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2 / 2)

等所有人都離開後,華玉輕輕走到病床前,一隻手悄悄伸向傅青山,不知怎地,又快速縮了回去。

她什麼也沒做,很乾脆地收起所有思緒,拿起一本書坐在旁邊看了起來。

襄城的冬天溫度並不算低,很少會有零下的時候。但襄城的冷,是浸入骨髓的冷,即使坐在屋子裡,也能感受到刺骨的涼意。

華玉跺了跺腳,剛準備去問同事借兩個熱水袋,就聽到一聲微弱的喊叫:“華玉……”

她倏地回過頭,正對上一雙清亮透澈的眼眸。

他微微扯了扯嘴角,眼底漾起一絲絲溫潤的光華,他的笑容溫暖且美好,如同冬日裡的暖陽,刹那間驅散了華玉身上的寒意。

“我在。”華玉輕輕笑了起來,她說,“傅青山,我在這裡。”

“你肯定考上了最好的大學,對不對?”傅青山就這樣靜靜地望著她,仿佛空氣中都充滿了甜甜的香氣,他的語速比之前更慢了,但每一個字都那麼清晰,好似要刻入華玉的心裡。

他說:“我給你準備了禮物,祝賀你離夢想更近一步。”而我的夢想,恐怕這輩子都沒有辦法實現。

“什麼禮物?不會是你綁在自行車上的那堆書吧?全都是外文的,我看不懂。”華玉突然低下頭,用力地眨了眨眼睛。

再抬頭時,她揚起嘴角,笑靨如花:“傅青山,你要快點好起來啊,不然誰幫我翻譯書裡的內容?”

傅青山停頓了幾秒後,才慢慢開口:“等你上了大學,會有專業的老師教你外文,你好好學習語言,以後要是再想看什麼書,就可以自己翻譯。”

“你說的對,我一定會好好學習語言,爭取自己翻譯。”華玉臉上帶著笑,心裡卻在流淚哭泣。

見傅青山麵露倦意,華玉連忙找了個借口離開病房。

她來到樓下,看著依舊熟悉的場景,眼前突然一片模糊。

“嗚……”她坐在第一次見到傅青山時的那張長椅上,捂著嘴默默流淚。

今年的春節,傅家和華家都沒有喜慶的氣氛。

傅青山被確診身患胃癌,晚期。

襄城軍區醫院以骨科聞名全國,傅青山確診後,邢老就建議他去首都治療。

傅青山聽取了邢老的建議,於正月初八坐上去首都的火車。同時,他的工作關係也由襄城飛機設計研究所轉到首都航空總院。

傅家和華家所有人都一起同去,一是為了照顧傅青山,二是送華玉去學校報名。

自從傅青山生病後,華玉比以前更加用功。

在離開襄城前,她每天都會去屠宰場殺豬、分肉、分離內臟器官。屠宰場員工見她年紀不大身材也很瘦小,在華效國剛開始教她摸豬殺豬時,個個都抱著看華家父女笑話的態度。

但她第一次操作就很完美,雖然比不上華效國,但跟其他屠戶比也不差什麼了。她唯一的劣勢就是力氣不夠大,這不是短期鍛煉就能改變的,但她另辟蹊徑,將摸豬做到極致,過她手的豬根本就不會掙紮,這就省了很大的力氣。

她的技術越來越嫻熟,從殺豬到分解完畢,一次隻需要五十分鐘。因她不要工錢,每次殺完豬隻收取一點肉做報酬,整個屠宰場都特彆歡迎她。

近期她更加瘋狂,幾乎包攬了屠宰場每日屠宰量。要不是知道她考上了大學,也確定她會去學校念書,其他屠戶恐怕都要麵臨失業危機。

“小玉,爸爸考慮了一下,也想去首都生活。”火車上,華效國坐在臥鋪車廂下鋪,跟華玉說起他的打算,“你王伯伯說,他能幫我在首都找個工作,還是去屠宰場殺豬,就是工資福利可能比以前低一些。”

不隻是低一些,是低一大半,畢竟他們屠宰場主任也不是什麼大人物,不可能給他找到正式工作,隻能先從臨時工開始做起。

華玉放下書,認真聽華效國說完,她才發表自己的看法:“爸,不用麻煩王伯伯,我來想辦法。”

見華玉沒有反對,華效國鬆了口氣,喬立冬也在一旁發言:“姐,這些事都不用你來操心,你就安心念書。我和師父還是去屠宰場工作,就算工資比以前低了點,但我也要開始拿工資了,算下來也跟以前差不多。”

“我心裡有數。”華玉語氣肯定,仿佛什麼事都難不倒她。

但跟傅青山的病比起來,找工作這種事真的隻是小事一樁。她對前者束手無策,但後者對她來說卻相當輕鬆。

其實以她的想法,她是不想讓華效國跟著奔波受累的。但仔細一想,華效國隻有她這一個女兒,再加上傅青山又出了事,他會想到放棄以前的工作去首都討生活,也在情理之中。

他不是離了女兒就不能活,他隻是想讓她過得更輕鬆。

正因為她感受到華效國的拳拳父愛,所以才沒有勸說。

正如華效國疼愛女兒一般,邵繼敏也可以為了傅青山放棄自己的工作,她決定提前退休。

“退,再過幾年我也退。”對於邵繼敏的打算,傅作霖舉雙手讚同。要不是邊境最近不太平,他作為軍人必須先國後家,他現在就想退休。

什麼級彆、榮耀他統統都可以不要,隻求兒子的病能夠治好。但傅作霖也知道,這個希望太渺茫了。

癌症晚期,幾乎等同於判處一個人死刑。

傅作霖抬手抹了把臉,甕聲甕氣道:“前天上車前,老華也跟我提了一下,說他想留在首都。我想了一下,給老華走後門安排工作這種事我做不到,但給他一個公平的競爭機會還是可以的。要想在首都找到一份正式工作,就得先有戶口,要戶口就得有房子。”

“小敏,家裡一共還有多少存款,夠不夠在首都買套房?最好能稍微寬敞一點,這樣才能住下這麼多人。”

“買房的錢應該夠的。”邵繼敏沒說具體數字,畢竟這是在火車上,就算是臥鋪車廂,也不隻是他們一家乘坐。“這些年咱們吃住都在單位,衣食住行幾乎都不花錢。你的工資基本上都寄給了彆人,但我的工資也不低,夠的。實在不夠還有青山,他的工資比你還高,買房子肯定沒問題。”

還有一點邵繼敏沒說,兒子的工作關係是跟著轉到首都的,以兒子的級彆,他肯定能分到一套房。

隻是單位分的房子肯定不大,住不了太多人,她還是得買個房子,讓華家有地方住,也能把戶口遷過來。

兩口子沒拿這事去問傅青山的意見,自傅青山確診後,他們就把他當成了易碎的玻璃,恨不得拿棉花包著放在衣服兜裡,不讓他多耗費一點心神。

兩家人到了首都後,先送傅青山去醫院,然後才在附近找了個招待所住下。

喬立冬性子活泛,一到地方就開始行動,去周圍打聽這附近哪兒有房子出售。

這天他從外麵回來,臉上的神色有些奇怪,像是不解,又像是憂慮,還帶著一絲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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