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隨著程鬆話音落下,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你是說真的?”孫守義麵色慘白,好似聽到了什麼驚人之語。
程鬆倒也沒介意他的質疑,點了點頭道:"當然。"
他瞥了一眼沉默不語的刀疤:“我們覺得,你們應該是不會再回來了,正打算去大巴那裡打電話。”
打電話這種事會給副本劇情帶來怎樣的轉變,誰都說不清,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程鬆也不想冒這個險。
因此看到秦非他們能回來,他還挺高興的。
說罷,程鬆的臉上露出難得一見的和善微笑: "你們這兩天都去哪兒了,怎麼這麼久才回來?"
秦非掀起眼皮看向他,漂亮的琥珀色眼眸裡沒什麼神采。他被鬼女背後放的冷箭給打擊到了,興致缺缺地道: "那你們呢?"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們走之前,你們應該是正在商量著去什麼地方吧?"
“亂葬崗?祠堂?還是村民的家裡?”青年假惺惺地勾起唇角,看向程鬆的眼神中帶著一種令人十分不適的了然
好像一切隱而未現的秘密,都已經被他看透了似的。
他抬起手指摸了摸下巴: “唔,我想,最後你們一定還是去了祠堂吧。”
他們談論的時候,刀疤一直在下意識地向著祠堂所在的方向張望。
"你們在祠堂裡,又發現了些什麼呢?"
秦非說完,程鬆的臉皮輕微地僵了一下。事實上,他在祠堂裡並沒有什麼新的發現。
他去祠堂隻做了一件事:他根據一些進副本前就拿到手的線索,去實地繪測了一張守陰村祠堂的地圖。
詳細到哪裡有幾間房、哪裡有幾扇門、幾扇窗,全部落實在了紙上。
至於這張地圖究竟有什麼具體作用,程鬆暫時還不知道,但,他可以確定,這張圖在最後通關時能夠幫助到他。
在規則世界中,玩家們若是想要在直播正式開始前提前得到副本線索,需要付出很重的代價。而且得到的線索通常還都語焉不詳。
即使如此,依舊有無數玩家爭先奉上自己在副本
中用性命換來的那一點積分,去向係統兌換下一個副本的零星信息。
有什麼辦法呢,都是為了活命罷了。
程鬆身為獵頭,獲得積分的途徑比普通玩家多得多。這次直播前,他也難得一見地狠心揮霍了一次,換來了一條副本線索。
【儀式開始的地方,就是重獲新生的地方】
這條線索假若讓秦非來解讀的話,或許可以讀出另一層含義:所謂的“儀式開始的地方”,並不一定隻是指舉辦祭祀的地理位置。也有可能指的是“導致儀式存在的起因”。
在這個副本中,能夠把整件事情的始末敘述清楚的,隻有村長村民和鬼女。
村長和村民出於個人立場原因,不可能和玩家們進行太深入的交流,這項任務也就隻能落在鬼女的頭上。
同樣的,那本能夠給玩家帶來新生的書,也被鬼女掌控著。
正好契合了這條線索。
但程鬆沒有去徐宅,錯過了一部分劇情,因此反倒完全想不到這一層麵。程鬆隻能根據這條線索字麵上的含義,去向村長了解情況。村長告訴程鬆,今晚的村祭就在祠堂中舉行。有了村長這句話,再配上羅盤的輔助,程鬆已經認定,玩家們通關的關鍵點就是祠堂。
F級直播大廳中,光幕前的觀眾們噓聲一片。
“我的天哪,這都算是什麼事,聰明反被聰明誤?”
“程鬆在這場直播裡真的沒有發揮出什麼實力,作為獵頭,看人看的不怎麼樣,作為主播,劇情走的也拖拖遝遝。"
"唉,沒勁,浪費我看了這麼久的時間!我還是切到那個新玩家的視角去吧……"
說這些話的全部都是程鬆直播間內的觀眾。
程鬆作為大公會的獵頭,直播場數之多,遠非孫守義、蕭霄幾人能夠比擬。在日複一日的直播中,他早已積攢起了為數不小的一批粉絲。
在這場直播的最開始,他一個人直播間裡的觀眾就比其他所有人加起來再乘以十倍還要多。當然那都已經是過去式了,現在,秦非視角的觀眾數量已然遙遙領先。
即便如此,很大一部分程鬆的老粉還是沒有放棄他,即使直播高光大多數都彙聚在了秦非那群玩家身上,他們依舊時刻關注著程鬆的動態。
他們親眼看
著程鬆一步錯步步錯,直到現在,徹底走上了以前主播們曾經走過的錯誤老路,忍不住扼腕拍大腿。
有其他靈體一臉莫名其妙詢問他們: “發生什麼事了?你們到底在唏噓些什麼啊。”
程鬆的一名老粉抿了一口杯中的靈酒,搖著頭回答道:
"假如程鬆在直播開始前不用任何道具和額外線索輔助,全完全根據副本劇情走,他一定會選擇跟徐陽舒一起去祖宅。"
這是一條順暢的、合理的思路,正常來說都不至於有人會走歪。
但程鬆提前看了提示,反而被線索給誤導,認為徐家祖宅是一條無效信息。
“雖然那幾個玩家並不一定能夠成功完成鬼女給的任務,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們的確找到了最正確的通關流程。"
假如他們都能夠活到最後,這樣的差距足夠在係統在評分時打出天差地彆的兩種分值。
直播畫麵內,義莊中的玩家們正陷在奇妙的沉默當中。
直播行進到如今這個節點,早就已經沒有什麼共享信息的必要了,玩家們分團隊求生的對立局勢非常明顯,程鬆不可能把自己畫了地圖這種事告訴秦非。
“沒什麼,我們就隨便轉了轉。”男人語氣冷硬地回答道。
秦非不無遺憾地向他聳了聳肩: "真可惜,我們也是一樣呢。"
“對對對。”蕭霄在一旁補充, “我們隻不過是在徐陽舒老家的破房子裡轉了轉,遇到了幾個沒什麼用處的鬼,僅此而已。"
對方拒不配合的模樣,讓程鬆不禁皺起了眉頭。
他當然知道眼前這群人去徐陽舒的老家,是為了尋找那本記錄著趕屍之術的書。但看他們如今的表現,也不像是找到了的樣子。
他思忖片刻點了點頭: “嗯。”並沒有要繼續追問下去的意思。
既然秦非他們回來了,他和刀疤也沒有再出去的必要,兩人走到義莊一角坐下,無言的等待著時間的流逝。
而秦非那一行人則要忙碌的多。
見程鬆和刀疤走開,蕭霄頓時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火急火燎的心情,像個猴子一樣原地跳了起來:“完了完了完了,那個鬼女怎麼暗算我們!我們明明隻在那扇門裡待了兩個小時,出來竟然就
是兩天了!"
還有沒多久村祭就要開始,這麼短的時間,讓他們怎麼做任務啊?
淩娜扯了扯蕭霄的袖子: “彆太著急。”著急也沒用。
“還是趕快想想那些人的屍體究竟可能藏在哪裡吧。”這才是現如今的重中之重。
淩娜道: "我記得,在祠堂裡,秦哥進過的那間房間,地上好像散落著很多靈牌。"
孫守義道: “可那隻是牌位,不是屍體。”
“我覺得應該不在祠堂裡。”蕭霄推測道,
"祠堂我們早就檢查過一遍了,雖然當時有點混亂,但根據咱們後來對上的信息來看,我們應該已經將祠堂全部走了一遍。"
那天下午秦非實然不見,他們幾個為了找他,在祠堂裡遊蕩了很久,差不多把所有角落都翻遍了。
蕭霄可以確定,起碼在當時,祠堂裡不可能藏得下六具屍體。
“而且,大佬剛不是說了嗎,程鬆他倆今天下午一直待在祠堂。如果祠堂裡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他們應該會露出馬腳來。"
可他們剛才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異狀。
"那亂葬崗呢?"林業道。
“亂葬崗上有那麼多的墓碑,說不定,每年新死的人也都葬在那裡。”
然而這個猜測剛一提出就被秦非否決了。
“那六個人並不是死了就算了,等到7月15,他們的屍體在村祭上還有用,村民們應該不會大費周章的先將他們埋了,然後再挖出來。”
而且。
"昨天……唔,前兩天在亂葬崗時,我仔細觀察過所有的墓碑。"秦非站在幾人中間,輕言細語地總結著自己的發現:
“亂葬崗上一共有墓碑二百三十四座,墓碑上刻著主人的姓名和生卒年,死亡時間距離現在最近的,都在40年以前。"
結合在門後世界中鬼女給他提供的信息來看
守陰村亂葬崗裡的屍體,全都是很久以前的,是那些村民們假借趕屍之名,從外地招搖撞騙來的,根本沒有新墳。
蕭霄也對此表示了認可: “守陰村的亂葬崗發生過屍變,村裡的人好不容易才把
那些橫死異鄉之人的怨氣壓下去,應該不會隨意在那裡動土。"
"好吧。”林業不無遺憾地眨了眨眼, “那還能藏在哪裡呢?"
守陰村那麼大,能藏屍體的地方多了去了,每一間民宅都有可能。可是,他們的時間就隻剩下這麼一點點,難道還要他們一間屋一間屋地去搜不成?
那要搜到什麼時候?大家直接一起等死算了!
秦非麵帶思索倚靠在一抬棺材旁邊,骨節分明的漂亮手指輕輕叩擊著棺材板的邊緣,發出令人不安的篤篤聲。
“彆敲了,敲得我心裡發慌。”蕭霄愁眉苦臉地扒拉秦非的手, “你在想什麼這麼出神?”
現在蕭霄一看見秦非露出思考的表情就下意識地緊張,總覺得他又要發現什麼令人害怕的真相了。
秦非也的確沒有讓蕭霄失望: "關於那幾具屍體存放在哪裡,我有個想法。"
幾道目光頓時如探照燈般齊聚到了秦非的臉上,無論觀眾還是玩家,此時此刻內心都不約而同的湧現出了同樣的想法:
他怎麼又知道了?
這個人的腦子到底是用什麼做的?怎麼他們每次還一點頭緒都沒有、光顧著乾著急的時候,他都能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林業已經躺平認命了: "秦哥,你說。"
“守陰村麵積雖不小,但具有標誌性的公共建築卻並不多。”秦非道,“禮堂、祠堂、亂葬崗,除此以外,還有那六戶人家自己的房子。"
這些都是大家在正常情況下,第一反應會想到的,可能藏匿祭品屍首的地方。
"首先排除禮堂。"
他們在進副本第一天就去過禮堂了,那就是個四四方方的大房子。隻有一層,不存在任何角落或者暗室,根本就沒有藏匿屍體的基礎條件。
"祠堂和亂葬崗,剛才你們也都排除了。"
"村民家裡其實也不太可能。"
他們是去過屋簷上掛著紅紙錢的村民家中的,就是那個狂化的老爺子。
雖然大家隻在他家待了10來分鐘,但秦非依舊可以確定,他家絕對沒有藏著什麼屍體。既然他家沒有,
剩下那六戶人家應該也是一樣。
“如果他們的屍體不在家裡,不在祠堂,也沒有埋在亂葬崗。”秦非低聲道,“那又會在哪裡呢?"
他抬起頭,目光落在了不遠處那把生著鐵鏽的大鎖上。
“其實還有一個地方,是最適合停屍的。”
隻不過大家,似乎都把它忽略了。
可能是因為副本的影響。
也可能是單純的燈下黑。
“什麼……?”蕭霄一愣,瞬間反應過來秦非話中的意思。
對啊!
除了他們想到的那幾處,這個村裡其實還有一個公共場所,本來就是用來擺放屍體的。那就是義莊。
玩家在副本中度過了四五天的時間,雖然每天都待在義莊裡,可實際上,眾人所踏足的卻僅僅隻是義莊的院子罷了。
那幾間相連的房子,從一開始就上著鎖。導遊不讓大家去動,大家也就將它忽略了。
現在想想,最適合擺放屍體的地方可不就是那裡嗎!
“我們在屋外,他們在屋裡,十二具屍體整整齊齊。”秦非站起身來,抬手拍了拍衣擺上的灰,輕描淡寫道: "多合理的設計。"
其他玩家: "……"請不要在這麼奇怪的地方讚美副本好嗎!
"那、那。”林業的臉色一白, “我們要進去嗎?"“當然。”秦非道。他們彆無選擇。
"我靠,我靠,他們真的要找到那些屍體了吧!"
"救命,主播真的好會說,雖然還沒有看到屍體,但我已經完全被他說服了!""我看你是被臉說服了吧,擦擦你嘴邊的口水……"
越來越多的靈體湧入F級直播大廳。
“0039號世界下架三年重新問世,還被一個第一次開直播的新人打出了新劇情線”,這一消息已經在靈體們當中傳開。
雖然這隻是一個F級副本世界,但新劇情這一點還是吸引來了不少中高階觀眾。
直播大廳越來越光芒四溢,為了承載超標的人流量,係統甚至不得不臨時開啟了第二空間,任由觀眾們自行穿梭。
&
#34;這可真是F級直播大廳的高光時刻啊!"”
隨著一聲驚歎,光幕中,五名玩家和一個NPC已經站在了義莊院內緊鎖的廂房門前。秦非伸手,掂起那把鏽跡斑駁的鎖,仔細查看後不由得輕輕“咦”了一聲。
沒鎖。這鎖頭隻是插進了鎖孔裡,根本就沒有扣上。
青年手指用力,伴隨著“哢嗒”一聲輕響,大鎖應聲而開。
小院另一側,程鬆和刀疤在看見那幾人走向廂房時就是一怔,待到發現秦非扯開了房門上的鎖,更是急忙向他們走了過去。
可還是太遲了。
隨著那鎖頭打開,廂房門倏地大敞,程鬆腳下不足20米的短短距離,不知為何像是怎麼也走不到儘頭似的,任由他如何邁步,都依然停留在原地。
直到他眼睜睜看著那六人走入廂房,房門砰的一聲關上。一切才又恢複正常。
漆黑一片的廂房中,六人站在一起麵麵相覷。
——說是麵麵相覷可能有些不太恰當。房間裡太黑了,他們根本看不清彼此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