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所以能將鬼嬰帶走,單純隻是因為他在離開守陰村時,沒有直接進入結算空間,而是走進了那個神秘的黑暗世界。
普通玩家進入結算空間時,係統會將玩家身上一切不合規的攜帶物件清除。
像是玩家們當時身上穿的僵屍衣服、手裡拿的桃木劍、甚至是一塊石頭一根樹枝,隻要是從副本中得到的,都會被係統清理掉。
若是秦非從常規渠道離開,鬼嬰自然也會被滯留在副本世界中。
可是秦非進了那個黑暗空間,脫離了係統的管轄。之後,又從黑暗空間來到了結算空間。
係統沒有辦法越過黑暗空間將鬼嬰直接遣送回守陰村中,於是這個小鬼也就自然而然的跟著秦非一起,來到了外麵的世界。
誤打誤撞中,秦非又一次成為了直播大廳的話題中心人物。
所有人都在討論,E級區出了一個牛逼得不像話的新人。
新人第一場直播就打出了以前從沒人玩出過的隱藏結局不說,還把副本裡的小boss拐帶走了。
彈幕的浪潮大體上分化成了三類:
持續不斷的老婆、
新人大佬真牛逼,前途無量,我來參觀一下、
以及,這有什麼可牛的,還不就是個E級菜逼,能不能活到明天還是兩說。
秦非無可奈何地笑了笑,嘗試著在含量過高的廢話中尋找一些有效信息。"老婆這個副本這麼恐怖你怕不怕呀老婆!"這條彈幕成功吸引了秦非的注意力。
從直播開始到現在,無論是象征著聖潔的教堂,還是美好整潔的環境,亦或是麵帶笑容、說話溫柔的修女,沒有哪一處是可以稱得上“恐怖”的。
彈幕為什麼會這麼
秦非若有所思。
青年纖長的睫毛抬起,目光柔軟清亮,露出些許恰到好處的疑惑:"不恐怖呀,我覺得這個副本比我上次去的那個,看起來要舒服多了呢。"
他靜靜等待著彈幕接話。
然而,半晌過去,彈幕中卻始終無人回應。放眼望去仍舊隻是一連串的“老婆老婆老婆”。
不可能是那個人沒聽到。就算他沒聽到,其他那麼多的觀眾,肯定也會有聽到的,總該有人回應。
那就隻有一種可能。
他們說的話被係統屏蔽了。
彈幕無法直接交流副本劇情以及其他玩家的個人信息,這一點是眾所周知的。所以,那些人的回複被係統屏蔽,隻能說明一件事:這個副本之後一定會發生什麼事,能夠使它足以配得起“恐怖”這樣的字眼。
那會是怎樣的一種恐怖呢?
秦非將彈幕界麵關掉,扭頭打量起身後的臥室。和方才的教堂一樣,臥室同樣寬敞明亮。
大大的落地窗前綴著兩幕米白色的窗簾,牆麵潔淨得幾乎能反光,木質地板也纖塵不染。床上鋪著整齊的絨被,秦非掀開被子,卻在靠近床鋪時一不小心踢到了什麼東西。是一個木頭箱子,就放在床下。
箱子沒有上鎖,秦非直接伸手便能將盒蓋掀開,裡麵亂七八糟地塞了一堆東西:
纏繞在十字架上的黑色小蛇,一個山羊頭骨做成的麵具,黑色的絲帶和手環,還有一個不知道是什麼東西頭上掉下來的角。
看清盒子裡物品的一刹那,秦非驀地皺起眉頭,將盒蓋唰地一聲飛快扣上。
山羊。
在西方傳說中,它代表罪孽、邪惡的欲望、謊言,代表著一切不吉祥之物,抑或是——魔鬼。
在這個信奉天主教和耶穌、將純潔善良看得比一切都重的教堂中,出現這樣
一箱寓意著邪惡的物品,實在不是什麼好跡象。
秦非環視四周,臥室內唯一能藏東西的地方就是床底。他將盒子放回了原位,然後伸手拉了拉床單,用垂落的蕾絲邊緣將盒子掩蓋住。
所有玩家中,他是第一批來到寢室區域的。所以這東西不可能是彆人放在這裡,隻能是原本就有的。
秦非神情凝重地抬起頭。
正對著床鋪的牆壁上懸掛著一塊絨麵的黑色布簾,麵料精美,隱隱透出漂亮的暗紋。可秦非卻覺得很奇怪。
窗戶在房間的右手邊,床的對麵是和11號玩家的臥室共用的牆壁,這上麵顯然不可能再有一扇窗戶了。
秦非不假思索地上前掀開布簾。出現在眼前的是一麵巨大的銀質鏡子。
鏡麵被打磨得增光瓦亮,鑲嵌在一幅做工異常精美的金屬鏡框中,鏡框的邊緣雕刻著繁複的花紋。
依舊是一些天主教相關的圖樣,聖母、十字架、耶穌受難之類的內容。
無論在中方還是西方的傳統中,鏡麵正對床鋪,都不會是什麼好的意向。
鏡麵中倒映著秦非的臉,清晰可見。
秦非盯著鏡子無聲地看了一會兒,沒有什麼發現,於是將簾子放下。垂墜而下的絨布背後,鏡中的影子並沒有隨著光線的黯淡而消失。
雖然秦非已然轉身離去,可鏡中那抹身影卻仍麵對著秦非的背影。他看著秦非,露出一個略顯病態的笑容。
緊接著,就在下一秒。
秦非飛快轉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抓住絨布簾,猛地揚開!陽光照在鏡子上,光與暗瞬息交錯,鏡中那人不由得被刺激得眯起了眼。秦非那沒有半分前奏的假動作,顯然成功地算計到了鏡子裡的東西。鏡中的秦非呆了幾秒,半晌沒能回得過神來。
——誰他媽向前走的時候,腳尖都還衝著前麵,卻已經把上半身一百八十度扭轉回來了啊!!!
這姿勢也太誇張了,小孩看到都要嚇哭吧!所以到底誰是怪物?要不這鏡子讓給你住??
鏡中的秦非麵容扭曲起來。
喲嗬?
秦非挑眉。
還挺狂。
已經過去好幾秒鐘,既然這東西還沒有要出來的意思,那就說明,他一時半會兒
是出不來的。秦非乾脆大大方方地在鏡子前麵坐下,觀察起鏡中自己的模樣來。
或許是秦非這混不吝的模樣太過挑釁,鏡子裡的他竟然完全沒有要退卻或是掩飾的意思,也就那麼任由他打量。
那人頂著一張和秦非一模一樣的麵孔,額頭上有兩個尖而細長的犄角。
他穿著一件黑色的高領衣袍,背後長著長長的羽翼,舒展開時,像是能將整個世界都擁抱其中。秦飛腦海裡浮現出幾個字。
【小秦-已黑化】
不是他故意氣人,實在是鏡子裡那個他的模樣,就很像那種劣質國產古裝電視劇中主角黑化以後的扮相。
一切內心的陰暗全部由妝容來展現,眼線眉梢上挑,瞳色變成深不見底的純黑,嘴角還要單邊勾起,掛上一抹非主流式的邪邪笑容。
“不怎麼帥氣。”秦非評價道。
鏡子裡的秦非: "?"
你他媽——
“篤——篤——”
幾聲敲門聲輕輕響起。
秦非“唰”地放下布簾。鏡中的影子被秦非如此當機立斷的動作弄得臉色一黑。
秦非用餘光瞥見了,但並沒有當一回事。
他伸手抖了抖,將已經被黑色絨布蓋得死死的鏡子遮擋得更加嚴密了一些。
“進。”秦非對著門那頭道。
吱呀一聲,門被人推開一小條縫,一個腦袋鑽了進來。
“秦大佬。”是蕭霄。
他小心翼翼地開口: “我沒打擾到你吧?”
不知為什麼,眼前的蕭霄總讓秦非感覺到些許陌生。可硬要他說究竟哪裡不對,他卻又說不上來。
這種情況很罕見。
秦非並不是一個全憑第六感行事的人,以他觀察人時一慣的靈敏度,若是覺得誰哪裡有問題,總是可以說出具體的123來的。
他望向蕭霄,麵帶探究。
對麵的人卻傻乎乎地摳了摳後腦勺,咧嘴對他嘿嘿一笑。
"坐吧。"
>
蕭霄於是也跟著坐了下來: “秦大佬,你剛才在教堂裡和修女說的那些話,究竟是什麼意思?”他說話時,秦非就一直盯著他看。那雙琥珀色的眼睛仿佛能把人所有的心思全部看穿。
蕭霄完全沒有回避,直愣愣地回視過來。黑色的瞳孔中不帶絲毫陰霾。
無論是說話時的語氣、習慣的動作還是臉部細微的表情,都的確還是原來的那個蕭霄。秦非收回視線。
“修女說過,主將會從我們這24名聖嬰備選人中挑選出一名聖子,而挑選的憑據,是我們每個人的積分,對嗎?"
他雙手交叉在胸前,像是給學生上課一般講解起來。
蕭霄點點頭。
這個他還不至於忘記。
“修女這樣說完後,許多人或許都會把關注的重心放在積分上麵。”"但事實上,積分不過是擢選‘聖子’的手段罷了。"
所以秦非問出了那個問題。
聖子一定會降臨嗎?
規則世界的副本中,並不是每個副本都能保證一定有玩家通關。全軍覆沒這種情況雖不多見,但也並非少數。
“修女回答了‘是’,這就說明,若是我們將這一場直播中,包括玩家和NPC在內的24名聖嬰看
作一個整體,那麼這個整體,將至少有一個人必定能夠存活到最後。"
因為聖子必須降臨。且聖子隻能從24名聖嬰中選擇。
所以,這個副本和彆的副本不一樣。
事實上,在秦非沒有提出這個問題之前,大部分玩家就已經意識到,本場副本的競爭壓力非常大。
從修女的話中隻能分析出,一旦聖子降臨,副本就會結束。
但副本結束時,那些沒有成為聖子的玩家究竟是可以隨著聖子一起離開副本,還是會永遠地被留在副本中。
這一點,沒人能說清,也沒人敢賭。
而秦非的話,無疑是給眾人提供了另一條思路。隻要殺光除了自己以外的剩餘23個人,勝利便近在眼前。
什麼24分積分,都可以無需在意。那是在備選者充足的情況下才會生效的條件。
若是備選者死得隻剩最後一個。
>那麼主,也就隻能選擇他。
秦非微笑著,柔聲將這一切娓娓道來。蕭霄卻隻覺得後頸發涼。
他原本以為秦非那樣突兀地問了一句,大約是覺察到了什麼副本中隱藏的線索,沒想到,一切無關劇情。卻全部指向人性。
"你在大庭廣眾之下問這個,不怕他們都……"蕭霄倒是並不覺得秦非問了這個問題,就會這樣去做。
可是,若是真的到了那個時候,這副本會變成什麼樣?實在令人難以想象。
秦非卻似是渾然不在意: "那些真正敢去主動實踐的人,不需要我提醒,自己也能想到。"
倒不如他這樣光明正大地講出來,還能給那些傻兮兮洗乾淨脖子待宰的小羊羔——譬如蕭霄這樣的傻蛋提個醒。
免得到時候,刀刃割在脖子上,他們還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倒黴。再說。秦非垂眸,睫毛的陰影落在臉上,讓他說這話時顯出了幾分神秘莫測的氣質:
"真正動手的人,也不見得就有好果子吃。"
仁慈的主,可是時刻注視著這座教堂呢。
“對了。”秦非話鋒一轉,主動終止了這個話題, "你有沒有看過你房間裡的那麵鏡子?"
“啊?”
話題跳躍度太大,蕭霄一下子有些回不過神來。他愣了一下: "鏡子……什麼鏡子?"
秦非抬手指向牆麵: "就是那塊布,你掀開過嗎?"
蕭霄茫然地眨眨眼: “啊……我、我……”
他我我了半晌,最後道: “我好像忘記了哎。”
秦非: "?"
阿爾茨海默症晚期大概也就是這樣了吧。秦非揉了揉眉心: “忘了就忘了吧。”
“哦哦哦我又記起來了!”蕭霄忽然一拍大腿。“我掀開那塊布看過了,那後麵的確是有一麵鏡子,鑲著很華麗的銀色邊框。”
"但是……"
蕭霄的語氣遲疑了一下。
"鏡子裡什麼都沒有啊?"
他當然知道,秦非既然問起了“鏡子”,那肯
定就是這麵鏡子有什麼問題。
可他當時裡外裡將鏡子檢查了一番,的確什麼異常也沒有發現。鏡子的背框是焊死在牆麵上的,他還嘗試著想將鏡子弄下來,結果失敗了。
蕭霄將這些都跟秦非說了。
秦非點點頭,心思卻不在鏡子上,反而全放在了眼前的人身上。
坐在他對麵侃侃而談的青年又恢複了兩人初見麵時,那種伶俐又外向的模樣,和剛才那傻不愣登的樣子看起來判若兩人。
秦非皺了皺眉頭,剛想說什麼,卻忽然聽見外麵休息室中有人驚慌失措地喊道:"快!快過來!我又發現了一條新的規則!"
他在喊的時候還不忘刻意壓低嗓門,免得觸犯了休息室中不許大聲喧嘩的條例。
這令他的叫喊聲顯得尖銳又喑啞,聽起來十分怪異,就像是有人掐著他的脖子強迫他發出聲音來似的。
新的規則?沒有什麼比這句話更能吸引人的注意力了。
蕭霄不解道: “他為什麼要喊我們去看?”
在如今對立趨勢如此明朗的局麵下,那人竟還能這樣“無私”地奉獻出這條新規則嗎?要知道,獨占一條規則,或許就能不費吹灰之力地收割幾條生命,手不染血地為自己減少對手。
秦非笑了笑: “我想,他發現的,應該是一條和所有人都息息相關的規則吧。”
而且,那規則一定很複雜。或許是規則被汙染了,又或許,是規則中暗藏著一些謎語。
總之,那人看不懂。
因為看不懂,所以才會想要喊來其他玩家,讓他人幫助解惑。秦非與蕭霄對視一眼,立即起身向休息室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