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臥室裡漆黑靜謐。
當身旁的依什梅爾傳來均勻清淺的呼吸時,楚懷星的思緒依舊活躍著,難以入睡。
也許是受到了白天和古環香的那場對話影響,令他對人生、對命運思考良多,他忽然又想去看一看那位蟲王,看一看自己的命運。
於是,在正式地進入睡眠前,他便先依靠冥想進入了精神世界,展開精神力擴散向四周。
金色的虛幻海若洪水般流瀉於層層斑斕交接的密集線條中,迅速地席卷整個二層空間,包裹住隔壁那團寶藍色的明亮精神體。
十幾秒鐘後,楚懷星進入了梅布爾斯的夢境。
睜開眼時,他發現自己正站在高高的尖塔上,站在石磚搭建的窗戶旁,向外望去是同樣尖聳的塔樓與石築的恢弘城堡。
夜空中月光格外明亮,在背光的月影下,一座座高聳的黑色建築猶如陰森童話的小鎮殘骸,尖銳的房頂似山峰般延綿向遠方。
這是一個夜空中懸掛著兩輪明月、漫天散布著閃亮星辰的地方。
收回目光,轉身望去,塔內正舉辦一場盛大奢靡的晚宴。
布置華麗的宴會廳裡,放置著一張長長的足以容納幾十人入座的餐桌。
一隻隻近似鹿的棕皮生物被捆綁在鋪著雪白桌布的餐桌上,一雙雙黝黑的眼珠裡映著頭頂倒吊的燭火光芒。
它們來不及發出悲鳴,就被握著尖刀的廚師開膛破肚,從剖開的胸膛中掏出內臟和粘連著血管的還在隱隱鼓動的心臟。
一群長著五顏六色羽毛的類人生物圍坐在餐桌旁,目光灼熱又貪婪地注視著這些失去生命的、血淋淋的食物。
它們用手爪上的尖銳指甲切割下最新鮮的肉塊大口地撕咬著,咀嚼著,發出歡快滿足的笑聲。
而那顆最為蓬勃的鮮紅的心臟則被裝飾上鮮花,盛放在金色的餐盤裡,送到了最上首的主位。
楚懷星不太能直視這些奇怪的長著羽毛的類人物種,更無法接受它們野蠻的進食方式,僅瞧了幾眼就偏開目光,搜尋起夢境主人的身影。
他很快找到了他們,畢竟在這群奇形怪狀的羽人中,身體沒有羽毛的光禿禿的梅布爾斯和蟲王是那樣的突兀。
楚懷星沿著長桌一路走到最上首,站在梅布爾斯和蟲王的對麵,旁觀這個夢境。
從這兩位蟲族所坐的位置判斷,他們應該是這場宴會的貴賓。
蟲王的右手邊,也就是餐桌的中央主位,坐著一個渾身覆蓋潔白羽毛、有著金色尖喙和紅寶石般眼珠的類人生物。
他,或者是她,頭戴著鑲滿璀璨寶石的王冠,披著華麗的紅色衣袍,用楚懷星完全聽不懂的語言向蟲王說了什麼,然後命令侍者將那盤尚有餘溫的淌著鮮紅血液的心臟放到了蟲王的麵前。
那顆獸類的心臟足有普通人類的腦袋那麼大,看著和自己有著一模一樣麵孔的蟲王將視線投向著盤“食物”,楚懷星不禁泛起一陣惡心的情緒。
他在心裡祈禱:你可千萬彆吃啊,不然我就是死?[]?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從這塔裡跳出去,也要斷絕你在我身體裡複活的可能。
幸好,蟲王對這食物不感興趣,但他也沒直接拒絕,一揮手就讓那顆心臟從盤子裡消失了。
“我準備帶走它,在旅途中慢慢享用。”他用蟲族語,微笑著對那位羽人族的首領說道。
羽人族首領很高興,從衣袍裡拿出了一枚金幣,遞給了他,然後又嘰裡咕嚕地說了些什麼。
楚懷星利用自身對夢境的掌控,瞬間移動到了蟲王的身邊。
看見那枚金幣上雕刻著羽人的頭像,他有種不出所料的感覺。
這正是蟲王遺物中的那枚幸運金幣。
一旁的梅布爾斯已經啃起了侍者為他切割好的肉塊,長期被蟲王以奇怪食物喂養的他對這種未經烹飪的獸類生肉接受良好。
蟲王仍在與那位羽人族的首領交流著,正當楚懷星想要集中精力去聽清蟲王說的話語時,金色的餐具、血紅的生肉、倒吊的燭燈、紅白交錯的餐桌、長著尖嘴和羽毛的類人生物、華麗的宴會廳全部在一瞬之間消失了。
夢境的場景轉換到了一片荒蕪靜寂的沙漠上。
披著黑色披風的蟲王和穿著教士袍的少年梅布爾斯並肩行走著,天空中依然是高懸的兩輪明月和漫天璀璨的星星。
前方黃沙漫漫,遙遠的地平線正往外冒著淺金色的光暈,構造了一幅夜之將儘、拂曉將現的壯闊畫麵。
蟲王一邊緩步行走,一邊拋擲著那枚羽人頭像金幣,金幣似一個金色的陀螺,在空中不斷地旋轉著,仿佛一道光芒忽明忽暗地在空中跳躍。
“你猜她說了什麼?”蟲王神情愉悅地開口,“她說她愛我,所以送給我這枚受到先祖祝福的金幣。可我們才認識了三天,她為什麼會愛上我,愛這樣簡單嗎,什麼是愛?”
梅布爾斯停頓了幾秒才回道:“她隻是敬畏您的力量,仰慕您的實力,想要和您誕下強大的子嗣。”
“照你這麼說,‘愛’是弱小物種為了繁衍後代而誕生的感情。”
“您說得對,但不完全對。”
“哦?那你說,什麼是愛呢,梅布爾斯?”
“我也不清楚。”
“看得出來,蟲族大部分都缺少情感,不像羽人族,也不像那些情感過於泛濫的新人類。”蟲王將那枚金幣接住,再度拋向空中時,它便消失在了某個空間縫隙裡。
頭戴兜帽的梅布爾斯保持著沉默,沒有回應。
他們不快不慢地行走在傾斜向上的緩坡上,鞋底時而陷入砂礫發出輕微的摩擦聲。
微風時而吹起塵沙,乾燥的空氣裡隻回蕩著蟲王和緩的嗓音。
“我對新人類很好奇,他們是一種情感異常豐富的物種,同樣是戰鬥,蟲族是為了爭奪生存的資源和繁衍的地盤,他們卻是為了家人、朋友、愛人和國家,甚至整個種族的榮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