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團子的眼睛著實很漂亮,烏黑烏黑的像一汪深潭,沒有任何雜色的雜質,言袖從來沒見過如此純黑的眼睛,連那瞳孔裡的高光都不是很明顯,仿佛能把光線吸入進去。
這樣一雙眼睛,自然看不透這人的想法和情緒。
他仰著頭說再見時,居然還顯得有一絲乖巧,從外表來看完全就是五六歲孩子的奶呼呼,沒有分毫異常。
如果不是言袖知道蘇折熠不是表麵看上去那麼簡單,她也一定會認為麵前的小孩就是很正常的小孩兒,隻不過稍微顯得懂事了一點而已。
眼前對著軟嫩嫩的五六歲小朋友,言袖甚至都要懷疑自己,蘇折熠真那麼不正常嗎?他會不會長大後才不正常的啊,他小時候其實還沒那麼可怕?——
她在媽媽懷裡低下頭,望著地麵上奶呼呼的小團子。小男孩仰著頭,視線和她對上,他的眼睛眨了眨,狀若蝴蝶的羽翼輕顫,他的頭發很濃密,黑漆漆的,因為年紀小而顯得有點毛茸茸,發梢輕微有幾根卷。他還輕輕歪了一下頭。
言袖:“!”
這家夥怎麼還賣萌!!
boss當然不是有意的賣萌,隻不過外表和年齡長到這裡,隨意的舉動都很萌。言袖很快平複好心情,提醒自己不要對奶團子放下戒備心。
雖說防備一個五六歲的娃娃聽上去有點好笑,但言袖可不敢放鬆神經。
畢竟這關係到自己的小命啊!這可是恐怖片,命案頻出,稍有不慎恐怕就是屍首分離的恐怖下場——
言袖打了個寒顫,在言母懷裡被乖乖地抱走了。他們走出一段距離,她微微回頭,看見蘇家父母都已經回身,剩下五歲的小孩站在門口,他低下手,把手裡的東西丟進垃圾桶中,而後慢慢地拍了拍手,掃了一下潔白衣袖。
那片被丟進垃圾桶的東西閃著明亮的彩光,是空的糖紙。
言袖看見他拍袖子的動作,頓時很微妙地皺起了眉。
——剛剛對方接過她遞來的糖時,指尖沒有丁點碰到她,但孩子的衣袖略顯寬大,垂下的袖口掃過她的手心。
他不會是因為這個在拍袖子吧!
潔癖鬼!
回到家裡,言袖就把原劇情又拉出來複習了一遍。
boss太可怕,她得試圖多了解他一點。
影片中的劇情結局也許還含有過審的成分,幾乎全員惡人,沒一個人有好下場,男女主也是極端虐殺狂,犯下種種滔天罪行,最後被黑月光boss折磨瘋掉。黑月光手上也不是沒有沾血,他在最開始遇到男女主謀殺,反殺他們兩個人時,差一點就殺了他們。不過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最後關頭少年麵帶微笑地停下來。
他依舊沒有殺過人,一塵不染,乾淨雪白。但男主被他割喉放血,脖子上血窟窿汩汩地往外冒,甚至還冒出些氣泡,女主早就嚇得六神無主,一直在喃喃重複不要殺我不要殺我,她一邊癡念,一邊把貪婪得有些炙熱的目光落在麵前人身上。
越是不正常的人,她越癡迷。何況在見識到他這般手段之前,他還是校園中纖塵不染的優秀學生,是她可望不可即的月亮。
眼下落入恐怖的情景中,女主的腦海中對這人莫名更加狂熱。
要不是最後少年死於男主之手,世界上不再存在他這個人,她恐怕都不會想要再跟男主在一起。
脫險後,他們學著對方的手段和思路,進行一些虐殺作案,從中體會到了無與倫比的快樂,甚至有一度還飄飄然了起來,覺得自己就算和蘇折熠比,也不一定會比他差。
結果就是被真正的高智商教做人。
女主感到越發癡戀,但她也知道男主內心正變得越來越扭曲和妒忌。
男主去殺黑月光的時候,女主也知情,隻是她一點也沒有想到蘇折熠真的會死於她男朋友之手。她聽到警笛聲,還失魂落魄地擠進去查看,不顧警察的阻攔,幾乎走到警戒線之內,她看到靠於牆邊坐下的少年,半邊牆和他雪白的校服上,都是從他身體中噴濺出來的血,鮮紅欲滴,場景恐怖而淒美。
少年低著頭,麵帶微笑,無聲無息。她不敢相信這樣的人會成為一具不再說話的屍體。
女主參加了他的葬禮,她麻木地聽著周圍人對他的讚美,惋惜,哭泣,哀悼。她尚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那可是蘇折熠!但慢慢的,她望著黑白的、漂亮的照片,心裡又湧起一陣變態的快樂,因為隻有她,在場隻有她知道,少年真實是什麼樣子的。
他比他們更是一名天生的罪犯。
女主甚至不敢確定對方有沒有作過案子,因為憑蘇折熠的大腦,他一定可以神不知鬼不覺,一點不會聲張。
想著,她又有點癡熱。
女主的確沒想過幾十年後,她會再遇到有關對方的事情,男主像瘋了一樣衝過來,說那個瘋子沒死——他沒死。
女主知道不可能,因為他們都親眼見過現場,男主親手捅的刀子,他捅了一刀,扭動,抽出來再捅第二刀,刀刀濺血,再超強的大腦也不可能阻擋身體的衰亡。
女主也親眼見過,坐於牆下安然合眼的血色少年。
男主把撿到的照片遞給她,女主接過來。此時此刻她已經人到中年,卻在看見相片的瞬間,眼神微微迷離顫抖,幾乎拿不穩。視線接觸舊式校服的年輕人,黑順頭發下雪白的臉,少年眼珠烏黑無光,麵帶微笑。她思緒仿佛回到多年前,那些癡戀於對方的歲月。
現在她已垂垂老矣,而他依舊是照片上乾淨年少的模樣。
像停留在記憶中的一疊月光。
男主殺了她的時候,女主是解脫的,她有一些微妙的期待,因為這是屬於蘇折熠的複仇,間接來說,她死於他的手。他是來帶走她的,對嗎?她的目光越過肮臟狹窄的小屋,朦朧的視線中映出窗外的月鉤。
清清冷冷,高高在上。
兩人在出租屋慘死的消息很快上了報紙。
得知曾經殺害蘇折熠的凶手死亡,認識他的人無一不覺得出了
口氣。
“就是活該,是報應!”
“因果循環罷了。”
是因果循環還是幾十年前就布好的饒有興味的棋局,誰也不知道。鮮血淋漓的出租屋內,被舊報紙和空瓶子壓著的桌角,露出那張麵容乾淨而詭異的照片。容貌姣好的少年,氣質卓然,唇角掛著極淺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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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袖重溫劇情,再次兩眼放空呆呆望著半空,瞪著一雙鹹魚眼,感到前途灰暗。
現在唯一的優勢是蘇折熠還是個奶團子,還要和她一起上幼兒園,這個年紀尚且還有幾分操作空間。
一定要在對方長大前先混熟了才行,至少要混個臉熟,這樣大佬念著幾分麵熟可能保一保她的小命。
言袖小心地爬回床上,翻來覆去,想著原劇情裡的事情,心有戚戚地合眼。
很快她就得到和大佬一同上學的機會。
言袖被媽媽穿上漂亮的小裙子,頭上紮著花裡胡哨的小皮筋,雖然對於一個五六歲的小姑娘來說,這番裝扮稱得上可愛,但對於言袖來說,隻能把她尬得頭皮發麻。
她背上書包跟爸爸牽手走出去,言父對她道:“袖袖能自己乖乖在幼兒園待一整天嗎?”
言袖:“……能。”
“袖袖真乖。”
他們兩人走出家門,到外麵的綠化道上,蘇父的車已經停在那裡等待。
這是言袖第一次去幼兒園,蘇家已經去過幾次了,所以說好今天來接她,他們一起去。
兩人走到車的旁邊,言父拉開副駕駛的門,給言袖拉開車後座門,“袖袖和折熠哥哥坐一起好不好?”
言袖:“好。”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她小心地背著書包,穿著自己蓬蓬的漂亮裙子,爬進車後座裡麵,乖乖坐穩。
旁邊的小孩一直沒說話。
他並未靠在座位後,而是正坐著,小孩兩條白皙小腿搭在座位下麵,一雙手放在膝蓋上,轉過臉來淺淺看了看她。
言袖喊他,“蘇折哥哥。”
小姑娘說話非常甜軟,不過對麵的幼年黑月光聲音也奶,他看她一眼,說:“蘇折熠。”
言袖:“蘇折哥哥。”
也不是她非不願意改口,但是有一個隻屬於彼此兩人的稱呼,不是會更親近嘛……
她可以裝傻來達到親近的目的!
言袖忍痛為愛犧牲智商。
蘇折熠看她,小姑娘滿臉智慧地堅持這個稱呼,他沒有再糾正她,轉過頭看向窗外。
言袖小心望著他的側臉,嘟嘟的還有嬰兒肥,真可愛,他顯然是家長都會喜歡的那種孩子,和這個年紀愛鬨愛玩臟兮兮的小朋友還是有點不同,他的衣服潔白,臉蛋白皙,連頭發絲都黑順黑順的,除了發梢處幾根微卷。書包好好地放在旁邊,也是乾淨整齊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