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紀彌這樣回避自身性取向,付千遙一直大大方方,不過平時不會主動提起。
時間一久紀彌差點忘記,此刻攔住一輛空載的出租車。
他急匆匆坐上副駕,顧不上抖落衣服上的雨水,給司機看自己導航到Plum酒吧的路線。
導航預計全程需要半個多小時,好幾個路口堵得飄紅,紀彌發愁地歎了口氣,就差把頭抵在車窗上犯抑鬱。
“麻煩您儘量快點。”他拜托。
司機失笑:“這場局這麼著急啊?遲到要罰幾杯?”
紀彌沮喪地垂下腦袋,這事情太不著調,已經不是罰不罰的問題了。
傍晚在賀景延麵前逞強裝社會,不料隨口報出來的居然是灣仔碼頭……
直接把老板踹進了火坑!
[Dey,我不小心記錯店名了!!你出發去Plum了嗎?]
[這條街上開了很多類似的店,口碑都很好!但這家不太行!]
他給賀景延發消息,這會兒對方估計沒看手機,等了兩分鐘不見回複。
“Noah,你有Dey的電話嗎?”紀彌掙紮,“我有急事找他。”
Noah爽快說:“有啊,我複製給你。”
紀彌順著撥過去,響鈴五秒後被接通。
賀景延率先開口:“我剛看到你的微信,這裡怎麼了?”
紀彌一聽,現在是晚上九點多,賀景延應該進店了,卻沒發現那兒有不對勁?
那他戳破它是Gay吧,豈不是自己挖坑自己跳?
“環境不太合適,我、我覺得你既然想玩,應該換個更好的。”紀彌隨機應變,決定不自首了。
然而賀景延可不容易擺布,這點理由不足以說服他聽話。
紀彌沒轍,怕賀景延待久了察覺端倪,還是打算過去看看。
“你們在哪個包廂啊?”他打聽。
賀景延敏銳地起疑:“怎麼,你口渴?”
紀彌:“。”
有哪個正常人會來酒吧解渴?!
他壓了壓情緒,語氣儘量理直氣壯。
“你現在是我直屬上司,有什麼閃失的話我怎麼辦?我要來檢查店家有沒有賣你假酒!”
·
晚間夜空多雲,下了一天的雨遲遲收住。
殷潛沒有自駕過來,走出日料店準備去夜店,見賀景延拿出鑰匙,便勾肩搭背說自己這回要蹭坐超跑。
“去年見你開的是邁凱倫,怎麼換車了?”殷潛問。
“沒換。”賀景延道,“那輛也還在,懶得全搬到這邊來。”
殷潛笑罵:“操,還是你賺得多。聽你意思好像不想來這兒長住?”
賀景延很淡地“嗯”了聲,穗城好歹常年晴朗,離他家人所在的香港很近,這裡有什麼?
最近他感受了滬市的換季天氣,一陣一陣的雨下得沒停過,泛著刺骨的濕冷氣,令人難以適應。
“還行,不喜歡但也不討厭吧。”他懶洋洋補充,“就是這幾天都沒曬過太陽。”
殷潛說:“你每天就杵在鴻擬那片園區裡,外麵就算刮風打雷都對你影響不大啊。”
賀景延打了把方向盤拐進小路,車輪無可避免地淌過小水潭。
注意到旁邊有一對並肩散步的男女,他提早壓低了速度,駛過時沒有水花濺起。
不過男方還是緊緊摟住了女方,擺明了不信任超跑車主的素質和車技,並抓住了當護花使者的機會。
賀景延在後視鏡看到他倆擁抱著你儂我儂,冷淡地扯了下嘴角,心想殷潛說的也是。
自己又不是閒著沒事乾、整天愛好壓馬路的情侶之一,反正不需要逛街約會,氣候差點對他影響也不大。
過後,他們來到Plum,另外幾個朋友也陸續到場。
這時候還早,店裡沒什麼人,銷售經理很有眼力見地過來攀談。
其他人紛紛點酒吃果盤,賀景延在旁邊接電話。
哪怕他們坐在遠離舞池的二樓,吵鬨聲也能從外麵透進來,殷潛想偷聽都聽不到幾個清楚的詞。
他隻能模模糊糊辨彆什麼“閃失”、“檢查”……
殷潛匪夷所思:“稀奇啊,幾個月沒見,你都有對象來查崗了?”
賀景延說:“沒這回事。”
“那是誰,大晚上的還管你在哪裡浪?”殷潛不依不饒。
賀景延垂眼看著通話記錄,將這串號碼保存到聯係錄裡。
他一邊填寫備注一邊說:“市場監察局。”
殷潛:“……”
話是這麼講,殷潛瞄了眼備注,賀景延寫的是“紀彌”。
“紀——彌——”殷潛碎碎念,“名字怪好聽的,誰啊?好看不?”
“他是辦公室招進來的新助理,前幾天還認生,見了我都忍不住躲的那種。”
賀景延這麼說著,忽地警惕:“你想乾什麼?他才大學剛畢業,你這個社會蹉跎十來年的少打歪主意。”
殷潛倍感納悶:“我可沒有吃嫩草的愛好,但你突然招那麼小的助理乾嘛?玩養成呢?”
賀景延一言難儘,這是Noah給自己找的人。
“是的,養成遊戲圈卷王。”他想起紀彌今天忙了一下午。
殷潛喝了口酒:“你最好是,搞童養媳違法,彆怪我沒提醒過你。”
賀景延強調自己的道德底線:“真助理,你當我什麼人?”
殷潛步步緊逼:“我哪清楚你呢,你都不肯正麵回答他好不好看。”
桌上擺了一排洋酒,賀景延借故說要開車,隻喝無酒精飲料。
他咬著吸管,自覺無辜:“讓我評價一個男生長得好不好,我哪裡看得出來?誰會特意關注這個?”
隨即他東張西望:“大家不都一雙眼睛一張嘴,大差不差?”
其他人見他瞧過來,搭話:“Dey,沒想到這麼巧。我問潛哥今晚哪裡吃飯,他讓我出來喝酒,一起慶祝你升職。”
他們同是做自研遊戲,在開發者大會見過麵。
這圈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那些爆款遊戲的製作人多少有交情,再不濟也會互相有一些印象。
尤其賀景延的記憶力很好,能滴水不漏地回應。
“之前和你在會上沒能說幾句話,以後我來這邊工作,就有的是時間了。”
那人道:“那我等著你和你們發行部留點空檔,我有新遊戲剛搞完二輪內測,在談合適的代理商。”
他們就著最近的版號審批聊了聊,一群人七嘴八舌。
見大家聊得熱絡,賀景延適時安靜,打開手機看了眼,紀彌沒再發消息過來。
殷潛問:“你有工作?”
賀景延總覺得紀彌舉止反常,有什麼東西瞞著自己。
他嗤笑:“我有孽債。”
殷潛道:“那筆債是不是姓紀啊?你打完那通電話就貌似有心事。”
賀景延回想著紀彌勸自己離開的那些話:“你有沒有覺得這家店環境不好?”
“沒啊,你不是隨便找了一家麼,我們又沒那麼臭講究。”殷潛困惑。
他們交談著,被提到的紀彌便推開門,被房間側燈照亮了小半張臉。
他的長相絕對稱得上漂亮,五官帶著性彆模糊的豔,瞳色偏淺而眼神柔軟,襯得氣質清澈又有靈氣。
哪怕每個人審美不同,都會齊齊覺得亮眼。
紀彌一進屋,殷潛就猜到了他是誰:“我信了你的邪說分不清他好不好看。”
賀景延沒搭理這句話,起身時對他說:“你這裡煙味太重,我要對自己的肺好一點。”
殷潛:???
他顧忌著賀景延往常不煙不酒,破規矩特彆多……
特麼的明明沒有過抽煙啊?!
而紀彌推開門也是一愣。
原先他以為賀景延這會兒在花天酒地,但眼前就五個男人,而且並不流裡流氣。
有幾個看起來還有點眼熟,自己好像在遊戲圈新聞裡見過……
紀彌反應過來,自己之前誤會了賀景延,這是個業內社交局!
他靦腆地向其他人說了抱歉,解釋自己來找Dey有點事。
“哈哈哈哈Dey等著你呢,剛剛還在瞄手機。”殷潛不顧賀景延瞥過來的視線。
紀彌沒把殷潛的話當真,笑著說:“沒打擾到你們就好。”
他發覺大家窩在屋裡,似乎沒察覺到這店哪裡古怪,心裡默默地鬆了口氣。
然後他湊到賀景延旁邊,兩個人坐在角落裡。
“阿Sir,你可以開始查假酒了。”賀景延蔫兒壞地說。
紀彌注意到他的飲料:“你喝得這麼老少皆宜,阿Sir就原地下崗了。”
賀景延開門見山:“所以你到底為什麼緊張?”
紀彌不占道德高地,支支吾吾地潑臟水:“這家店名聲不太好。”
因為這裡太吵,他必須傾過身,湊近了與賀景延交談。
賀景延稍稍低下頭,鼻尖捕捉到好聞的香味,來自於紀彌周圍,明明很淺淡卻難以忽視。
應該是跑過來之前衝過澡了,仿佛裹著一股溫暖的水汽。
他聽著紀彌的小聲敷衍,本來該步步緊逼,但自己三心二意。
紀彌身上到底是什麼味道?
果香還是花香?為什麼聞著這麼舒服?
氣息藏著一絲絲清新的甜意,與紀彌氣質很相襯,讓人聯想到春天枝頭的嫩色綠芽……
不由賀景延往後多想,紀彌忽地往外挪了挪。
“我是不是擠到你了?你要和我講呀。”紀彌道,“剛才我說的你聽清了沒?”
賀景延因而收回神,卻彆扭地移開了目光,沒繼續望著對方。
“他們扯嗓子太大聲了,我沒怎麼聽清。”他撒謊。
“噢,我說你們準備在這裡玩多久?過來的時候我看到樓下很鬨,你耳朵不疼麼,要不要早點走?”紀彌問。
賀景延見他顧慮重重:“這不是你辦了會員卡的店麼?”
但凡紀彌心理素質差一點,都要裝不下去了。
然而,他硬著頭皮吱聲:“我這麼關心你還不好嗎!”
礙著心虛,紀彌的音量一弱再弱。
這次賀景延真的沒聽清:“什麼?”
紀彌鼓起勇氣重複:“我說我關心你!”
很不巧的是這會兒DJ正在切歌,周遭音樂難得消停,略微靜了幾秒鐘。
襯托之下,這句吐字清晰的解釋格外響亮。
紀彌甚至懷疑這六個字在包廂裡產生了回音。
就在他想找縫隙鑽進去的時候,殷潛感歎:“Dey是哪裡招的人?我也想要這麼貼心的小棉襖。”
賀景延冷冷地回應:“你也想要?小心被棉襖捂得暈過去。”
殷潛不怕被暈,開玩笑:“小彌,我加你個好友?你改天跳槽的話來找我啊?”
紀彌很聽話地打開微信,準備掃對方的二維碼。
幾乎是同時,賀景延抽出了殷潛的手機,拋回了對方懷裡。
他警告道:“你把紀彌挖走,小心我那個秘書室一人唾你一口。”
殷潛試探完這幾下,算是看透了人情冷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