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111(2 / 2)

楚酒酒:“……馬所長,您有事嗎?”

當然有事,不然平白無故的,他為什麼要往楚家打電話。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第一場雪把整個紫禁城都覆蓋了,京城路上都是厚厚的積雪,各單位自發的阻止工人出來掃雪,軍隊也出動了,今天一早,大街小巷裡全是解放軍戰士努力掃雪的身影。

楚立強就是首都軍區的首長,不過這次掃雪沒輪到他們師,所以楚立強還是清閒的。

楚紹拿著掃把,他在門口,把自己家周圍一圈的雪都掃了出去,仰頭看看房頂上的冰棱,楚紹不知該不該現在敲掉。

敲了還是會再化出一根,可要是不敲,冰棱掉下來,非得給人砸出個腦震蕩不可。

那還是底層的,要是砸到的是三樓的冰棱,估計就能直接送火葬場了。

楚紹眯著眼,思考一會兒,他放下掃把,準備去韓家借一根鐵棍,剛轉身,他就看見穿著軍大衣的楚立強向自己走來。

楚立強笑嗬嗬的,看起來心情不錯,“兒子,乾什麼去?”

楚紹一愣,“爸,你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

楚立強:“雪太深了,怕晚上回不去,我們就吃了個午飯,然後老秦就回家了,正好,我也不想在外麵待太長時間。”

說完,楚立強又問:“酒酒呢,還有秀薇,她回來了麼?”

楚紹剛要回答,被楚立強念叨的某個人就從家裡衝了出來。

楚酒酒連鞋都沒換,就穿著那雙棉拖鞋,她跟個炮彈一樣,出門就往右拐,看見她的模樣,楚紹瞠目結舌,一把拽住了她的辮子。

“啊!疼!”

楚紹也是太心急了,聽見她喊疼,趕緊就鬆了手,“還疼!你不冷啊!知現在多少度麼,你穿個毛衣就跑出來,瘋了?!”

楚酒酒上身穿著一個薄毛衣,下身連外褲都沒穿,就是一條秋褲,再套一條羊絨的絨褲,至於腳上,棉拖鞋一踩進雪裡,很快就濕了,連帶著裡麵的白襪子,也感受到了冰冷的濕.意。

被他這麼一說,楚酒酒才反應過來,她趕緊從雪水裡跳起,可是,她也沒回去。

後知後覺的感到冷,楚酒酒結結巴巴的說:“我、我要去韓家拿報紙,忘穿外套了,我現在就回去穿!”

說完,她又風風火火的跑了回去,穿上厚襪子,換上小皮鞋,楚酒酒隨手撈了一件外套,裹上自己就往外走。

楚立強和楚紹都站在門口,看著她穿上和楚立強同款的軍綠大衣,不禁都陷入了沉默。

看她那麼著急,他們兩個當然也要跟上,楚立強還問她:“拿報紙乾什麼?”

楚酒酒聽到這個問題,她刷的轉過頭,表情十分激動,可嘴唇動了兩下,她又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會兒看到你們就知了。”

最主要的,她要自己先看到,然後才能相信。

韓家楚家共用一份報紙,那就是林秘書帶來的免費報,國家機關的報紙都是不收錢的,而且每天幾十上百的訂,各種報都有,有人看,有人不看,那些不看的,多餘的,就被韓奶奶請林秘書幫忙帶了回來。

韓家今天也難得,三口人全都在,大雪天,誰也沒出去,韓生義今天一早起來,就把院子裡的雪掃乾淨了,如今正和韓爺爺麵對麵的坐著,學泡茶。

韓奶奶不喜歡這些文藝的東西,她坐在一旁,看電視機裡麵的樣板戲。

今天播的是沙家浜,韓奶奶聽著聽著,還能自己唱幾句。

韓家暖和且平淡,而楚酒酒砰的一聲推開門,把平淡二字推走了。

……

她飛快的跑進來,在靠牆放的鬥櫃上找到了林秘書送來的報紙,把上麵礙事的都拿下去,找到人民日報,楚酒酒迅速的翻看,找到國內要聞板塊,楚酒酒一行一行的搜羅,終於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史為鏡,知興替——一個高中生對全國人民發出的呼籲》。

好吧,標題裡根本沒有她的名字,不過再往下看,內容第一行就是“近日、XX高中二年級學生楚酒酒發表了關於XXXX的學術性論文”。

親眼看到了,楚酒酒才終於相信了,下一秒,她從地上興奮的蹦起來。

報紙被她甩的嘩啦嘩啦響,楚酒酒指著報紙上的自己說:“我上報紙了!還是人民日報,我好開心啊!爸爸爸爸,快看,還有楚紹,你們快看,楚酒酒,這裡,楚!酒!酒!”

楚酒酒激動的無以複加,“是我的名字!”

人民日報,全國最權威的新聞媒體,每日印發量有幾千萬,看得懂字的,每天都會看報紙,而看不懂字的,會找人讀報,青竹村在1971年以後,就增加了每日廣播讀報的節目,雖說每次都是選著讀,不一定能讀到這篇關於楚酒酒的文章,但楚酒酒的名字,也算是在全國範圍內大麵積的出現了。

以前她的名字隻會出現在戶籍本上,還有學校花名冊上,這張報紙,是她的首秀,這是第一次,卻絕不是最後一次。

如今的人民日報總共就這麼幾個版麵,上麵沒有娛樂新聞,全都是關鍵性的新聞,這樣一看,楚酒酒的名字能印上來,確實是一件令人吃驚的事。

楚紹聽了,趕緊把報紙拿過來:“給我看看。”

其他人都圍過來了,連韓爺爺和韓奶奶都加快了步子,看到楚酒酒的名字以後,大家全都驚呆了。

楚紹目瞪口呆:“你什麼時候呼籲全國人民了?”

韓奶奶:“謔!好大的版麵,這要是換成豆腐,能有一斤大小。”

楚立強:“哈哈哈哈,沒想到,我們家第一個上報紙的人是酒酒,好好好,酒酒,想要什麼獎勵,爸爸都給你買!”

韓爺爺:“酒酒厲害呦!後生可畏!”

這四個人都在誇她,而韓生義,他從楚紹手裡把報紙拿過來,快速看完了整篇報,然後,他問出了大家還麼意識到、卻都想知的問題,“你發表論文了?”

最開始的高興勁過去,楚酒酒覺得自己太誇張了,此時正不好意思著呢,她臉頰紅撲撲的,聲音低了下來,可是裡麵濃濃的驕傲和開心,還是壓不下去,“我上個月就寫完了,但是不知能不能發表,我就沒告訴你們。剛才馬所長給我打電話,我才知昨天就發表了,然後有個特約評論員看見,就用我的論文,寫了一篇新聞社論。”

確實,報紙上的這篇文章,並不是一味的誇讚楚酒酒,它隻是根據楚酒酒論文的結論,發出自己的討論和倡議,楚酒酒不知,這時候報紙上的內容都是有授意的,可不是那個評論員想說什麼就說什麼,而是上麵的領導想讓大家看到什麼,他才能說什麼。

由此可見,楚酒酒的那篇論文,絕不僅僅是評論員看見了,很可能,連上麵的領導都看見了。

韓爺爺臉上的笑容更深,他走過來,摸了摸楚酒酒的頭,“酒酒真是一塊小金子,走到哪,都能發光。”

楚酒酒扭了扭身子,靦腆的笑起來,韓奶奶在一旁拍了拍手,“行了,晚上我不做飯了,咱們全家出去吃,給酒酒慶功!”

韓奶奶一呼百應,晚飯就這麼有著落了,可是,楚酒酒不想讓韓奶奶用一頓飯把自己打發走。

蹭到韓奶奶身邊,楚酒酒諂媚的抱住韓奶奶的胳膊,“奶奶~”

有事奶奶,無事韓奶奶,明知她是個小沒良心的,可韓奶奶還就心甘情願被她哄著。

板起臉,韓奶奶沒給她好臉色,“又乾什麼,直接說。”

楚酒酒笑:“你看,我連報紙都上了,你不應該給我一點獎勵嘛,那個相機,你都拿回去好長時間了……”

韓奶奶麵無表情的看著她,楚酒酒不氣餒,她睜大自己的眼睛,然後對她眨了眨。

繃不下去了,韓奶奶一秒破功,笑罵:“就你心眼多,去我房間拿吧,周一給我還回來,彆摔壞了!”

說出最後四個字的時候,楚酒酒已經跑遠了,衝進韓奶奶房間之前,她喊:“沒問題,我最小心了,你就放心吧!”

韓奶奶:“……”

就你這樣,誰放心的下來。

搖搖頭,韓奶奶卻沒改變主意,她是寶貝這個相機,可她更寶貝楚酒酒,孩子得到了人生中第一個成就,就想玩兩天相機而已,她當然要成全,就算她想把這個相機要走,韓奶奶都不會拒絕的。

……

溫秀薇是下午三點多回來的,到了家,她剛進門,還沒換鞋呢,就聽到楚立強在客廳跟彆人打電話。

“哈哈哈,您說的太誇張了,她那麼小,怎麼可能。”

楚立強對家人說話,和對首長戰友說話,以及對表麵朋友們說話,語氣都是不一樣的,此時的他打官腔,尤其是那哈哈哈的笑聲,既威嚴、又客套,一看就是在跟那些官場上的人打交。

溫秀薇本想跟大家打招呼,聞言,她不出聲了,默默換好拖鞋,她走到楚紹身邊,小聲的問他:“楚叔叔在跟誰打電話,他說誰呢,你還是酒酒?”

楚紹看了一眼楚立強,一下午了,家裡的電話就沒停過,而楚立強百接不厭,每一個,他都要跟人家說上好長時間,他家這個月的通信費和電費,肯定要超支了。

心裡有點看不上楚立強這個模樣,但要說起來,楚紹其實也想炫耀,隻可惜,他的朋友們都是十幾二十歲的小青年,不僅沒電話,人家也不怎麼看報紙。

有些惋惜的轉過頭,他告訴溫秀薇:“酒酒瞞著咱們,寫了一篇論文,論文發表了,人民日報還登了她的名字,說她是有誌向、有想法的進步學生,是一名優秀的共青團員,彆人看見報紙,就給我爸打電話,這都已經是第七個了。”

溫秀薇瞪大雙眼:“酒酒上報紙了?!”

楚紹點點頭,“我也沒想到,她悶不吭聲的,說什麼怕失敗,不想沒麵子,所以就沒告訴咱們。”

溫秀薇相當震驚,她進來的時候,神情是有些沉悶的,此刻,她把自己想說什麼都忘了,趕緊讓楚紹把報紙拿給她看看,然而楚紹攤手,他說報紙被韓奶奶留下了,她要把那篇文章剪下來,弄個相框裝裱起來。兩家就這麼一份報紙,她隻能去韓家看。

“這麼大的事,怎麼不去多買幾張,真是服了你們,就沒一個人想到再去買幾份報紙?這可是酒酒第一次上啊,家裡隻有一份怎麼行。”

說完,溫秀薇就趕緊出去了,知她是要去買報紙,楚紹摸摸自己的鼻子,連忙跟她一起出去。

男孩子對這種事,就是沒有女孩子細心啊,他們看過就看過了,可是隻有韓奶奶和溫秀薇才能想到,多買幾份報紙,存起來當做收藏。

楚紹好像忘了,楚酒酒也是女孩子,但她本人,都沒想到這個事情。

……

這可能就是個體差異吧。

不管下多大的雨,多大的雪,郵局總是風雨無阻的為人們敞開大門,溫秀薇跑過來,把剩下的報紙全都包了,郵局的工作人員頭一回看見包圓報紙的,不禁問了她一句:“同誌,你買這麼多報紙乾什麼?”

說完,看了一眼溫秀薇精致的長相,他不禁在心裡嘀咕,不會是拿回去當手紙吧?

溫秀薇正看著彆人把報紙都數出來,聽見這話,她雲淡風輕的笑了笑,“也沒什麼,我妹妹前些日子寫了一篇論文,發表以後,人民日報的評論員看見,覺得她寫得不錯,就又寫了一篇文章誇她,喏,高中生的呼籲,這說的就是我妹妹。”

工作人員瞪大雙眼,對著溫秀薇的態度,一下子就變了,剛才是公事公辦,現在是羨慕熱情。

“真的啊!這麼說,你妹妹還是高中生,這麼小就能上報紙了,哎呀,是小勞模嗎?”

報紙隔段時間就會選出一個年紀小的榜樣來號召大家學習,這也是很平常的事情,不過,楚酒酒並不是這一類。

輕輕一笑,溫秀薇仍然是剛才寵辱不驚的樣子,“不是,她每天都上學,不勞動,哪稱得上是勞模。她今年才十四,也就是在國家曆史研究所,當個掛名的一級助理,然後跟著那些研究員,學習了一段時間,就寫了一篇論文。”

說到這,溫秀薇還搖了搖頭,“她寫論文都不告訴我們,就自己偷偷寫,連她自己都沒想到,自己能上報紙呢。”

工作人員:“……”

你的凡爾賽,我聽出來了。

楚紹在一旁,看著溫秀薇這樣,他很想笑,笑她和平時不一樣的行為,笑原來大家都是一樣的。

自家人做出了成就,每個人都與有榮焉,就像前段時間,隻要有人問起,楚酒酒就要把溫秀薇演過電影的事情拿出來說一遍一樣。

晚上,大家一起去常吃的那家酒樓,連齊家都來了,齊寶珠的爸爸在報紙上看到了楚酒酒的名字,一開始還懷疑是重名,等打電話過來,才知真的是楚立強家的楚酒酒,他覺得,恭喜恭喜就算了,但是齊首長聽到以後,非要帶著全家人加入他們的飯局。

齊首長強勢加入,有兩個人很不開心,一個是楚立強,一個是韓爺爺。

不過,今天是個值得慶賀的日子,他們不想在討厭的人身上浪費時間,找了一個大包間,多加了幾把椅子,大家全部圍坐在一桌,不管是哪家人,都吃的非常開心。

今天的楚酒酒,滿心都是為自己旗開得勝而慶賀,她並不知她寫的這篇論文會有什麼樣的影響,她也不知,就是因為她的這篇論文出現,上麵再度重視起曆史研究院這個一直落灰的科學部門,她更不知,蝴蝶的翅膀再度扇動,一點微風出現在大環境之中,“有用的知識分子”幾個字開始頻繁見報,那些原本要再等上一兩年才能被平反的人們,終於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冬天的大雪紛飛,可厚厚的積雪帶來的不僅僅是一時嚴寒,它們保護了精疲力竭的大地,滋養了靜靜蟄伏的生機,當雪花不見,春風再起的時候,就是百花再次爭奇鬥豔、閃耀綻放的時候。

不遠了,這一年已經接近尾聲,1975年,也馬上就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結婚是八十年代了,不管爺爺奶奶,還是小酒小韓

就算爺爺成年,他還要上大學,還有事業要起步,溫秀薇也很忙,結婚就隻能往後稍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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