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江府混亂多年,雖然跟官學關係不太大,但他們早就習慣混日子,再加上各家弟子想得好夫子,也要對他們說好話。
所以官學裡的人早就養成彆具一格的性子。
這會猛然聽到紀煬這麼說,竟然有些被噎住了。
紀煬道:“治國之要,教化在先,教化之道,學校為本。”
“這道理,不用我都說吧?”
如果不是他們硬要往紀煬眼前湊,還句句不離五姑娘,紀煬還沒打算整改官學。
可臉都湊過來了,他不打是不是對不起這張大臉。
旁的不說,就那今年的計劃,就夠他們折騰的了。
按理說各地官學自有尊貴,學政也跟其他職位不同,但紀煬根本不在乎這些。
他在灌江府時間雖不長,根基卻是穩固的。
更不用說當地的捕頭,守城的將領,乃至城外指揮使,都是他的人。
所以下起命令毫不手軟。
等學政跟助教要離開的時候,紀煬又道:“三日後本官會親至官學,等著看學政的大作。”
“其他各州府,每年都有考中鄉試,可以再去考進士的,怎麼我們好幾年了,一個進士都沒出?”
“身為學政,是不是失職?”
三日後?
他親自過去?
還問彆地方有進士,他們怎麼沒有。
句句誅心。
過去乾嘛?
挑刺啊。
紀煬知道這些人想塞自己人手進來。
若真是能用的,他其實並不拒絕,但大大方方說便好,先要踩彆人一腳,再抬高自己。
紀煬眼皮不動,都看出他們的想法。
不過眼看這些人離開,紀煬倒真把官學的事放在心上。
有這的官員把持官學,對此地教學不僅毫無益處,還會打壓不善鑽研的好夫子。
學校這事確實頭疼。
一個縣學都很複雜,更不用說下麵十五個縣的縣學。
隻是提高民智,教育是根本。
紀煬看著賬冊,硬生生從修路清塘的費用裡劃出一部分,用於提高下麵縣學,夫子們的待遇。
更把即將要進行的灌江府巡查要務添上一項。
雖說他對灌江府已經了解頗深,但不是每個縣城都去看過。
隻有都去看過,才能知道裡麵的情況,更知道哪筆錢該花到什麼地方。
這事也不算著急,等到汴京派來的官員們到崗之後,再加上灌江城官學考核結束,他就帶著人手下麵巡查。
隨即抽查下麵縣城,直到所有縣都去一遍。
這是個極大的工程,也是不得不做的工程。
看著這些計劃,紀煬吩咐平安:“幫我給馬兒多喂些飴糖,實在辛苦它了。”
平安哭笑不得,但真的去喂了幾塊。
馬兒能嘗出甜味,這是很好的獎勵食物。
公務細致又繁雜,好在手邊的小吏嶽文塞也很好用,他較之玉縣丞更活潑些,但也更滑,好在心眼不壞。
反倒是佃戶出身,如今是小吏的魯戰,是個極踏實的,他下苦功夫在學字,紀煬很是支持。
嶽文塞心裡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學習玉縣丞,玉縣丞以前也是流外官,跟著知府大人之後,才成了如今的流內官。
意思就是以前沒有正式編製,如今卻都做了知縣,還在陛下眼前有過名字。
這簡直是天下間小吏最最向往的事。
不怪他做事賣力。
當初在右縣的時候,以為沒有關係,這輩子都這樣了,沒想到如今有了轉機,還不趕緊乾活?
紀煬順手就讓官學那些人安分不少,嶽文塞更是敬佩。
等到去官學“檢查”作業的時候,紀煬抱著挑刺的心,自然讓官學的人更是臉色難看。
可惜紀煬名聲顯赫,這些人根本不敢招惹。
隻能拱手聽訓。
紀煬對夫子們態度倒還好,去年灌江府情況那樣亂,秋闈該舉行還是舉行,也是他們的功勞。
等紀煬讓他們重新寫今年計劃之時,下意識看了眼學政的眼神。
那眼神裡分明是憤憤不平,還帶了鬱鬱不得誌。
當天晚上,紀煬跟五姑娘,小雲中小白鶴他們吃飯時,衛藍走了進來。
紀煬道:“有情況?”
衛藍點頭:“有的。”
旁邊丫鬟十分順暢給衛藍拿了碗筷,衛藍也不客氣,跟自家知縣,不對,自家知府,不用客氣。
不過他坐下,先掏出一封書信給到紀大人。
紀煬見那信封上的名字跟地址,還讓五姑娘也看了眼。
“學政?寄到汴京的?”
五姑娘話音落下:“他不是要告狀的吧?”
紀煬挑眉:“拆開看看就知道了。”
說著,把衛藍攔下的信件直接拆開。
果然是學政筆跡,裡麵是對他多番詆毀。
從他不尊重讀書人,再到他無禮對待鄉紳,還把灌江城收回來的土地分給百姓。
甚至下麵各縣有樣學樣,如今的人都忘卻禮儀,不尊重他們這些有知識有學問的,竟然去討好那些老百姓?
實在不知所謂。
不愧是沒讀過書的紈絝,連科舉都沒考過,果然不懂禮。
自然還夾雜了對林婉芸代理知縣的不滿,更是百般訴說他們這些人寒窗苦讀幾十載,竟然還屈居在紀煬下麵。
信裡說的沒那樣明顯,還用了很多生僻字,更用了很多典故指桑罵槐。
紀煬好笑道:“幸好跟韓瀟學了許多年,否則都看不懂他怎麼罵人的。”
紀煬看得懂,五姑娘也不例外,她家什麼學識,這信她掃一眼就明白什麼意思。
兩人具不在乎,甚至讓平安幫忙重新封好,看起來像是沒拆開過一樣。
“寄出去,看看他們要寄給誰。”
說到底。
還是他沒考過科舉的事,自然跟“清流”的科舉人不能沾邊。
之前就知道,他這官越大,這件事越會被人拿出來說道。
其實就是借這件事來抨擊他。
上麵的位置占一個少一個。
他來了,彆人就要下去。
自然要想辦法詆毀。
這沒科舉就做大官,確實是不妥之事。
他如今得罪這群酸儒,不定被他們怎麼編排,這些讀書人的筆可比刀厲害。
以前大家隻是在坊間吵吵,然後是朝堂為他吵架。
估計最近一段時間,要用文人文章吵架了。
林婉芸笑:“放心,我哥的文章,絕對能打過他們。”
林家出馬自不用說,但那群酸儒們,特彆是在禦史台那些,肯定還有法子。
紀煬算了算自己得罪的人。
宗室,怎麼得罪的大家都知道。
地主們,分了其他地主的土地,同時地主的人早就對他不滿了。
如今再多個儒生們。
若不是時機不合適,他都想給自己鼓鼓掌了。
那能怎麼辦呢。
想這些,不如好好吃頓飯。
吃飽了,繼續去官學挑刺!
都得罪了,那就徹底得罪狠一點!
紀煬想了想,讓人現在拿出筆墨來,他要給在汴京的好友們寫封信。
不是打筆仗嗎。
他也來湊湊熱鬨!
沒想到當了知府之後,不僅要搞基建,還要打筆仗。
更沒想到,最先來找茬的,竟然是這群酸儒們。
那他就來試試,自己這根筆杆子效果如何?
他文采或許一般,但他會氣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