑侄相認的點兒啊,王爺和王妃現在都焦頭爛額的,咱們也不好做他們二老的主意。你還是先跟著我在銀安殿外堂聽著動靜,看看武家人來了以後怎麼說,到時候咱們再想辦法。”
秦瓊心急如焚,沉聲道:“文忠,單姑娘是我一至交好友現世唯一的手足。當時我押解犯人,等官府回文之時,淺在天堂縣黑店當中病倒無法脫身,為償還店主銀兩不得已賣鐧賣馬。那個時候是單嫣的哥哥古道熱腸,替我還錢為我治病,還將我奉為座上之賓。後來我在皂莢林傷人,一路發配北平,又是單嫣的哥哥替我打點路上盤纏,四處為我求人,還三番幾次派人來北平詢問我的動靜。他單家兄妹對我秦瓊仁義至此,我秦瓊決不能眼睜睜地瞧著我朋友唯一的妹妹落到這要掉腦袋的境地。”
“秦二哥我知你心急,咱們也急啊。可是急是急不出個辦法的,你還是聽我的,先去外堂聽著動靜,萬一真有什麼,您再進去也來得及。”
杜差一跺腳,拖著秦瓊的手,二人便往北平王府內進去。
天邊隆隆翻滾起沉悶的雷聲。
王府銀安殿前
,羅藝麵沉如水,負手焦躁地來回踱步。
秦夫人已經昏過去一次,此刻由一眾丫鬟婆子們侍候著坐在殿下的椅子上。
身旁丫鬟端茶遞水垂肩捏腿,秦夫人卻隻是靠著椅子,揉著太陽穴慘白著臉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一刹,又是一個劈開天地的閃電。
羅藝停下腳步,焦躁地扭頭往殿門外如幕的大雨裡看過去:“怎麼還沒來?”
唐國仁夏石珊幾個左右侍立殿下,看著羅藝眉眼裡壓著的陰霾,都不敢說話。
“王爺——王爺——”
恰時,外頭連天大雨轟然當中,遠遠穿透來一陣呼喊。
羅藝立即駐足遠眺,但見大雨當中白顯道一路狂奔過來。
羅藝急急迎上殿門,擰眉瞧著剛跑進來的白顯道:“人呢!?”
秦夫人也忙撐著椅子起身:“是不是成兒回來了!?”
白顯道落湯雞一般,連禮都忘記行了,轉頭一指身後雨幕,喘著道:“回王爺話,後……後邊……”
羅藝抬眸看過去,但見羅成手裡橫抱著一個人,正朝著銀安殿的方向行來。
“白顯道,你下去。”羅藝鐵青著臉沉聲道,額角上青筋突突直跳。
白顯道知趣,低聲應了一句,便退進唐國仁等的隊列之中。
他憂心忡忡地望著已經立在殿門外的羅成。
今日,殿下當真是吉凶難卜了。
羅成抱著懷裡的單嫣衝進殿中,一見堵在殿門前的羅藝,一句話也沒解釋,便隻沉著眉眼道:“求父王母妃救救單嫣!”
羅藝一張冷靜得瘮人,如同暴風雨前寧靜而幽暗的海麵。
秦夫人由著左右丫鬟婆子攙扶著急行上來:“成兒,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羅成冷著臉,一言不發,隻是將自己的蓋在單嫣身上遮雨的大氅扔開。
躺在他懷中的單嫣,衣衫發絲淩亂,渾身是血是傷,昏迷當中不受控製地微微戰栗著身軀,如同一隻在暴風雨澆打之下奄奄一息的雛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