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露露隻能黑著臉給她講。
兩人沒聊多久,鹿眠就提著飯回來了。
這裡是冰島,找一家好吃的且會做林澗喜歡的菜的中餐廳並不太容易,但她還是很快回來了。
手裡提著兩大袋東西,外麵還冷,她帶進來一股凜冽的寒氣。
看到她,林澗雙眸更晶亮了幾分。
驚喜、喜歡、愛意,欲言又止,一張白紙的林澗並不善於隱藏。
不過鹿眠察覺到的,是彆的一些異樣。
因為很長很長一段時間都呆在室內,林澗的皮膚很白很白,一丁點紅在她身上都能非常明顯。
鹿眠蹙起眉頭,放下手裡的東西朝她走去,“你眼睛怎麼紅了?剛才哭過?哪裡難受?”
她一連串的關切,又看了眼徐露露,眼神特彆鋒利。
她怕徐露露跟林澗說了什麼不好的事。
徐露露無辜的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什麼也沒說,拿起包,不打擾她們的私人時間,溜之大吉。
鹿眠這才收回眼神。
在她身下坐著,幾乎被她籠著的林澗搖了搖頭,“沒有,剛剛揉了一下,沒有哭過,也沒有不舒服。”
鹿眠思量片刻,還是半信半疑,溫聲對她說:“有什麼事要和我說。”
“嗯。”林澗點了點頭,眼眸彎著淡淡的笑意。
徐露露說鹿眠性格比較強勢,要經常和她撒嬌,要經常依賴她,她會感覺到幸福。
看來似乎真的是這樣。
她這樣的性格,自己之前還這樣忽略她不黏她,才會鬨分手的吧。
“吃飯吧。”鹿眠拉開病床上的桌板,把自己從中餐廳買的飯菜一樣一樣的擺上桌,飯菜還都是熱的,飄香肆意。
雖然不記得這些都是自己喜歡吃的東西了,林澗聞到香味,還是會感到一陣幸福。
鹿眠戴上手套,給她剝了一條皮皮蝦放到她碗裡,“你以前很喜歡吃這個,嘗嘗看?”
林澗感覺更幸福了。
“謝謝...眠眠。”說得有點點變扭,但嗓音很甜軟。
正低頭剝蝦的鹿眠楞住了,心頭躥上類似驚喜的感覺,一瞬間以為她恢複了記憶,急切的抬眸看她,看到她純淨的眼神,那股激動又褪了回去。
她垂下眸子,淡淡問道:“是徐露露告訴你的吧。”
“嗯...”林澗有些緊張鹿眠的情緒墜下去的原因,是自己說錯了話麼?
徐露露說,曾經她叫她都是叫“眠眠”這個小名,其他人叫她阿眠,隻有她叫“眠眠”。
徐露露說,她曾經對鹿眠就是喜歡搞特殊。
她也覺得這個昵稱很可愛,可為什麼,鹿眠聽了之後,情緒低落了呢?
鹿眠繼續剝蝦,“她的話你聽聽就好,不用信。”
林澗卻不太認同,也不想認同。
她有話想和鹿眠說,一直在斟酌如何開口。
鹿眠先一步幫她將蝦剝完,脫去手套,站起了身子。
“你慢慢吃吧,有什麼事按鈴叫人就好了,不用害怕麻煩她們,付了很多錢,都是她們應該做的。”
“你去哪?”林澗的心好似被她牽了起來,想站起身跟她走。
鹿眠心情有點悶,想出去透透氣,但她當然不會這麼和林澗說。
“我有我的事要忙。”
聞言,林澗想說的話全都咽了回去。
“嗯,好。”
想問她明天還會來看她嗎?鹿眠又先一步走了。
好像不願意跟她待在一起……
林澗苦惱的想,看來,自己之前是真的讓她太傷心了。
*
鹿眠出了病房,上了電梯,去了醫院樓頂,她沒想走。
時間已經很晚了,這裡的天還是像白天一樣,夜晚很短很短。
風挺大的,她從口袋掏出了一根女士香煙,點燃,手肘靠在欄杆上,眯著眼眸,對著天空吞雲吐霧。
總覺得少了點什麼,可能是沒有黑夜掩飾,也宣泄得不徹底。
“你在失落嗎?”
她身後不遠,穿著白大褂雙手插兜的醫生走近她,走到她身畔,背靠著欄杆,偏頭看她。
鹿眠沒有看她,“失落什麼?”
“她把你給忘記了。”
“你那麼愛她,她卻把你給忘了。”醫生多添了一句話。
說實話,她從醫這麼多年,見過這麼多類似醒不過來的病患,卻從沒見過像眼前這位一般的家屬。
明明身為患者前女友,卻一人承擔了所有費用,還要求所有的設施設備用的都是最好的,還為了方便照顧,在異國他鄉買了房子定居,每星期幾乎都來看五次,每一次都帶一束玫瑰,多麼浪漫又深情。
可好不容等到人醒了,人卻失憶了,徹底忘記了她,真是想想都是會覺得難過的事。
鹿眠卻笑了笑,“我並沒有難過。”
“真的嗎?”醫生有點不相信,“愛的人忘記了自己,怎麼可能不難過呢?”
“如果不難過的話,你怎麼會在這悶悶抽煙?”
鹿眠吐出一縷煙圈,不知在看何處,並未回答。
醫生不了解她們的過去,並不懂,她也不想解釋太多。
她可能確實挺難過的吧,難過林澗忘了她,但也很高興,林澗忘了她。
不光忘了她,還忘了之前所有的苦難所有的痛苦,是一張沒被添過一筆的白紙,她之後可以全都是快樂。
這對林澗來說是好事啊,那些記憶太糟糕了。
隻是.…..
她這段時間一直在期待林澗能醒來,一直都有很多很多憋在心裡的話想講給林澗聽,想跟林澗道個歉,想跟林澗傾訴,想跟林澗說一些沒說過的話。
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跟林澗說好多好多。
積攢了太多太多心事,林澗醒來那一刻洶湧澎湃,要衝破堤壩,太想要宣泄,又硬生生的堵了回去。
林澗失憶了。
林澗聽不懂的,林澗是一張白紙,她也不應該把那些傷心的往事再道與她聽,刻進她好不容易純白的記憶裡,徒增煩惱與痛苦。
她有點不知道該怎麼麵對林澗了,林澗的一些舉動,一些表情,一聲眠眠,都能在她心底掀起波瀾,她有點怕自己控製不住,可是......
她們現在是朋友嗎?這個說法她接受不了,無論如何“朋友”這個詞,都不應該出現在她們身上,是對她們的羞辱。
其實,還是挺難過的。
“說不定她很快就能恢複記憶了呢?”
醫生也隻能這麼勸她了,她不回答,醫生知道自己開導不了她,默默離開了。
鹿眠還是一個人呆著。
視線漫無目的的在異鄉城市的風光遊走,長發大衣跟著風的形狀在空中搖曳,整個人有種溫柔又落寂落的矛盾美感。
腳邊散落了好幾根抽儘了的煙蒂,她又從口袋裡掏出一根,夾在指中,垂眸點燃。
不記得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抽煙的了,也許是下定心出國難熬的那段日子,距離現在已經很久很久了。
她染上了煙癮。
原本挺討厭的,但一直很難熬啊......
思緒不知飄到何處,忽然,呼嘯的風聲中混雜了些不一樣的聲音,不規則的、很沉重的腳步聲和橡膠與地麵碰撞的聲音。
她回眸看去,呼吸一滯。
不遠處,林澗正拄著拐杖,一步一步朝她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