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過,她是愛情裡的富翁。
這麼多年,她已經積攢了夠多的財富,偏偏到溫辭樹的地界,忽然貨幣不通。
她不喜歡他,卻想要他的喜歡作為戰利品。
男人喜歡征服漂亮的女人,女人也喜歡征服漂亮的男人,人性而已,從來如此。
“我去個洗手間。”溫辭樹大概也感覺到自己語氣不太好,目光閃躲了一下,乾脆起身離開。
喬棲沒搭理他,安安分分夾了塊文思豆腐吃,心裡其實在叉腰罵街——呸,不介意是吧,你最好彆落老娘手裡。
咽下一塊文思豆腐,又吃了許多太湖銀魚,溫辭樹才從洗手間回來。
窗外的雨還在密密濛濛下著,竹柏交翠,在黑夜裡品不出綠意。
窗內一片沉默。
氣氛很僵,喬棲在心裡已經宣判這次見麵的失敗了,誰知溫辭樹忽然開口:“要不我們加個微信吧。”
喬棲正在吃魚,聞言,她放下手中的筷子看向他。
溫辭樹依舊是淡定而疏離的,一本正經解釋:“畢竟老人家……”
“你掃我吧。”喬棲打斷了他,“不用多說什麼,我都明白。”
她拿起手機,隨意撩了一把頭發,微卷的黑發抖落在瑩白的肩頭,她媚中帶柔,舉手投足都讓人骨頭發酥。
溫辭樹眼睛直直盯著她。
可她似乎對自己這一刻的美麗毫不知情,專心解鎖了手機,指尖飛快的在屏幕上劃動了幾下,然後把二維碼亮給他。
溫辭樹這才反應過來要去拿手機,她一動不動舉了好一會兒,他才伸手過來掃碼。
她的微信很快跳轉出來,一個月野兔的頭像,網名是很奇怪的四個字:鬨木耶潑。
他邊點擊“申請添加好友”,邊問:“鬨木耶波是什麼意思?”
喬棲沒接話,注意力都在他的微信上——他的微信名是一個字母“S”,應該是“樹”的拚音縮寫。
他的頭像是一朵躺在路上明顯被人踩壞了的茉莉花,喬棲很喜歡這個頭像,如果是完好無損的一朵花,就顯得土氣了,這種被人踩臟的花,倒莫名有藝術感。
他的朋友圈裡沒有什麼內容,隻有一句“風月難扯,離合不騷”的個性簽名躺在頭像下麵。
喬棲把頭抬起來,笑問:“你喜歡聽《郭源潮》啊。”
溫辭樹看著她。
並且看樣子像是已經這麼看她很久了。
他自動忽略她的問題,鍥而不舍問自己想問的:“鬨木耶波是什麼意思?”
這四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字怎麼會放在一起。
溫辭樹顯然不懂。
不懂正好,喬棲才不打算告訴他,狡黠一笑:“你自己搜啊。”
溫辭樹定定看了她一眼,沒說話,真的老老實實去百度了,頁麵很快跳轉過來:鬨木耶波,是“非常漂亮”的意思,一般指的是韓語的中文諧音。
很像是她會起的名字。
摁滅屏幕,溫辭樹抬眼看向喬棲,微不可聞的笑了笑:“吃飯吧,吃完送你回家。”
喬棲被這非常淺淡的一笑迷了眼睛。她向來是個有什麼就說什麼的人,想都沒想便說:“原來你真的會笑啊。”
溫辭樹怔了怔,旋即笑意加深:“對不起,我是個比較慢熱的人。”
他一笑,春光啊,全都從眼角眉梢處流淌出來。
喬棲覺得恍惚,突然間又感覺像是有人在她眼前打了個響指,她如夢初醒,忽然明白,她想跟他較勁,不完全是吃了孫安琪的激將法。
因為他身上擁有她沒有的東西,比如淡然,又比如淡漠。
擁有前者說明他筆直麵對自己,擁有後者說明他恍惚麵對世界。
飯很快吃完。
溫辭樹去停車場開車,喬棲站在“忘卻春山”的招牌下邊抽煙邊等他。
雨已經停了,大門兩旁不知道什麼時候掛上了紅燈籠,喬棲恰好穿大紅色,站在下邊不知道是燈籠更紅,還是她更紅。
她心血來潮拍了個和燈籠的合照發朋友圈,配文:【燈籠成精了。】
王富貴最先留評:【明明是狐狸精,天王老子來了也是狐狸精。】
段飛揚緊跟其後:【你去忘卻春山了?】
孫安琪回複王富貴:【呸,明明是神精(經)。】
喬棲把煙咬在嘴巴上,一條條給他們回複。
溫辭樹開車過來的時候,遠遠就看到紅燈籠下的紅衣女人嘴巴上叼著煙,含著笑,在手機上打字。
不知道和誰聊得這麼開心。
他摁了摁喇叭。
她抬頭看過來,汽車大燈刺眼的光線讓她眯了眯眼,反應了須臾才走過來,趴在窗戶上說:“還剩最後兩口煙,等我抽完。”
她沒等溫辭樹說什麼,轉身走向垃圾桶,戀戀不舍的抽了最後兩口煙才丟了煙蒂,又從包裡拿出一顆薄荷糖吃,才走過來上了車。
這期間溫辭樹的目光沒從她身上移開過——真的是鬨木耶潑。
喬棲上了車,身上淡淡的煙味裹著濃重的春夜濕冷撲麵而來。
溫辭樹提醒她:“係上安全帶。”
喬棲挑起一邊眉,沒心沒肺笑道:“我又不傻。”
溫辭樹:“……”
接不上話,乾脆發動引擎。
穿過尚未消弭的雨霧之氣,穿過路兩旁的贗品星星,穿過高低錯落的鋼鐵森林,汽車像一頭奔跑的野獸,在寬窄不一的馬路上橫衝直撞,像是要把黑夜撞出豁口。
喬棲感覺自己要吐出來了。
緊抓著車頂上的抓杆,硬撐到小區門口,她忍不住了,衝下車乾嘔。
溫辭樹不知道該不該給她拍背,手裡攥著一張濕紙巾,站在一邊,等她嘔完。
她沒吐出什麼來,但難受是真難受,臉蛋都白了幾分,卻還有力氣揚起大拇指開玩笑:“大哥,你這車速,真秀。”
看不出來這人開車這麼猛,比王富貴那個馬路殺手的都猛。
溫辭樹把紙巾給她,說:“抱歉,我開習慣了。”
喬棲接過他的紙巾,胡亂擦了下嘴,喘著說:“再不敢坐你車了。”
溫辭樹沉聲問:“害怕怎麼不告訴我。”
“怕?”喬棲一嗤,“心理上沒感覺就不算怕,怪我生理上拖後腿了。”
溫辭樹微頓,想說什麼,身後忽然有人喊:“喬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