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伏高明搖了搖頭，打斷了他的話，繼續說道，“最關鍵的是……”
“卓也，你現在的狀態很糟糕。”
“我能感覺的到，你的情緒很混亂，是你自己無意識下的無法克製的混亂。”
“再繼續在組織那樣的環境下，你的情況會更加糟糕。”
諸伏高明看似麵上沒有什麼情緒，但是言語中充斥著的儘是關心與擔憂，他從一見麵就感覺到了不對勁，隨後的談話中更是從萩原卓也有意的偽裝中將這些看破。
無他，實在是之前有多了解，現在能看出來的就有多輕易。
萩原卓也低下了頭，就像是對剛剛的話充耳不聞，手中擺弄著相片，卻是動作間小心翼翼，良久他才抬起頭來。
聲音平淡道，“這件事情我很清楚，警視廳那邊也這麼說過，但被我拒絕了。”
諸伏高明沒有問起緣由，隻是繼續等著，想說的自然會說，不想說的自然是不會說的。
“雖然我可以以這種方式脫離組織，但是他們決定再派一個臥底進去。”
也許是被拆穿了自己一直以來維持的偽裝，忽然間就不需要偽裝了，他臉上的笑容漸漸的浮上了惡意，“學長知道他們的人選是誰嗎？”
諸伏高明的身子一頓，卻在這種時候依舊保持著冷靜，回答的聲音也是鏗鏘有力。
“是景光。”
“是的，就是你的弟弟，諸伏景光。”
萩原卓也輕笑出聲，“現在學長還會說些什麼，我的狀態不行，最好脫離的話了嗎？”
諸伏高明麵上帶著笑意，說話的語氣沉穩有力，沒有任何猶疑，“如果是景光的話，他不會推辭。”
“而我作為他的哥哥，會支持他的決定，並且我相信他。”
說到這裡，他提出這個問題來，“而且說起來，他的身份其實比你更適合。”
萩原卓也：“……”
嘖！
一陣沉默之後，萩原卓也在心底輕嘖了一聲。
“學長真的是犯規啊。”
他癱倒在沙發上，“你這樣說，我不就更不好意思從那個泥潭裡出來了嗎？”
“自己從那個危險的組織裡出來，然後讓尊重的學長的弟弟潛入進去，怎麼感覺我就是個屑呢。”
“畢竟如果是我……”
他看向諸伏高明，自嘲的笑了笑，“如果讓我在學長和研二之間選擇的話，我大概會說，學長您再繼續加油吧。”
“比如堅持就是勝利這樣的話吧。”
說到最後自己都笑出了聲來。
真是耀眼啊，這一個個的，都是將正義貫徹於心的耀眼，讓他不由得自慚形穢。
他就是一個自私的人，在有的時候更是自私極了，他眼中所謂的正義也隻有在不觸及自己利益的時候才能得以貫徹吧。
和他們比起來，自己真的是……嘖……
這個時候忽然間想到一個問題，萩原卓也坐起身來，他看著諸伏高明平靜的麵容，絲毫不曾為自己所說的話動搖過，這才開口問道。
“學長最近有關注過你弟弟嗎？”
提到此，諸伏高明疑惑的開口，“景光？怎麼了？”
果然沒有，也是，組織這個危險的東西，怎麼可能會想著要讓兄長知曉呢。
“倒也沒有什麼，隻是我在組織的地盤附近，巧合的碰到了他兩次。”
諸伏高明訝異的抬眸，隨後蹙起了眉頭，“他是從哪裡得到的組織的消息？”
萩原卓也聳了聳肩，“誰知道呢？第一次碰到我就進了我的住處，也不擔心會遇到組織的其他人，真的是莽撞的很。”
“景光不是莽撞的人。”
諸伏高明對於自己的弟弟一向是充滿著信任，“這隻能說明景光他能看得出來你是個值得信賴的人。”
他看著萩原卓也錯愕的神情，“事實上，也的確如此不是嗎？”
萩原卓也：“……”
他狠狠的一拍腦袋，語氣透露出無奈，“你們兩兄弟可真的是……”
諸伏高明淺笑著搖頭，看出來了他無奈的本因，“看來你對景光的感官還不錯。”
哪怕心裡真的有這樣的想法，萩原卓也也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承認自己有這樣的想法。
“哼，麻煩的要死，怎麼說都不聽。”
“哪怕是讓他在公安多加班，也還是耗不完他的激情一樣。”
“加班？”
諸伏高明微愣，隨後好笑的出聲，“我說景光前段時間和我通話的時候總會有著一種疲憊感。”
“原來是你啊，不過是你的話，也就說得通了，這的確像是你會乾出來的事情。”
“心疼了？”
諸伏高明微微搖頭，“如果你是那種看不慣景光的惡劣前輩的話，我想我會好好的教訓你一頓，不過現在……”
他鄭重的道謝，“多謝了。”
萩原卓也彆開頭，“有什麼好謝的？”
“在景光這方麵，我這個兄長做的甚至於還沒有你稱職。”
諸伏高明歎道，“大概我算是個不稱職的兄長了，無論是小時候還是現在。”
“切。”
萩原卓也不屑的嗤了一聲，“既然知道自己不稱職，那就多多關注一下你那個麻煩的弟弟。”
“以學長你的能力，完全沒有問題的吧。”
說到這裡，萩原卓也也不由得歎道，“說起來，和學長比起來，我這個兄長更加的不稱職吧。”
他坐在沙發上，彎下身子，雙手交叉抵在額頭處，手肘撐在膝蓋上，輕輕的閉上雙眼，放輕了自己的聲音。
“學長知曉嗎，曾經有很多次我都曾後悔過，當初為什麼要那麼衝動，明明藤原前輩都那麼勸告我了，我卻還是一意孤行。”
想到當初的原因不由得感覺到嗓子有些乾澀，“其實說到底當時還是被仇恨衝昏了頭腦，學長說的對，我就是個腦子一熱就會衝動行事的人。”
語氣中有著難言的脆弱，“明明有著一手好牌，父親母親，妹妹，弟弟，卻被自己打成了一副稀巴爛的模樣，不說自己現在這副樣子不能成為他們理想中的樣子，就是他們的安全也要受我牽連。”
“組織的危險出乎意料的強大，無時無刻不在擔心若是自己暴露了自己的真實身份該如何是好，不過，如果真的到了那個時候，我也就隻能到地獄再去懺悔了吧。”
說是他可以離開組織轉至幕後進行策劃，但是不在組織就意味著自己得到的消息始終不是第一手，這根本不能給自己相應的安全感，一切都不在自己掌控之中的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
而且諸伏景光那個後輩就目前看起來他還挺喜歡的，但是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那五個人最後隻留下了一個吧。
他不知道自己如今所做的一切究竟都有了什麼樣的影響和改變，雖然說影視劇裡都是說正義最終戰勝邪惡，但是戰勝邪惡其中付出的犧牲呢，那些犧牲又會有多麼的龐大，又或者換個問法，那些犧牲中會有自己在意的人在裡麵嗎？
比如研二，再比如陣平，又或者現在剛剛被自己加入的諸伏景光，亦或者說是高明學長，沒到最後一刻，誰也想不到通往最後的過程中究竟會付出些什麼。
說是脫離很簡單，但是那些被他插手的改變和死亡終究還是要自己負責的，說實話，其實在他插手進入組織的時候就已經逃不開了，隻有在組織裡他才能更好的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一切事，以各種為正義所不容的肮臟血腥的手段。
他看著自己的雙手，身子微微顫抖了起來。
外麵的暴雨忽然間下大了，嘩嘩啦啦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聽得格外清晰，諸伏高明看著對麵雙目沒有什麼神采的學弟，整個人周身充斥著濃濃的自棄。
太糟糕了，這種狀態真的是太糟糕了。
他有一種預感，如果沒有辦法把這人拉住的話，他會徹底的沉淪進入黑暗，即使組織最後真的被消滅了，能夠回歸正常人的普通生活，也沒有辦法阻止他繼續沉淪下去的靈魂。
“卓也。”
諸伏高明站起身來，走到他的跟前，然後半蹲下身子，伸手扶住他那正在顫抖的身軀，那雙眸子認真的看著他，帶著萩原卓也都不自覺的抬起頭來鄭重的看著他。
“你把自己想的太糟糕了，還有很多人在意你。”
沒有多說其他，僅僅隻是說了這麼一句，諸伏高明知曉聰明人往往是不需要過多的言語來去勸慰什麼，所有的一切都隻能用行動和時間來證明。
隨後站起身來，用著不由質疑的語氣道，“今夜好好休息一下吧，我把景光的房間收拾出來，你就在那裡歇上一晚。”
“不用了……”
萩原卓也拒絕道，忽然間想要逃，但是卻被諸伏高明看透，被一把按住。
“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僅僅隻是一個晚上，是沒有任何問題的，對吧。”
雖然真打起來，諸伏高明根本不可能打得過他，但是這卻還是讓萩原卓也忍不住的點了點頭。
不過等到次日，諸伏高明起來之後就看到客廳裡昨晚被脫下的外衣和帽子已經不在，不過應該是雨已經停了，玄關處的雨傘倒是還在，他走向景光的房間，意料之中的發現房間裡已經空無一人，就連被窩也已經是冰冷的。
人，早就已經走了。
他環顧四周，房間裡沒有什麼變化，隻在一旁的書桌上找到一隻倒扣的杯子，和一張被壓在下麵的畫著笑臉的紙條。
諸伏高明平靜的看了一眼紙條上畫的醜的不能再醜的笑臉，然後淡定的將東西收起來，這才取出手機，打通了接往東京警視廳的電話。
……
而另一邊萩原卓也等在路邊，靠在一顆樹旁時不時的打個哈欠。
一大早就離開被窩的感受真的是不大舒服，更彆提自己一向是起的很晚那一種，畢竟組織行動最好不還是晚上行動的好。
起晚點也不是不行，隻是昨晚後來的高明學長，讓他實在是招架不住，而且他都已經是二十好幾的人了，昨晚竟然是沒能控製好自己的情緒。
想想自己昨晚後來都說了些什麼啊，明明都是好心的在為自己考慮，自己竟然還用著那種充滿著惡意的語氣對他說話，後來回過神來越想就越覺得自己過分了，根本不知道一大早起來該怎麼麵對。
沒辦法，這種事情隻能把他交給時間了，畢竟自己都已經跑出來了，總不能還在這大白天跑回去不成。
想到這裡，他按捺下心底複雜的情緒，看了一眼手表，按照伊森本堂給他發的消息來看，應該也快要到附近了，可是現在怎麼半點動靜他都沒有聽到，這也太慢了吧。
不過雖然是比他預想的要慢了些，但是還好沒有讓他等得太久，不然沒睡好覺的火氣可就止不住了。
車子停在他的跟前，正在準備開門的一瞬間，萩原卓也麵色一厲，看向車子後麵眯了眯眼睛。
他換了個位置，走向駕駛座，拉開。
“你去旁邊，我來開車。”
伊森本堂愣了愣，然後看了一眼後方，立刻就讓位了。
大概是發現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吧。
他想起前幾天自己的車子爆炸的事情，他可不希望這件事情再發生一次。
不過，看拉莫斯這個樣子，應該是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吧。
但是很快，伊森本堂就為自己剛剛的想法感到天真，他緊緊的拉著車窗上麵的扶手，感受著自己那快要跳出來的心臟，就這麼看著車子在一片坑坑窪窪的不平路上奔馳著。
不僅如此，他的心裡活動此刻更是活躍的不行。
天啊，這車開的，他覺得他的這個車要是在拉莫斯的手裡，真的很快就要壽終正寢了，他才剛剛買了三天的車。
“拉莫斯，後麵是有什麼人嗎？”
哪怕是知道在這樣的速度下，自己最好還是不要去打擾開車的人，但是看著拉莫斯整個人呈現出一股興奮的樣子，他覺得自己隻是打擾一下應該問題不大。
最關鍵的是，這車開的他委實有些受不了了。一路上差點磕磕碰碰的，差點沒把他嚇出個好歹來，他好歹也是個CIA的精英啊。
但是萩原卓也顯然沒有半點感覺，語氣輕鬆，絲毫沒有被打擾而影響到速度什麼的，“啊，不知道。”
伊森本堂：“……”
“有種危險的感覺吧，為了防止你的車子再因為我的原因而報廢掉，我覺得我們還是儘快離開那裡的好。”
說到這裡，他還開心的安撫道，“放心吧，我開車他們沒有人能夠追得上。”
不，他覺得自己的車會報廢在你的手裡。
而且他從拉莫斯的麵上看不出半分的緊張，和那夜被算計的怒火，隻有滿臉的興奮，讓人不得不懷疑他隻是單純的有著想要飆車的想法，然後為自己找出來一個理由。
伊森本堂有些心疼，雖然說他有著CIA那邊補貼，但是這也遭不住拉莫斯這樣幾天一輛車的糟蹋啊，手開始不自覺的顫抖了起來，心底默默的下了一個決定，以後他堅決不要再讓駕駛座給他了。
哪怕被槍抵在額頭上，也不要。
而且說起來，自己的這次任務算是完成了，成為代號成員後應該就不會擔心拉莫斯沒事不開心就給上自己一槍了吧。
伊森本堂，一個已經進入中年的男人，覺得自己的心態可以提前進入老年時代了。
一向沉穩的他，在心裡不由得暗罵道，真是個糟心的上司。
說起來後麵有沒有危險，萩原卓也的的確確是不知道，但是他的預感總是不會害他便是，並且現在的他可以說是精神抖擻，神清氣爽，總歸不會是壞事了。
就是可惜了，大白天的，沒有辦法在大馬路上這麼做就是了。
等離開了那一段路程，他遺憾的從駕駛座上下來，將位置讓給了伊森本堂。
伊森本堂速度的上了車，係上了安全帶，然後緊緊的抱著方向盤，麵色嚴肅的盯著他。
萩原卓也：“……”
“您以後還是儘量不要開車的好。”伊森本堂一臉嚴肅。
原本準備坐在後座的萩原卓也走向了副駕駛的位置，他一臉不爽的上了車。
“你這是在教我做事？”
他的視線充滿著威脅的看著一旁的伊森本堂，“我說你啊，伊森，快要拿到代號了，你就覺得你有教我做事的權力了。”
“不，隻是我覺得我的車配不上您那卓越的技術。”
伊森本堂一臉嚴肅，“您要知道我的工資有限，而且我的這輛車是三天前才換的一輛新車。”
萩原卓也：“……”
這話說的好有道理，也總不能人家在自己手下越做越窮吧。
“咳咳——”
掩去自己稍許的尷尬，自己飆車搞得一時間有些忘我，“我以後儘量注意，不過你的技術也要有所提升。”
伊森本堂沒有回答，萩原卓也想到之前那輛炸掉的車，好歹也是因為自己的原因，“那個，你之前那輛車需要我給你報銷嗎？”
伊森本堂沒有拒絕，“如果可以的話。”
“好。”
麵上笑著答應了，但是心裡卻是已經在盤算著自己該怎麼從BOSS的手裡薅點阿馬尼亞克的資產出來，畢竟自己的經濟也不是很富裕啊。
怎麼說自己也是解決了那個家夥的大功臣，總不能一點都不分給自己吧。
駕駛座上，伊森本堂看著拉莫斯咬著手指頭，一副惡狠狠的模樣一時間默然了，他背後一涼，這副樣子總不能是在想著怎麼暗搓搓的把自己解決掉。
有郵件來臨手機震動的聲音，打斷了萩原卓也的思緒。
他取出手機，打開郵箱，隨後挑了挑眉看向伊森本堂。
伊森本堂先是疑惑，隨後立刻反應過來，這一封是什麼郵件了。
語氣中難掩的激動，“是，我的代號？”
“啊嗯。”
萩原卓也點了點頭，將手機對著他晃了晃，讓他能夠看到郵件的內容，“恭喜你啊，現在你有資格跟在我的身邊了。”
“基爾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