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生(二十七)(1 / 2)

“你打不過的。”

許久沒出現的法則忽然出聲了,鳴雪微微側了下頭,在他的視角裡,可以看見拖著長長尾巴的法則正懸浮在他肩頭上方三寸處。

法則聲音依舊很稚嫩,語氣卻帶著成年人那種獨有的肯定:“這些魔獸是地裂深淵底下最古老的那一批,鳴雪這具化身的實力雖然被設定為是魔域之首,但要對付這些史前怪物還是會有些吃力——”

鳴雪將臉側過去,望著越來越近的魔獸們,輕輕歎口氣:“好歹該拖久一點,它們就這樣撲上去的話,怕是會直接覆滅整個修真界,魔域也要守不住了,一連兩界毀滅,那我可就真的涼了。”

法則稍微飛高了一點兒,它當然知道這些魔獸飛出去會是什麼後果,它也知道,天道目前正處於一個兩難的境地。

如果拚儘鳴雪一身攔下魔獸,或許能救下修真界,那要付出的代價就是一具化身,荼嬰的魔尊之路也會多出許多不確定,或許魔道一脈就會葬送;可若是放任不管,魔獸上去必然會對修真界造成重創,到時候仙魔兩界同時毀滅也是可能的,那就等於直接在苟延殘喘的天道通往毀滅的路上安了個傳送法陣。

一個是慢性死亡,一個是死亡快車道。

怎麼選擇都是難。

法則想了半天,不知道說什麼好,隻能嘟囔:“那荼嬰怎麼辦呀?你還沒有教好他呢。”

的確,對荼嬰的教導隻進行到了一半,沒有魔尊的庇佑,又頂著魔尊繼承人的稱號,荼嬰之後的生活大約會非常、非常的難過。

但是那又怎麼樣,保命要緊,誰還管得了這麼多。

天道沒有理會它,全身的魔氣開始瘋狂地往鱗鞭中灌注,鱗鞭長度驟然暴漲,騰空化作了巨蟒,矯首昂視凶狠地迎向飛來的魔獸們,絕不留後路十成十傾瀉而出的魔氣瞬間在魔獸群中炸開了血花,猩紅的液體如暴雨轟然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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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嬰抱著小雪天劍從泛著淡淡靈光的陣法裡跌出來,身後的戰法中還在源源不斷地撤出魔修,這個陣法連接的是修真界一座小城池,這裡距離魔域空間較近,傳送所用的靈石也少,仙魔二界建立關係以來一直靠這條線路往來。

不過以往來往的人都隻有寥寥數人,現在不打招呼猛地從陣法中湧出這麼多滿身血腥殺氣的魔修,看守陣法的修士麵色大變,不由自主地後退兩步,顫抖著舉起了手裡的法器:“你、你們……你們要乾什麼!”

荼嬰神色還有些怔忪,他的呼吸頻率紊亂,麵色蒼白如紙,在他身後的魔修捂著滴血的傷口,聲嘶力竭地咆哮:“乾什麼?!逃命啊乾什麼!攔不住了!龍出來了,攔不住了!”

他的聲音大得出奇,沙啞又帶著怪異的尖銳,扭曲著吼叫著,像是為了排遣心中極致的恐懼:“魔尊在後麵,他也要死了,我們都攔不住——”

這聲音戛然而止,一振寒光爍爍的長劍抵住了他的脖頸,冰雪一樣剔透的劍身上映照出荼嬰蒼白的臉。

“閉嘴。”荼嬰的聲音低微到幾乎聽不清,他死死盯著那個魔修,直到魔修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在恐懼驅使下說出了什麼東西,瞬間噤聲。

鳴雪的赫赫凶名鎮壓著底下的魔修不得不謹言慎行,便是在如今這個幾乎能肯定他回不來的情況下,殘留的餘威還是讓他們在慌亂下撿回了自己的理智。

“地裂深淵裡最可怕的那批東西出來了,師尊在魔域阻攔,但是恐怕攔不了多久,我們需要聯手加固防線,請通報昆侖太素劍宗。”

荼嬰竭力保持著冷靜,他沒有喊叫著要回去救人之類的話,魔獸肆虐的當下,就算是拿命去填也不一定能在那群魔獸嘴裡搶下一個人,他要冷靜,保持冷靜才能想出辦法。

荼嬰一時間也忘了,他原本是希望鳴雪能死掉的,但是等他想到這點的時候,他隻是安慰自己:“他應該死在我手上,不然他還能贏得身後名,豈不是便宜了他?”

從魔域傳來的消息太過驚人,誰都沒有想到凶悍的魔域竟然會一日之內被破了防線,甚至連一點預兆都沒有,整個修真界都震動了,他們顧不得其他,紛紛組織修為高深的弟子下山,同時令人去聯絡巫族,守好修真界與凡間的域門,防止魔獸進入凡間肆虐屠殺。

域門並不是一種真正的門,而是隔絕凡間和修真界的一個概念,它的作用並不大,頂多隻能限製凡人,平時修士們常常穿過域門去凡間玩耍或遊曆,但此刻,這種不加防備的域門就成了魔獸出入順利的保障了,也隻有寄希望於精通陣法等術道的巫族能想辦法控製一下無所不在的域門了。

明頤從白玉京上下來,就見到山門處那個一身斑駁血跡,狼狽得不成樣子的青年踏出陣法。

太素劍宗的傳送陣法很少啟動,不過到了這等緊要關頭,也顧不得這麼多了。

看見那個青年的模樣,明頤的腳步頓了頓後才迎上去,她看過來的目光柔軟而溫和:“是荼嬰少主吧?你的消息我們已經接到了,各宗已派弟子前去加固防線,我們也會儘力接應魔尊。”

荼嬰動了動嘴唇,他看見了這個女子溫柔的眼神,她看他的模樣不像是見到陌生人,而像是透過他看見了一個非常疼愛熟悉的孩子。

荼嬰心下裡明鏡似的,慢慢鬆開手,將一直抱在懷裡的小雪天劍捧了出去:“奉師尊命,小雪天劍,物歸原主。”

明頤見到這振長劍的時候就微微睜大了眼睛,她臉上露出了不自覺的喜色和淺淡的懷念:“小雪天啊……這劍的名字還是你師尊起的,我聽著像是玩笑,師兄卻一聲不吭地認了。”

“他說是因為得劍那日是雪天,所以該起這個名字,而且聽起來還挺能糊弄人,不過……”

不過誰知道他真正的意思是什麼呢,和端方的明霄不同,鳴雪在昆侖山的時候,就常常做些不合規矩的事情,行事恣睢,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就像是沒有人知道一向修行平順的他怎麼會忽然就遇到了心魔,又忽然就墮魔了。

她手指顫抖著要觸碰小雪天劍的劍身,卻又像是怕碰碎了一個夢境似的,倏忽收回了手。

“等師兄醒來,直接將小雪天給他吧……師兄等它回來等了很多年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明頤的聲音有些哽咽。

她沒有問鳴雪為什麼不親自來送劍,大約是知道了什麼,這個明麗堅韌的女子眼睛有些發紅。

荼嬰沒有說話,順從地將劍捧在手裡,半晌,才輕輕問:“我……哥哥,他在哪兒?”

明頤表情凝固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氣斂去了眉宇裡的悲傷,皺起了眉,像是想起了什麼而生氣,但這氣憤很快被顯而易見的擔憂取代:“他去給師兄取藥了,算日子應該也是這幾天回來……小兔崽子,還學會偷襲了,回來我不得把他捆起來抽。”

她最後那句話說得極其輕微,若非荼嬰是魔修注重煉體,怕是真的要漏過去。

他們的交談隻用了半刻鐘,大戰在即,誰都沒有心思閒聊,明頤手握宗主令不得不坐鎮昆侖山,隻能通過水鏡與前線聯係,但是戰況是肉眼可見的衰敗,不過短短三日,修真界的防線就已經後退了數千裡,拂花宗和天刀門的宗門駐地也被魔獸占據了,弟子們隻能往後撤退,彙入其他宗門之中。

全修真界的法陣日夜閃爍,明滅不休,修士們在各個陣地之間輾轉馳援,法器靈物像是不要錢一樣流水般送出去,修真界大概從來沒有這麼團結過,隻是眾人的臉色都是一日比一日難看。

荼嬰的臉色比他們還要難看。

時間越拖越久,他們不僅沒能擋住湧出來的魔獸,甚至連防線都在不斷後退,太素劍宗下山去的弟子越來越多,宗門內日漸冷清下去,荼嬰帶著一些魔修四處奔忙,但是隨著鳴雪的杳無音信,跟隨這個“少主”的魔修也越來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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