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問道宗師 17(2 / 2)

這讓向雨田毫不懷疑,縱然從頭到尾東突厥死了的也就隻有四個人,可他們自己嚇自己,在逃竄中分割的趨勢隻怕還會繼續下去。

佗缽可汗在世的時候,手中的突厥前所未有地強大,甚至一邊手握北齊的逃將,拒絕交給北周,一邊讓北周冊封宇文招的女兒為千金公主和親塞外。

這和親的隊伍原本應當在今年的一月到三月之間出發,距離此時也不過是兩個月的光景。

但現在,北周自己自顧不暇,突厥也在戚尋的這一出直搗黃龍麵前混亂了起來。

“這姑娘有本事啊……”向雨田大覺讚歎。

但他盤算著自己還是應當把人找到再說。

彆看她這會兒在關外乾出的好事,就算是頭腦清醒的人也未必乾得出來,造成的後續影響隻怕會讓突厥在短期內無力犯邊。向雨田還是不敢確定,一個武力值被和氏璧和邪帝舍利推到了這個程度的炸彈,倘若被什麼人利用,會在中原的亂局中會產生什麼後果。

可他一路南下打聽,卻始終沒有打聽到與戚尋形容相似的人。

在南北朝亂世的流民裡多出一個灰頭土臉,披著麻布看不清身形的人又哪裡會顯得有多起眼呢?

腦子的混亂讓戚尋此時根本不覺得自己披著的雪色狐裘是什麼好東西。

入了關,行到一處民房外頭的時候,她扯下了掛在那裡跟個灰蝙蝠翅膀一樣風中鼓張的麻布鬥篷,而把狐裘掛了上去。

這家人發覺的時候當即知道財不外露,將狐裘給收了起來。

至於他們的那片麻布,則被塵灰糊了滿臉的戚尋很有童心地裹著在風裡晃蕩。

在她用最尋常的樹枝打斷了三個流民惡徒的腿後,便再沒人敢對這個小瘋子動手了。

她坐在火堆邊上,一雙依然蒙著霧氣的眼睛,以在旁人看來有些反應遲鈍的樣子盯著跳動的火光,度過了大象一年的元月月末。

她不是在看火花。

在突厥牙帳放的這一把火已經足夠她欣賞了。

她在看她麵前跳出來的有個熟悉又陌生的界麵。

大概是因為和氏璧的異種真氣讓她現在存在某種障礙,她發現自己不但想不起來自己是誰,還不識字了!

她覺得自己可能是被寇仲和徐子陵給傳染了,但她又奇怪自己為什麼會想到這樣兩個名字。

文化人戚尋直覺這是個對她而言很重要的提示。

於是她揪了一長一短的兩根草玩了個抓鬮,最後點下了左邊那個選項。

【係統】【俠士請注意,入夢精英副本剩餘時長1天23小時59分59秒,請在副本結束前離開副本世界。】

【係統】【警告!檢測到俠士處在混亂模式,請謹慎操作退出副本。】

【係統】【提前結算入夢副本精英·天刀霸刀】

【係統】【副本精英·天刀霸刀三個指定boss已擊敗,判定副本通關成功,副本通關經驗在退出副本後正式結算。】

【係統】【檢測到當前世界存在錨點,是否選擇支付雙倍副本開啟銀兩延長副本時間?】

【是/否】

她點下的自然是這個【是】字。

戚尋看得到自己包裹裡銀兩的變化。

可是她這會兒又不識數,這個前後兩萬兩的變化,並沒有引起她的注意。跟她整體而言依然龐大的銀兩存貨相比實在是少得可憐。

要知道她在闖到東突厥牙帳的時候還撈了一筆。

當然若是她的腦子還是正常的情況下,她其實還應該考慮這個當前世界的錨點是不是代表著宋缺那裡出現了什麼情況,這怎麼都該是個開始興兵的狀態,甚至極有可能是宋閥閥主的位置提前交托到了她的手上,才會出現這樣的錨點定位。

但她現在不想這個。

她從自己灰鬥篷底下這件藍衣服的袖子裡拖出了一條好長的長綾,栓在了兩棵樹之間,然後自己躺了上去。

她覺得這樣睡得有點不舒服,但又覺得自己應該是在什麼地方看到過這樣的情況才對。

不過反正在她經絡之間依然在衝撞對峙的兩三股真氣依然在鬥毆,讓她在看似與尋常人差不多的皮囊之下遭受著的是尤其可怕的折磨,她總歸也是睡不著的。

她隻是仰躺著,雙手擱在頭下,看著林木縫隙之上的夜空。

她有點奇怪為什麼彆人都需要吃東西她卻好像並不需要,她也暫時性地不需要睡眠。

在腦子裡不知道為什麼又蹦躂過了一個“窮遊”的詞後,戚尋又自己本能地將這個說法給否定了。

她更像是個漂泊不定的旅人,繼續著從北到南的旅程。

當然她遇到的人也都挺奇怪的。

比如說她遇到了個開道觀的道士,抓了一堆難民要拜入他的什麼老君觀,戚尋瞧著對方也不那麼像是個好東西,乾脆用他的劍給他開了個瓢。

她憑借著本能又在這個道觀裡找到了一冊書卷,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麼想法的指引,在做完這一切後她握著樹枝,在道觀前的空地上寫下了幾個她自己都不認得的字。

“……”收到消息趕來的祝玉妍和席應互相對視了一眼,覺得他們的這位聖君好像越來越讓人捉摸不定了。

的確是聖君而不隻是戚姑娘。

幾日前,向雨田自關外而來,找上了他們兩個。

他們起先還以為這是向雨田要來給他的徒弟報仇,這嚴陣以待的姿勢都擺好了,卻聽他說的是他已經將邪極宗聖物邪帝舍利交給了戚尋,這便算是他們邪極宗對這位聖君的認可了。

此外,魔相宗相助突厥,不從聖君敕令,繼承人已經被聖君所殺,身在長安的長孫晟也已經被他警告過了。

那麼現在唯一還不曾跟戚尋打過照麵的便是真傳道。

辟塵的確跟祝玉妍之間存在合作關係,但他私底下也說了,要讓他承認一個甚至年歲比他還小的聖君,實在是讓他很覺得心中不痛快,乾脆擺出了個冷態度。

瞧瞧戚尋都給席應派出了這麼多任務了,就連安隆也領了個差事,按理來說,若是辟塵真有投效的心思,早在他去長安城中看個熱鬨的時候便可以上門來了。

不過現在倒是不必上門了。

他處事無端,借著戰亂弄出這種采陰補陽的操作,直接被戚尋給打上門去剿滅了個乾淨。

這老君觀的地麵上留下的字跡,席應還是認得出來的確是出自戚尋手筆的,隻是……

“隻是聖君為何要留下到此一遊這樣的字樣?”席應忍不住問道。

在這四個字後麵還跟上了一個笑臉的符號。

“可能這是對我們的警告?”祝玉妍也吃不準戚尋到底是個想法。

祝玉妍又不知道戚尋的精神狀態。

就連向雨田也找不到她的蹤跡,祝玉妍自然也不會例外。

她們獲知的消息隻是戚尋這出關找武尊畢玄打架的舉動,最後變成了把東突厥一分為一驅逐,聽上去實在有一種讓人心生敬怖之感。

魔門能有這樣一位邪帝,也算是一件幸事,可如此一來,要想看透她的意圖也變得困難了起來。

“我最近也沒犯事啊……”席應抓了抓頭發,頗有些無奈,“何況現在我們也做不了什麼。自從半月前宇文贇忽然病重,長安城便自己亂成了一鍋粥,三日前尉遲將軍以清君側名義起兵,以宇文亮宇文溫父子為內應,和南陳聯手拔掉了韋孝寬這支隊伍後西進,宋少主領兵北上扼斷了南陳回歸之路,這些個事情都沒超出聖君的預估,我們也就當當那位狄先生和宋少主之間的情報溝通渠道而已,還能多做點什麼?”

“總不能讓我席應上場打仗去吧?”

“你現在不應該叫他宋少主,應該叫他宋閥主了。”祝玉妍糾正了一下席應的說辭。

宋缺返回嶺南說服父親出兵並沒有麵臨多大的困難,宋缺頭一次出來在江湖上走動,事實上宋閥也不是對他的行動軌跡一無所知。

長安城中的種種變化也並非沒有傳遞到宋閥手中。

雖然若不是宋缺回返宋氏山城後提及此事與他與戚尋相關,宋閥中人也隻以為這隻是長安城中門閥世家和宇文氏之間的爭鬥而已,但這倒也並不妨礙他們在此前便已經做出了判斷,若是宋閥要出兵,眼下的確是個好時機。

當然也全看宋閥到底有沒有這個野心。

宋缺或許是並沒有太重的野心的。

他將自己的太多情緒分給了刀道,這件事宋閥上下都清楚,即便是經過了在外邊的一番走動,這種意圖有朝一日以刀法叩問天道的想法依然未變,也在宋缺和父親的談話中被他如實地說了出來,但他也將自己不願再看到百姓流離受苦的想法說了出來。

宋閥主並沒有對他這個聽上去很不像是個合格帝王的說法表示什麼反對,他隻是拍了拍這個長子的肩膀,讓他若有什麼想做的便去做。

為了統領俚僚聯軍和宋家軍北上的行動得以順勢展開,宋缺更是從父親手中接過了宋閥閥主的位置。

在尉遲迥大軍西行奇襲長安之時,宋缺領兵同步直撲建康,才啃下了韋孝寬這個硬骨頭回兵的南陳猝不及防,隻能讓這場長江邊上的交戰打響了俚僚聯軍的威名。

再一次見到宋缺,無論是先前寄希望於他救人的陳頊還是的確被宋缺從宇文閥地牢裡撈出來的吳明徹,都有種仿佛不認識他了的錯覺。

但無論如何,南陳敗局已定,更有位列四大聖僧之一的天台宗智慧大師協助宋缺完成了建康城中的安撫工作。

宋閥中有基建天賦的人才也不在少數,要知道民族關係一向是有些不好相處的,宋閥身在嶺南之地卻能統領俚僚聯軍,本身便有與多方打交道的經驗了。

宋缺的胞弟宋智更是在建康嶄露頭角,將建康治下才掀起來的一點矛頭又給壓了下去。

當然更讓陳頊覺得自己打從一開始便失策了的,是他眼見那位魔門天蓮宗宗主也同樣站在了宋缺的這邊。

如果戚尋在這裡,說不定會很是理直氣壯地表示,這好歹還是給了吳明徹一個正麵擊敗韋孝寬的機會。

但宋缺實在是個厚道人,他隻是將南陳皇室給送去了嶺南外海,那片在他出征之前便已經掃平了的南海派的地盤上,而後便全力投入了整軍預備北伐的事業中。

建康已下,不臣之心已經昭然若揭,宋閥是實在沒有必要繼續頂著宋閥的名頭的。

於是正在大象一年的五月,尉遲迥兵臨長安城下的同時,一條消息也通過魔門的眼線在長安城中傳開。

宋缺跨長江收攏江淮,聯手掌控冀、瀛一州的狄飛驚奪下了尉遲迥的半邊地盤,與相州守將隔黃河對峙,而後建國。

絕大多數朝代都不像是南陳一樣這麼不講究,姓氏和國號相同的情況是非常少見的,宋閥自然也不例外。

即便戚尋並沒有提出什麼建議,或許是因為某種宿命一樣的關係,宋缺打出來的旗幟,正是一個唐字。

尤楚紅等人縱然在此時意識到,宋缺此前在長安城中的表現和他此時拿出的行動力截然有彆,此前他們隻怕是都被騙了。而魔門陸續投效宋閥門下更是讓他們有些猜測,從宇文傷宇文化及到獨孤峰之死,都很可能隻是宋閥這崛起一戰中的墊腳石。

但現在折返回去說這些根本沒有什麼用處了!

自從戚尋和宋缺離開長安城的五個月間,此地暗潮洶湧的爭鬥之下早不知道死了多少人,門閥之間的互相攀咬,利用宇文贇當做這個鏟除對手的快刀,甚至是有些擺到了台麵上來的暗殺,都讓雙方之間的仇怨已經到了完全不可能有所和緩的地步。

而此時宇文贇已然病危,或許下一刻便會魂歸九天,坐在皇帝寶座上的宇文闡偏偏還隻有八歲,是個隨時都可以被攝政之人拿捏住的年紀,最要命的是——

尉遲迥領兵已到。

他當然也聽到了在冀州發生的動亂,但他畢竟在跟長安城的兵力對抗中占據著明顯的優勢。

先拿下長安,再回頭對付宋缺和狄飛驚不遲。

隻要手握關中,他便是暫時損失了兩州之地又如何?

但他又怎麼會知道,與相州隔黃河而望的冀州壓陣河邊的時候,一道不知道從何處掃來的劍光將河麵劈開了一條通道,在這如有天助的奇景中,飛快過河的宋家軍兵至相州州城之下,破開了尉遲迥留在身後的防備屏障。

戚尋抱著劍和宋缺遙遙對視。

她依然身著冬日的那件麻布灰袍,手中抱著金虹劍。

和氏璧殘存的靈光籠罩在她的劍上指尖,以及一雙眼睛裡的濃霧深處,但她行遊至今依然沒想起來自己到底是誰,也就自然不知道那個領軍的將軍是什麼人。

她隻是隱約覺得自己如今更進一層的劍術和她這操縱水浪的本事,能讓她做出這種舉動,也能讓她淤積在經脈之中的真元再行疏導出去一部分。

她也應該出這一劍。

在看到那片黑紅一色的浪潮朝著相州州城卷去的時候,戚尋收回了手,消失在了林木之間。

宋缺皺著眉頭朝著戚尋消失的方向看去。

他直覺那不是一個正常的狀態。

他雖然跟戚尋相處的時日算不上特彆多,卻也看得出來她其實有點喜歡講究排場的毛病,可今日他見到的戚尋卻好像完全不在意自己像是個身懷異能的乞丐流民一般,很有一種落魄之相。

但他如今既然統兵,便絕不能毫無顧忌地掉頭朝著那個地方追出去。

他不能,狄飛驚也不能。

黃河一過,相州已下,他們之後便要麵臨繼續往西推進的重要計劃,這不是一個可以憑靠先前的神兵天降而快速達成的目標。

在他們身上背負的不隻是希望,還有不知道多少人的命數。

所以他們隻能將找到戚尋的任務交托了出去。

但要找到這個一劍斬江河的姑娘可不容易。

又或者說,誰又能抓住一陣風呢?

倒是偶爾也有人跑到她的麵前來,被她越發踏足天人合一之境的氣場給吸引了過來,但也因為她的狀態沒能跟她說上兩句話。

有個才到中年胡子卻白了的家夥,在見到她隻感慨了一句“姑娘高義,難怪有此等造化”,便轉頭走了,戚尋聽到有人叫他寧道奇。

還有個長得像花崗岩一樣的家夥最討厭,他說她吃了他們門派的東西,以後就得算是聖極宗的人,所以道心種魔之法他也不必再負責看守了,讓她跟之前奪走的魔相宗和老君觀中的天魔策殘頁放在一處收好。

戚尋提著劍把他按著打了一頓,很嚴肅地糾正了他的一個說法。

她雖然現在有點不正常,但並不影響她這個人還是很尊師重道的,所以她還記得自己出自神水宮。

但是等向雨田問她神水宮到底在什麼地方的時候,她又答不上來了。

她看著對方那張被打成了調色盤的臉,慢吞吞地從向雨田的手裡將道心種魔寶典給接了過去。

後來又有個漂亮的和尚找上了她,給她送了一雙鞋子,說是當做回禮。

可她覺得這好像沒什麼必要,她如今的輕功越發稱得上登峰造極,甚至有種乘奔禦風之感,那件質量不太好的麻衣鬥篷被冷風吹開了個口子,她的鞋子都還是好好的。

但漂亮和尚說他是自己的朋友,朋友的禮物還是得收的。

這是戚尋混在流民中學會的做人規矩。

……

在她第六次按照老規矩點下了那個延長副本時間的時候,她終於感覺到有點餓了。

這是她在這個世界經曆的第一個冬季,這會兒在南方的小山村裡也下起了雪。

大約是宋家軍或者說是唐軍的戰線在此時已經推進到了洛陽一帶,雙線作戰的俚僚軍在安隆的幫助下,聯手獨尊堡攻破西梁,南方已經隻剩下了一個聲音,便讓這些暫時不必憂心戰禍的村民得以享受一個安定的新年。

改元大業的新年號往往也伴隨著免去賦稅,這便讓這些農家也有了些餘糧。

戚尋坐在山坡上,看著前方晚霞之中依然在零落的飛雪。

飛雪之下是一條山道,山道間一個穿著灰舊衣衫的小姑娘抱著那份多出來的口糧朝著她奔了過來。

她已經持續這樣的行動七天了。

小姑娘不知道她的身份,她隻是以一個最為樸實的孩子表達對一個看起來有點落魄的大人的同情,把最近稍微有些節餘的口糧送到了戚尋的麵前。

但她覺得戚尋可能是會變魔術的。

當她坐在戚尋身邊的時候,從她頭頂上落下來的雪花都會被一種奇怪的力量給變更了方向。

小姑娘從大人的口中聽說過武林高手的傳說,雖然說她覺得真正的武林高手應該不會混成戚尋這種狼狽的樣子,但也並不妨礙她抱著一種童夢眼光看著這個大姐姐。

她也的確沒有幾個玩伴,所以這個會安靜聽她說話的姐姐就算沒什麼本事,其實也沒什麼關係。

她湊到了戚尋的麵前,發覺這個姐姐的眸光好像要比前些日子明亮一點,但要讓她比較出個所以然來,顯然是做不到的。

她隻是把手放在背後,故作神秘地抬著下巴,“我今天還給你帶了一個新的禮物,你猜猜是什麼?”

戚尋沒有答話。

她握著小姑娘遞給她的炊餅,眼睫微微動了動。

在這片落日沉降的景象中,她看到了千絲萬縷的線在日光的殘影中浮動。

她在哈爾和林放的那一把火。

她在黃河邊上出的那一劍。

這長達一年的流浪之中她時而用樹枝代劍做出的行善懲惡之事。

那些在她不記得自己是誰的轉折點前做出的事情。

這些千絲萬縷的線在交錯糾纏之後又有一些糾纏在了她的手腕上。

而這些細線持續不斷地將她經絡中鼓噪的力量平複下來,甚至讓她有種在抽絲剝繭地揭開眼前迷霧之感。

沒得到戚尋的回答,小姑娘也並沒覺得氣餒。

她將放在身後的手舉到了前麵,露出了個顯擺的神情,“你看,花開了。”

那是一朵在風中看起來尤其孱弱的小花,卻仿佛是個開春將至的信號。

但這個小姑娘並不會知道的是,也正是在這朵花被擱在了戚尋麵前的時候,她的眸中最後一層薄霧消散了開來。

這是一種很難形容的感覺。

那些更趨向於理性的神思漸漸占據了頭腦中的主導權,但依然有一種感性的本能,讓她為一朵開春前早開的花而憑空生出了一份歡愉之情。

也正在這一瞬間,徹底侵吞掉邪帝舍利之中元精的神照經內勁中,生發出了一派饜食知足的滿足感,明玉功則與和氏璧中的異種真元融為一體,形成了一種介乎陰陽邊界的平衡。

同樣是這一刻,與眼前的這朵風中新開的花一般,這個手持野花的小姑娘,麵容中這種極具感染力的神情也纖毫畢現地呈現在了戚尋的麵前。

她徹底清醒了過來。

或許是因為這朵花便是最後一道閘門,或許是因為這個小姑娘的笑容讓戚尋忽然覺得她此前的所為都有其意義。

也或許是因為——

就跟日頭的朝升暮落一樣有其規律,在這個落日時分,距離她已經處在蒙昧狀態一年之久後的這一天,原本就是她應當醒來的時候。

但不管怎麼說,戚尋自覺自己還是欠了這姑娘一個人情了。

隻可惜她沒有習武的根骨,即便打通了經絡也至多不過是掌握幾分自保的本事而已,甚至很有可能終身都停留在一個三流武者的水平上。

習武對她來說也未必就是個合適的選擇。

不過有意思的是,她會有個與戚尋有命定師徒緣分的女兒。

這並不是個簡單的女兒。

在她的身上,一條虛影的線連接著戚尋的手腕,在那一眾密密匝匝的線條中,憑借著線條的大號加粗,昭示著自己十足的存在感。

而一條虛影之線,連接著這片土地,像是在昭示著某種未來的主宰權,也是她自從看到這些線條後頭一次看到的連接方式。

“是啊,花開了。”

戚尋伸手接過了這個小姑娘手中的花,露出了一個純粹的笑容。:,,.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