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顏煙隻是想到,他死之後,辛南雨若還是這樣單純,屆時又會被人坑害,語氣才不自覺嚴肅。
兩人拆包整理,撕膠帶,無言中忙活一晚上。
歸置好所有物品,顏煙也該回去休息,這樣短的距離,他獨自離開就好,段司宇卻非要跟著下樓。
門打開,剛要走,手腕一下被攥住。
顏煙心頭一跳,沒回頭,隻低聲問:“怎麼了?”
“你的藥在樓
上,等我去拿下來。”夜裡,段司宇的聲音有些沉。
顏煙點頭,等身後響起腳步聲,才回身,斜靠在門邊,等段司宇去而複返。
夜風微涼,耳旁叮鈴響,鈴聲清脆。
顏煙仰起頭,瞄見門上的風鈴,陶瓷兔子,頸間一條紅白格紋圍巾,邊上還繡著細致白絨。
這圍巾非常眼熟。
顏煙凝神觀察,終於想起在哪裡見過。
這是他戴過的圍巾,段司宇搭在他身上的那條。
心臟無端一緊,而後狂跳。
顏煙像被燙了似的,下意識後退,跨出門檻,上身因此離開門板,防盜門自動關合。
吱吖——
幾秒後,門被拉開,段司宇眉頭微蹙,見他站在外,眉間方才複平。
“我找了個盒子裝藥,方便你以後拿取,耽擱了點時間。”段司宇將盒子遞過來,指尖帶著熱意,擦過手心。
“沒事。”顏煙接過拿穩,攥在手心,視線不受控製,下意識又掃一眼那風鈴。
就這麼短暫一眼。
被段司宇敏銳抓住。
段司宇抬眸輕瞥,“風鈴有什麼問題?”
“沒事,”顏煙搖頭,聲音發乾,“你現在挺喜歡兔子。”
段司宇一頓,聲音更沉,“你覺得,我為什麼喜歡兔子?”
“因為辛南雨做的兔子最可愛。”
“你是這麼認為?”
“嗯。”
“......行。”
一時無聲。
顏煙等待片刻,不見對方有話,主動說:“我回去了,晚安。”
轉身時,身後又是一句問話。
“顏煙,你認為,我為什麼要幫辛南雨?”
遠方燈塔的射燈掃蕩,擦過海麵。
顏煙闔了闔眼,沒有答話。
“因為我找不到事做,無聊,閒得慌,你可以這麼認為。”段司宇自問自答。
他已經不想步步緊逼,更不想讓顏煙難受,但語氣中,仍藏不住自嘲。
顏煙點頭,沒說什麼,抬步回去。
推門進了南雨小窩,沒幾步,耳旁忽然出現一聲響動,很細小,從前台傳出。
辛南雨在樓上拍攝,所以一樓大廳空著。
顏煙腳步一頓,視線先掃過去,總覺得不對勁,放輕腳步,往聲源處走。
距離越近,響動越明顯。
顏煙提高警惕,路過餐桌時,彎身拿起段司宇折斷的木棍,放在身前防備。
電腦桌後的盲區逐漸減少。
先是枯黃乾燥的發梢,頭頂是新長出的黑色發根,再是驚恐的雙眼入目,一穿著T恤的黃毛男生,正抱著電腦顯示屏,蜷縮在椅子後方。
四目相對,視線交彙。
倏然,黃毛男生視線一動,似正要丟手,站起身往外衝,意欲逃跑。
“手彆動,門口有監控,你跑不了,”顏煙
舉著木棍,冷淡提醒,“你手裡的顯示屏金額過萬,如果摔了,造成損失,你得判三年以上。()”
被這麼一嚇,黃毛徹底僵住,抱著顯示屏,一動不敢動。
你先蹲著,我叫老板下來,看他想怎麼處理。()”顏煙打開手機,打語音通知辛南雨。
很快,慌亂的腳步聲漸近,攝像和拍攝助理不在,隻有辛南雨一個人。
“小偷在哪兒?!”辛南雨迅速跑近,“我的電腦沒事吧?”
黃毛沒想到老板如此年輕,麵相單純,隨即誠懇求饒,“對不起對不起,我還是學生,明年要高考,如果被我爸媽知道這件事......”
“停,”顏煙打斷,轉頭問辛南雨,“你想怎麼辦?”
“我......”辛南雨停頓一瞬,迷茫,“我不知道,他說明年要高考,他是不是未成年啊?”
明顯的心軟。
“你怎麼知道,他說的就一定是真的?”顏煙語氣嚴肅。
辛南雨一愣,忽地想到段司宇那句“要長心眼”,立刻說:“我現在報警。”
“我真不是故意的!”黃毛一聽急了,忙不迭哀求,“對不起,我下次不會再犯了!真的對不起!”
哀求間,手中的電腦搖搖欲墜。
“手拿穩。”顏煙再度提醒。
黃毛立刻抱緊電腦,雖然手發抖,但好在沒鬆開。
“無論你是臨時起意,還是蓄謀,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顏煙平淡地說。
黃毛點頭。
“等警察來了,要怎麼辦,老板會和你父母商討。你現在要做的,就是蹲著不動,彆把電腦摔了,以此減輕事情的嚴重程度。”
或許是顏煙的聲音太過平靜,黃毛也被感染,手漸漸平穩,不抖了。
警察到時,三人仍保持這種站位姿態,有些滑稽。
黃毛在車上提供了身份信息,到達派出所時,父母已在門口等待。
確實如其所說,黃毛是個未成年,和父母來鷺城旅遊,獨自在西島遊玩時,看‘南雨小窩’裝修漂亮,好奇而入,因發現大廳無人,一時起了歪心思。
這次,隻有辛南雨進調解室。
顏煙隻站在派出所門外,同段司宇發消息,簡單概括事情經過。
【Duan:什麼時候結束?我開車去接你。】
【Yan:不用。】
對麵停頓好幾分鐘,才發回消息。
【Duan:我明天叫人來裝監控和防盜門。】
【Yan:好。】
顏煙看著對話框,總覺得他的回複太冰冷。
【Yan:距離很近,你沒有必要開車來接。】
【Duan:行。】
解釋過後,愧疚感消去不少。
顏煙收起手機,仰頭望月,有些煩躁。
無怪辛南雨會放鬆警惕。
他隻在這裡住了兩個月,從未聽聞過盜竊事件,多數夜晚不鎖門也無事發生,久而久之,便習以為常,下意識認為不會有人盜竊。
更何況,辛南雨已來西島一年多。
好在每間房都換成電子鎖,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思索間,顏煙越想越懊惱,覺得這錯誤非常低級,他不該犯,更不該沒能提前預料。
顏煙皺眉思考,在心中自我數落,未發現遠方漸近的身影。
“在想什麼?”
鼻尖擦過佛手柑的味道。
思緒被打斷。
顏煙對焦視線,一怔,“你怎麼來了?”
段司宇發絲蓬鬆,許是剛洗過澡,身上香味比平時濃。
段司宇走到顏煙身旁,也仰身背靠玻璃門,手臂挨著手臂,“確實沒有必要開車。”
顏煙側眸,瞄到對方側臉。
月光灑落麵龐,無端讓他想起一段纏綿旋律,是段司宇彈過的《月光》。
因而一時忘記移開視線。
白霧在呼吸間繚繞,段司宇也仰頭,和他一樣,望著月亮,“所以我是步行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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