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符合段司宇的性格。
顏煙一怔,不再想伏筆,或是揪出電影邏輯中有哪處不妥,注意力又回到段司宇身上。
午夜將至,街道上人流減少,小孩大人回家,剩下的多是年輕人。
出了影院,他們不用再緊貼,隻有手臂時不時相觸。
“現在回去?”段司宇問,“或者,你有什麼想去的地方?”
顏煙不想這麼快回去,也不知還能去哪,“走回去吧,就當作散步。”
“也行。”
段司宇話不多,顏煙話更少,待在一起經常沉默。但顏煙並不感到彆扭,除開悸動緊張
,大部分時候,他們相處得很舒服。
周圍人來人往,燈火輝煌,顏煙看著地上相貼的影,一團混在一起的黑,有種他們是一個整體的錯覺。
“段司宇?()”
霎時,有個男生停在他們麵前,頭發及肩,精致漂亮,隨性又張揚。
聞聲,段司宇停住腳步。
男生靠近,親昵勾住段司宇的肩膀,望向顏煙,笑意盈盈,這誰啊?()”
“我室友,”段司宇輕嘖,有些嫌棄,但並未推開,轉而向顏煙介紹,“我宿舍的舍友,院裡產設的,比我低一級。”
顏煙了然,主動打招呼,“你好。”
“你叫什麼名字?”男生自來熟地問。
“顏煙。”
“顏煙......”男生曖昧輕笑,玩味地湊近,帶著濃鬱玫瑰香,“現在流行管炮.友叫作室友?你是1還是0?我都可以做,不介意的話加個微信?”
光天化日,如此直白的話,顏煙頭一次聽,避害似的向後仰,遠離刺鼻的玫瑰香。
男生見他遠離,還要再往前湊,大方接近。
好在,段司宇及時抓住男生的衣領,將人向後拉,扯到一邊,沉著臉問:“你有病?大庭廣眾下發.情。”
“還真就隻是室友?開個玩笑而已,至於這麼生氣?”
男生嬉笑,眼睛還盯著顏煙,“可是,他真的是我中意的類型嘛,再戴副眼鏡就很禁.欲係。你有這種室友,怎麼不早說?好歹介紹給我認識。”
段司宇眉頭蹙得更緊,推開男生,再一把抓起顏煙的手,大步往前離開。
“學校見啊,”男生在後麵笑著喊,“有時間一起吃頓飯,記得帶上你室友。”
段司宇不予理會,腳步裡帶著怒氣,手也因此緊握著,走出很遠,還未放開顏煙。
滾燙,暖和,帶著心跳的脈搏。
段司宇的手心,比他想象中還要熱,如一團剛點燃的火,順著手心往心口燒,要將他燒成輕飄的煙。
顏煙沒有掙紮,甚至沒有出聲提醒,任由段司宇拉著他走。
他們穿行在街角,路過燈光和月色,秋夜的風吹不散熱意,水波一般,撥亂發絲時,也淹沒顏煙的理智。
他昏昏沉沉,像喝醉了酒,心口突突地跳。
1,還是0?
男生的問話在腦海中反複。
顏煙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麵對段司宇時,他的感覺總是確信而模糊,確信的是喜歡與靠近,模糊的是細節與具體。
可現在,顏煙意識到,這些似乎都不重要。
因為,隻要對象是段司宇,他都沒關係。
他要說出口嗎?
現在就坦白他的私欲?
如果坦白,段司宇一定會重新審視他們的相處方式,決定是否繼續合租。
最理想的情況是,段司宇不僅接受,還願意跟他在一起,但這太理想化,顏煙不敢想。
() 最壞的情況則是,段司宇不接受。而如果不接受,段司宇是否會厭惡他,甚至搬走?
不會。
顏煙很快分析出答案。
因為在剛才,段司宇並不排斥那位舍友的接觸,隻在對方口無遮攔後生氣,所以隻要他不貿然告白,冒犯邊界,他們就能繼續做室友,維持這段友誼。
他不是天才,顏煙一直清楚,他隻是塵世裡的一介凡人,所以才要努力,緊緊抓住每一次機會的降臨,才能達成目標。
而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
顏煙仔細分析利弊,確信他能承受最壞的結果,立刻停住腳步。
段司宇跟著停下,側頭回望,注意到他們緊握的雙手,正要鬆開,“抱歉......”
“我都可以。”顏煙直視那雙野性,讓他從一開始就沉迷的眼睛,不再躲開。
段司宇一怔,似乎沒聽懂這殘缺的回答。
“他剛才問我,1還是0,”
顏煙無聲呼一口氣,出奇地冷靜,“我想,我都可以。”
......
顏煙睜開眼,醫院的天花板入目。
手心處異常暖和,記憶裡相貼的滾燙餘溫,似乎傳到了現實,顏煙動動肩膀,發現正有人握著他的手。
“醒了?”先是聲音,再是關切的目光。
段司宇站起身,垂頭望向顏煙,手還握著,沒有鬆開,十指相扣。
適應燈光,顏煙逐漸看清眼前的麵龐。琥珀色的眼睛,深邃如遠星,帶著碩大引力,輕易將人吸引,墜入沉迷。
心跳的速度,比起夢裡,有過之而無不及。
是記憶裡的心跳在作祟?還是此刻的現實讓人心悸?
顏煙分不清了,隻能閉上眼睛,掩耳盜鈴一般,刻意“抹殺”眼前的人影。
很快,溫暖的掌心覆到他額頭,試探溫度,“頭暈?”
“不暈。”顏煙眼皮一顫,冷淡地答。
“你剛才輸過葡萄糖,現在餓不餓?”
“不餓。”
“還想睡?”
“不想。”
“那你為什麼閉著眼睛?”
怕看見你。
顏煙在心裡回答,心緒平穩後,再度睜開眼,“紀澤在哪?去找辛南雨了?”
提到紀澤,段司宇就來氣,咬著牙說:“他們倆都在派出所,辛南雨正在做筆錄。監控我看過,是他先故意推搡,落水後還試圖溺斃你,蓄意殺人。”
......溺斃?
顏煙沉默一瞬,“他不會遊泳,推搡是故意,溺斃倒不至於。”
“我知道,”段司宇煩躁嘖一聲,“反正,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他就算沒法進去,也得給我褪層皮。”
確實不能算了,這點顏煙同意。
必須要讓紀澤無法再來西島,無法再糾纏辛南雨。
這麼一想,顏煙躺不住,立刻坐起身,“現在就回去
,我要去做筆錄,堅決不和解。”
“躺著,”段司宇將他摁回去,“急什麼?休息好了再走。”
都睡了一覺,還要怎麼休息?
顏煙將視線移到窗外,外頭日光正盛,該是到了下午,他下意識摸口袋,想找手機看時間,卻發現他穿的是病服。
“我的手機在哪?”顏煙清楚記得,下船前,他將手機揣進口袋,合上拉鏈。
段司宇摸摸外套口袋,從一堆雜物中,抓出手機遞過去,“還能用,沒進水。”
顏煙接過手機,總覺得少了樣東西,思索片刻,“我的藥盒。”
段司宇分明聽見了,卻不動,雙眼直直盯著他,高深莫測,像是又有歪點子。
“藥盒,還給我。”顏煙耐著性子,逐字逐句重複。
聞言,段司宇從口袋裡拿出藥盒,隔著半米,遠遠舉著,“我幫你開了三個月的藥,今後,你不用每周都來鷺城區取藥。”
“......謝謝。”顏煙一愣,不習慣對方忽然的成熟體貼。
“所以為了安全,藥盒不能放在你這裡,醫生再三囑咐,這些藥必須由我親自保管,你要服用時,就來找我拿,一次一片,多一片都不行。”說完,段司宇翻轉藥盒,從食指轉到無名指,最終又揣回自己兜裡。
得逞的表情很是討打。
段司宇根本就沒打算還給他,還擅自透支未來三個月的藥。
顏煙深吸氣,甩開段司宇的手,翻身以背相對,閉目養神,眼不見為淨。
安靜持續片刻,身後忽地發出響動。
聞聲,顏煙睜開一條眼縫。
段司宇正拖著椅子,繞床半圈,再度坐到他眼前,麵對麵,臉極臭,生氣又受屈,仿佛找茬的人是他,而段司宇是受害者。
沒來由的,一股火氣往上衝。
旁人無法讓顏煙生氣,就連早晨在海裡,被紀澤拖後腿,顏煙也隻是不耐。
可一旦麵對段司宇,任何情緒,他都控製不住,無論好與壞,怦然或動怒。
“段司宇,你有病?”顏煙低聲問,儘力控製火氣。
段司宇俯身,一把抓過顏煙的手,再續上暖和的體溫,大方應允,“對,我就是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