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明玉通神 14(完)(2 / 2)

江小魚的眉頭皺了皺,“你先說來聽聽我再看能不能放了你。”

這並不是給出了個活命承諾的話,但江彆鶴此時除了相信江小魚可能在聽到他說了什麼後選擇放他走之外彆無選擇,“你隻需要救走我一個就行了,還有個……”

他伸手一指江玉郎,“隻要還有個人可以用來應付問責之人,就沒什麼關係的,你偷偷放了我我也隻會從此隱姓埋名,絕不會給你惹上麻煩。”

看他說得求饒之言太多,三句話點不到正題上,江小魚明擺著又要走,江彆鶴連忙說道:“您聽我跟您分析,當年公子和夫人兩人要躲開移花宮的眼線,在夫人身懷有孕後見到過的人不多,但我跟在公子身邊名義上是個書童,實際上什麼都能學一點,其中就包括一些基礎的醫毒常識,婦人懷的到底是男是女我沒這個認出來的本事,但要分辨到底是單胎還是雙胎,我卻是看得出來的。”

“你說什麼?”

江彆鶴本想說自己並非是在扯謊,而是在說一個的確如此的事實,卻忽然意識到這句話的聲音可不是從江小魚的嘴裡發出來的,他一轉頭就看到了燕南天一臉煞氣地盯著他。

他對燕南天犯怵也不是一年兩年的事情了,現在在這種牢牢緊盯的視線之中,他吞咽了兩口唾沫,下意識地回道:“我說夫人當年懷的是雙胎,若是……若是移花宮先帶走了一個也不無可能。”

憐星當年為了讓兩個孩子活下來而提出的兄弟相殘的計劃其實是很站不住腳的。

若是這兩個孩子中的另一個並沒能成功被燕南天帶走,或者並沒能活到能跟另一位打擂台的年紀,就像帶著江小魚闖入惡人穀的燕南天就險些當真死在了此地,那這個報複好像除了氣到自己之外並沒有什麼彆的用處。

但江彆鶴也顯然不是什麼正常人的腦回路,他還真覺得此種報複的方式可行得很。

在意識到當年的另一個孩子其實是成功出生,又被移花宮帶走,極有可能就是如今的花無缺後,他便在此時將這東西拋出來當做換取自己求生階梯的憑據。

然而他卻隻看到燕南天依然瘦削得有些病態的臉上閃過了幾分玩味,“你這話說晚了,我正是要來找小魚兒說這件事的。”

他衝著小魚兒招了招手,“走吧,花無缺已經被邀月宮主從武漢急召回來了,正是要與你們說清楚這件事。”

“花無缺極有可能是他的兄弟”,和“邀月居然肯將這個秘密說出來”這兩個重磅炸彈,饒是小魚兒覺得自己的接受能力已經算得上是世上少有的了,還是難免為之一震。

可他也很清楚,燕伯伯絕不會隻是為了讓江彆鶴打消這個借此脫身的想法,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而大概率是一個事實。

這個一直懸在頭頂的三月決鬥,忽然因為決鬥的對象是自己的兄弟而結束,實在是讓江小魚有種腳下虛浮輕飄的不真實感。

但當他走進燕南天領著他來到的酒樓,他又下意識地挺起了腰板,又旋即摸了摸自己臉上那道陳年的刀疤。

誰讓他要見的是他其實已經打交道過了多次,卻此前一直是“仇人”的兄弟。

他可不能讓自己顯得不夠淡定。

“總覺得這位邀月宮主其實還是挺不情願的。”

這家開在嶽陽的小酒樓被臨時包了下來,正是戚尋等人如今入住的地方,這場特殊的認親被放在一樓的廳堂之中,戚尋懶得下樓,被人問什麼她到底是如何說服邀月的,乾脆和溫絲卷留在了樓上。

“反正她現在有了新的目標,有了新的繼承人,實在沒必要拘束在這段從本質上來說就很扭曲的恩怨情仇之中。”戚尋托著下巴,朝著邀月看去。

正如溫絲卷所說,邀月冷著張臉看起來格外不好親近,誰看了這張臉都要覺得她是不情願承認花無缺就是江楓的兒子的。

但大概是因為明玉功突破了第九層後,更趨向於表現出一種氣息收斂,內勁通達的狀態,就連憐星都覺得姐姐看起來多了點親和力,其他人也大差不離。

邀月自己不想承認自己看起來好脾氣了一點,大概是沒什麼用處的。

“的確如此,”溫絲卷回道,“但是你先前跟她說的什麼破碎虛空,你打算如何說服她?”

戚尋眨了一下眼睛,“留個懸念。”

說起來最直觀地讓邀月感受一下世界觀衝撞的絕對是拉她助戰。

尤其是在她突破後,或許是因為戚尋也連帶著突破了明玉功的第九層,乾脆給她結算出了一張【邀月·明月無塵(水)】的卡牌,加上邀月表麵上對她的隱瞞有些不滿,實際上卻很口嫌體正直地給了40的好感度,現在成功入住她的助戰列表Q版小人行列,是完全可以當做助戰來用的。

但戚尋琢磨著再薅邀月的羊毛薅下去,就算大宮主保養得宜絕不脫發,也真的要被薅禿了,還是不要這麼將她壓榨個沒完比較好。

她還是很遵循可持續發展的原則的。

比如說在離開了神水宮舊址後,她就暫時放過了邀月這個肥羊,轉而跟溫絲卷繼續挖寶去了。

當然她也沒忘記又重新折返了一次水下地宮,把密室之中的天一神水都給取了出來,以免有人誤入此地,真跟雲姑一樣,以為天一神水是什麼可以用來喝的東西,又把那尊雕像給塞進了係統背包。

【一尊長得跟俠士很像,但更有氣質的雕像】(此物品還行但係統不收,請俠士自行珍藏)

——以上是係統給出的備注和說明。

大概隻有又挖掘出了一份魏無牙的寶藏,獲得【一箱4萬兩的金子*10】【一箱海外寒鐵*5】【一箱東珠*5】這樣的收獲,能讓戚尋找回一點安慰,決定放棄追究係統這個讓她牙疼的備注了。

或許還有一件事也能算個調劑,燕南天自從蘇醒過來之後,功力說是一日千裡也不為過,戚尋又找他切磋了幾場。

打贏第一神劍是一種快樂,問他他這嫁衣神功到底加了多少暴擊傷害後露出懵逼的表情,就是另一種快樂了。

至於溫絲卷提到的破碎虛空的說法,則是因為她在跟邀月坦言了自己的確是懷著目的出現在她麵前後,又當即丟出了一個天外有天的說法,這才讓嘗到功法突破甜頭的邀月又將注意力給轉移了過去。

也正是因此,邀月才會“不情不願”地放棄了花無缺和江小魚之間這場謀劃多年的決戰。

邀月未必真的對江楓懷有這樣深沉的愛與恨,這些情緒早已經變成了這些年間對於這場報複性質的兄弟殘殺的執念,但明玉功和移花宮也同樣是她的執念。

戚尋並不懷疑,等到後者占據上風成為一種習慣,她遲早也會接受這個現實。

何況戚尋對她問出了另一個很現實的問題——她甚至教出了幾個拿得出手的徒弟,還有個給她搞出這種雕像的弟子,神水宮依然如今不在中原還能維持往日的名頭,邀月與憐星若是有朝一日身故,誰能撐得起移花宮的重任?

當然在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雲姑其實是最懵的,因為她萬萬沒有想到戚尋並不隻是在給自己收徒,而是她推出給邀月的繼承人備選!

但這種磨合的事情反正也不是一朝一夕之間可以完成的事情,最後的結果如何,在戚尋已經做出了不少改動的情況下,也隻能看她們自己的緣分。

她並沒有這個當個獨斷專行之人一手包辦的意思。

雲姑自然是還有其他選擇的。

在戚尋忙著尋寶的時候也沒忘記繼續給雲姑的功法修煉打磨根基,就算邀月不打算接受戚尋的建議,以雲姑的天賦倒也足以在數年之後將天水神功修煉到極為可觀的水準。

屆時說不定長江大俠的名號會從史揚天那裡傳到雲姑這裡,而這個江湖上十有八/九會有一個長江之上掀起怒風狂濤的傳說。

至於那到底會是多少年後的事情就另說了。

而戚尋現在所要做的,就是給雲姑再留下一個保障。

即便她可能再也沒有這個機會前來此地,也得讓雲姑在彆人的認知中有個高深莫測的背景。

沒能用花無缺可能的身份換來一個求生機會的江彆鶴,和他那個好兒子江玉郎最終還是隻能麵對在嶽陽樓前的審判,然而等到武林人士齊聚此地的時候,身在鐵籠之中的活人卻隻剩下了江玉郎一個。

並不是說江彆鶴有機會脫逃,而是他已經死了。

這個先前打算拋下江玉郎一個人謀求生路的老狐狸,到底還是低估了他養出來的兒子的豺狼心性。

江玉郎情知自己大概是沒什麼活命的希望,卻唯恐他的父親又能想到什麼可以充當保命符的東西。

在江彆鶴聽到來人有熟識之人,或許還能有一點機會的隱晦竊喜之色展露在他麵前的時候,他便在心中閃過了一瞬的殺意。

這種殺意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落了根生發了出來,直到變成他朝著江彆鶴伸出的致命一擊。

江玉郎的內功的確被封住了不錯,但隻是被封住內功,和江彆鶴這種完全被廢掉了內力的情況還是大有不同的。

這點差彆,加上他曾有過節省吃喝依然能保持氣力的經曆,足以讓他成功在江彆鶴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完成這個弑父的舉動。

坐在江彆鶴屍體旁邊的江玉郎半邊的頭發披散,正蓋住了他那隻已然不能視物的眼睛,另外一隻眼睛裡散發著一種透著死氣的冷光。

“我實在沒想到江家父子居然是這樣的……這樣的本性。”被慕容九請來此地的南宮柳喟然感慨道。

慕容九請來的也並不隻是這位南宮世家的傳人,還有兩廣武林盟主秦劍,美玉劍客陳鳳超,梅花公子梅仲良,神眼書生駱明道等人,當然與他們同行的還有他們的夫人,也正是慕容九的嫡親姐姐。

將這些絕對稱得上是重量級的觀眾請來,正是慕容九對戚尋喚醒她的神誌的回報。

現在她與小仙女張菁站在一處,領著表弟顧人玉一道朝著江玉郎看去,正見到他這一副已然破罐子破摔,不再想著經營什麼形象的樣子。

可慕容九又忍不住覺得,這人群中有些原本就與江玉郎玩在一處,可謂是臭味相投之人,居然也能在此時說什麼自己是遭到了蒙蔽,那可實在是太過滑稽了。

算來這些人與江彆鶴父子的區彆也不過是有沒有能力做這件事的區彆而已。

不過好在,江彆鶴自食惡果,甚至死在了自己兒子的手中,而江玉郎所為之惡事,也隻有死路一條的結局,在這嶽陽樓前武林名宿雲集之地,他這一死必然可以對有些人有所震懾。

“你之後還出來行走江湖嗎?”張菁收回了目光,隱晦地朝著跟江小魚站在一處的燕南天的方向投過去了一眼。

這江湖中誰不知道她的母親張三娘愛慕燕南天,張菁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可能是燕南天的女兒,看到這個在江湖上銷聲匿跡二十年的家夥忽然出現,她的心情彆提有多複雜了。

也就是看到慕容九從原本瘋癲的狀態恢複了過來,才讓她暫時無暇去思考燕南天的事情。

“為什麼不出來?”慕容九回答得很肯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不會出現在我慕容九的身上,我初出江湖沒什麼經驗,遭了點災禍,但也未嘗不能重新闖蕩出來個名頭。你看到站在憐星宮主身邊的那個姑娘了嗎?”

張菁順著慕容九看向的方向看去,正見到與憐星站在一處的雲姑,“她?”

“我現在不隨便說什麼要當江湖第一人,隻想試試,能不能追上被那個人選定的弟子的腳步。”慕容九抬了抬下巴,眉眼間依然是讓張菁覺得熟悉的倨傲,卻顯然不像是多年前目空一切的樣子。

張菁拍了拍手中的長鞭忽然笑了出來,“你說的不錯,若是那些個沽名釣譽的偽君子不敢在江湖上搞那些個古裡古怪的名堂了,這武林到底是誰領風騷,還真說不準。”

她是有這個闖蕩闖蕩的信心的。

正在此時,她眼角的餘光中忽然看到了一隻快如疾電的白羽飛鳥,擦過了洞庭湖上煙波後,貼著水麵點過,又倏爾朝著嶽陽樓上飛去,直到落到了一隻從水藍色衣袖中伸出的手上才停駐了下來。

張菁抬眸之間才發覺,在嶽陽樓上站著兩個衣袂飄飄的女子,正是邀月和戚尋。

下一刻她便聽到了一聲仿佛響起在她耳畔的歎息之聲。

這並不是一聲隻有張菁能聽到的歎息,在這種完全靠著內力發功的歎息聲中,夾雜著一種驚人的感染力,直接將所有人的視線都拉扯了過去。

慕容九覺得這種聲音的運功法門,和戚尋彼時將她喚醒的方式多少是有點相似的,但此刻大概是沒有這個給她對比的機會的。

負手而立的藍衣少女站在逆光之中,讓人幾乎看不清她的麵容,卻自有一種翩然若神之態。

而她已然又開了口,“百年江湖,人事殊途,想不到今日與昨日之惡徒,並無甚區彆,然惡有惡報,天道昭彰,望諸位好自為之。”

她語氣不重,可或許是因為那種直叩心扉的特殊出聲,讓人仿佛聽到了一種自時間縫隙之中發出的警鐘。

還沒等眾人從她的話中回過神來,已經聽到了她又說道:“邀月宮主,既然此間事了,我也是時候告辭了。”

隨著她話音落下,這道藍衣身影從那嶽陽樓上宛如飛鳥一般一躍而下,方才張菁看到那隻快如疾電的白鳥是從什麼方向飛來的,現在戚尋就是朝著什麼方向而去。

直到她的足尖點在這洞庭湖水波之上,她才轉輕功踏空為行走,卻是在這水上如履平地地朝著前方走去。

誰也沒有在此時出聲打斷這個看起來來曆何其神秘之人的離去。

因為隨著她一步步踏出,一圈逸散出的五色雲霞清晰地呈現在視線之中,直到變成了一片在日光中升騰的虹霞水汽。

這實在是太過神異且讓人為之震悚的畫麵,即便她留給眾人的隻有一個背影而已。

她也並未再有回頭,隻是又有餘音從遠處傳來。

張菁和慕容九,連帶著身在嶽陽樓上的邀月都聽得分明,她說的正是,“昔有神水,今有移花,明玉通神,永傳江湖……”

而當五色明霞散去,她在湖心抬手,一道若隱若現的門戶出現在她的麵前。

她毫無猶豫地朝前邁出了一步,便再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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