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做什麼,就直接做。
這能成為人生的信條,是因為段司宇清楚,每件事都能如所願。
因為他比凡人有天賦,又比天才努力,能在處於“下風”時隱藏棱角,又能在“走高”時繼續囂張。
所以他注定唾手可得,對於每個想要的人事物。
段司宇曾這麼認為。
可顏煙不是。
顏煙不僅是他世界裡唯一的特例,還是他數次努力後的不可得。
因何焦慮?
為何說謊?
答案昭然若揭,記錄上一清二楚。
【因過度恐懼嫉妒伴侶的情緒,造成焦慮性障礙,並伴有失眠、驚恐發作。】
他隻覺得耳畔死寂,發懵。
花費二個月,滿城找,從滬城到北城,耗資耗時。
數個夜晚,段司宇想,等他把焦慮的禍首揪出來,他直接讓這罪魁禍首消失,好讓顏煙再不會難受。
然而諷刺的真相是。
這禍首,是他自己。
是他,讓顏煙失眠,焦慮,驚恐發作。
也是他,讓顏煙痛苦到不惜說謊。
顏煙到底是有多愛他?
嫉妒他的方式,隻不過是,讓他改掉一些少爺習慣,甚至都算不上過分的要求。
這些習慣段玉山罵過無數遍,可他就是不改,全當耳旁風。
考慮到顏煙確實不喜歡,他順手一改,不痛不癢,顏煙就怕得驚恐發作,以為他要擯棄本性,變得和自己一樣“陰暗”。
可他的月光怎麼會陰暗?
就連說粗鄙之語,也不過一句“關你屁事”而已,連一句臟話都不曾說。
這算什麼嫉妒與陰暗?
段司宇靠在車邊,隻覺荒誕且無奈。
原因終於找到了。
解決辦法是什麼?
他能直接追過去,戳穿攤牌,說“我不在乎”?
不能。
那日,他詐一句“我不愛你”是謊言,僅此而已,顏煙就害怕到驚恐發作,如果直接戳穿,他不敢想,屆時顏煙會如何。
夜風呼響,似在嘲諷他蠢鈍,卻自以為勝券在握。
他的囂張,極差的脾性,容不得被人指責的高傲,每一樣,都讓顏煙加速枯萎,直至最後崩潰。
他的花種凋謝了。
一半責任在他,剩下一半,或許如記錄裡所說,在顏敬,在工作。
秦梁很機靈,在後頁附上“其它禍首”的現狀,表達任憑他處置的討好。
顏敬,二年前公司資金鏈斷裂,負債過億。
熱衷於搞邊緣化的主管,負責的整條業務線被砍,去年被裁,前幾月供不上高額的房貸,已被銀行強製執行。
他能怪誰?
又能指責誰?
他去報複幾隻無能的螻蟻,把螻蟻踩死,他的花種就能重獲生機?
不能。
因為他才是最大的禍首。
如果在顏煙開始抽煙時,他能警惕,而不是因為漂亮而縱容,甚至鼓勵;
如果他不抓著顏煙吵,能察覺顏煙的失眠,再或是發現藥,多問一句工作上的事,像個正常人一樣,給予伴侶該有的關注......
如此多的信號,隻要他能察覺一樣,事情都不會發展到如今的局麵。
每個信號,他都錯過,因為傲慢,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記錄裡多次提到的詞。
遠星。
在顏煙心裡,他竟然是一顆“遠星()”,為了讓他這顆遠星?()_[(()”不偏離軌道,所以甘願說謊,主動放棄。
他都不敢想象,方才顏煙“表演”時,說討厭他時,心裡在想什麼,會有多痛苦。
而他無絲毫長進,與兩年前無異,還在和顏煙辯駁,吵架,甚至捂住對方的嘴,不讓顏煙出聲。
照往常,腦海中這時該迸出個想法,他立刻去行動,勝券在握解決這個問題。
但此刻沒有,隻有一片空白。
他就靠在車門邊,無奈,無措,無計可施。
彆的事上,無論采用何種手段,他都認為自己絕對正確。
但如今麵對顏煙,他第一次膽怯和質疑。似乎,他的手段都是錯的,隻會加劇局麵的崩潰。
整一個小時。
段司宇就隻站著,荒廢時間,像被人重錘一拳,緩不過勁。
直到手機震動,有人打進電話。
一接通,宇億夢直說:“你先遠離顏煙,防止他驚恐再發作,馬上去找肖卓。”
肖卓,宇億夢曾經的心理醫生。
秦梁給他發了記錄,自然也會發給宇億夢,段玉山。
“怎麼?你懷疑我也有病?”段司宇諷笑,“我也得去看醫生?”
“不是等有病才去疏導,而是先疏導預防病變。你們分手,不會隻是顏煙有問題。”
宇億夢的意思很直白。
讓他先去做疏導,謹防發展成抑鬱。最重要的是,找到他性格如此的原因,並開始乾預改善。
但靈光是他做事的驅動力,理智不是。
所以就在宇億夢提到肖卓的一瞬,段司宇忽然想到一個手段。
顏煙為嫉妒他而痛苦,那他去找幾個心理學教授,根據記錄重新“分析”,推翻診斷。
就說那些情緒與想法並非嫉妒,是顏煙過於恐慌才誤認,最終導致誤診,實則隻是壓力造成的下意識反應。
一個教授不夠,那就十個,百個,國內外一起,當所有人都說那不是嫉妒,顏煙總會相信。
“行,我明天就去。”段司宇答應。
聽筒裡寂靜一瞬,“如果你還要走偏路,不找到問題根源,這次就算和好,以後也會分手。”
宇億夢立刻察覺,毫不留情戳穿並告誡。
顏煙的問題已找到,都在記錄裡。
() 而他的沒有,因為他高傲囂張,從不自省。
“我知道。”段司宇鄭重答應,暫將偏方放到角落,不予采用。
“好自為之。”隨即電話掛斷。
這已是宇億夢表達不滿的最激烈方式。
微信裡,段玉山也發來語音,多達五條,條條頂滿60秒。
不用點開,段司宇也知道,老古板正吹鼻子瞪眼,指責他害人不淺。
無論哪個旁觀者,都看得出他問題極大,至少要付一半責任。
但顏煙從未認為他有問題,而是把錯全歸到自己身上,獨自害怕恐懼,忍受無數失眠的夜晚。
段司宇深呼吸平複,立刻動身,將顏煙的記錄,與他們間的大致經過發給肖卓,再訂機票,開車去碼頭,直奔機場。
飛機落地北城,天已大亮,段司宇想給顏煙發條消息,卻發現自己已被拉黑。
但這次他平靜接受。
因為舍不得生氣。
無法,段司宇隻好給辛南雨打語音。
“哥,剛才煙哥從外麵回來,好像特彆難過,你快過來吧。”辛南雨似剛起床,聲音發啞。
“我在北城。”
“北城?!”辛南雨著急打斷,“為什麼?你不是還沒跟煙哥複合嘛!”
“安靜。”段司宇蹙緊眉,“你先給我盯著顏煙,他每天的餐食、心情、做了什麼事,你都記錄下來發給我,過段時間我會回來。”
“你要我監視煙哥?”
“這叫觀察,不叫監視,你注意分寸,彆露出馬腳。”
“可是......”
“沒有可是,你做不到,我就讓彆人來做。”
“好好好,我做我做。”
分彆朝隨晏和辛南雨吩咐過,肖卓也發回消息。
【肖卓:診斷和建議沒有問題,先主動遠離是正確的做法,現在也是。】
現在也是。
就四個字,直接將他釘在原地,打碎所有僥幸。
心口被刮得生疼。
他說過段時間會回鷺城,雖拿不準是多久,但卻清楚知道,他會回去見顏煙,並徹底解決他們之間的問題。
但真當刀砍下,看見醫生親口讚同他離開,他都感到痛苦,而顏煙離開北城時,已然徹底絕望,認定他們不會再和好,將一輩子錯位。
顏煙那時的痛苦,該會是他的多少倍?
段司宇無法細想。
甚至有一瞬憎惡自己,害得顏煙那時如此難受。
無怪宇億夢叫他去找肖卓。
看到記錄時,他以為他已足夠痛苦。發懵,就是他這輩子最痛苦的表現。
但不是的。
痛苦是不會到頂的,隻會在他後覺每一個細節時,指數倍增加,直到徹底將他吞噬瓦解。
平複良久,稍有緩解。
段司宇不再耽擱,直接叫車去找肖卓。
他需找到辦法
(),儘快解決▁(),而後回西島,將他唯一的月光修複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