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柏就很有水平。觥籌交錯之際,很是拍了拍沈老漢的馬屁,把人哄得暈頭轉向,完全不記得他在沈家屯時,是多麼的冷硬不近人情。
一頓飯沒吃完,老兩口隻覺得這宋柏如此孝順的孩子,怎麼就不是他們親孫子呢?
不僅孝順,還有能耐呢!這麼大的家業,大多都是人家掙的!這要是親孫子,那好日子可不就要來了?
唯有沈慕黑著臉坐在一盤煞風景。
沈老漢兩杯黃湯下肚,人就有些飄了,指著沈慕就說教:“你瞅瞅你,你當家的都好生供著我們,你吊著個臉給誰看?!”
沈慕“啪”的一聲把筷子給摔了:“你們夠了啊,彆蹬鼻子上臉!”
沈老漢還沒說話,宋柏先開了口:“小慕!怎麼說話呢!”又安撫沈老漢:“他年紀小,您彆跟他一般見識。”
沈老漢被宋柏哄得飄飄欲仙,越發覺得宋柏是多麼“懂禮守孝” :“小慕那孩子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我看竟沒有你半分明白!”
“小宋你彆怕他……啊,我跟你說,這哥兒不聽話了就得教訓!他要是不聽話,你跟爺爺說,爺爺替你教訓他!”
沈慕:……我謝謝你啊。
還真是我親爺爺。
宋柏忍著笑,被誇了也不驕傲,仍低著頭親自給沈老漢倒酒。黃酒色澤金黃清亮,沈老娘也忍不住偷偷喝了兩杯。
宋柏見一壺酒已經見了底,才施施然放下筷子:“爺爺、奶奶,這沈家屯離興安縣千裡路呢,你們怎麼過來的?吃了不少苦吧?”
沈老漢醉是有些醉了,但還沒到神誌不清的地步,聞言並沒有答話。
事涉梅家,酒喝多了大腦運轉的慢了,一時想不到該不該答話。
宋柏笑道:“我沒彆的意思啊,就是想問問——現在因著災情,玉湖州相鄰的幾個州府進出城極嚴,唯恐災民逃到彆的州府作亂。你們二人是怎麼來的,可有辦路引?”
沈老漢夫婦麵麵相覷。他們是被梅家送來的,這些事情自然不用他們操心。至於有沒有路引,二老倒是真的不知道了。
喝得不多的沈老娘腦子還能轉,“啥……是路引?有沒有路引……又如何?”
他們一輩子生活在村裡,連縣城都沒出過,自然不知道路引的重要性。
“那乾係就大了!”宋柏沉吟道:“如今玉湖州正在鬨災,若是玉湖州的人沒有路引隨意到了彆的州府,就算是難民流竄,要麼被發回原籍,要麼就隻能賣身為奴了。”
“沒有路引,在災年擅自離開原籍,就是流民了!”
沈老漢瞪大了眼,筷子都掉了一根在桌上:“這,這我們就是投奔親孫子,怎麼就是流民了?!”
宋柏毫無心理負擔的甩鍋給朝廷:“這朝廷的律法就是這麼規定的!你說氣人不氣人!小慕他是個哥兒,戶籍又不跟你們在一處,想辦路引就難了。不過也不是不可能扮成,上下打點些就好了——所以你們到底有沒有路引?”
沈老漢夫婦對視一眼,都在老伴眼中看到了茫然。
他們是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路引的。縱然他們有路引,也是在梅家手上,不敢告訴宋柏知道。
“這,這要不補辦一份兒吧。”沈老漢想了想,道。等於說,他默認了他們二人是沒有路引的。
宋柏一副大驚失色的樣子:“這可不是小事兒啊!”
“補辦路引也不是不行,但要回到戶籍所在地才能辦理……”
沈家二老不願意回沈家屯。宋家有錢,日子過得好,宋柏又是個“懂禮孝順”的,願意哄著他們,誰還願意回鄉下過日子?
他們挺怕這是個陷阱什麼的,回去了,就不能再在宋家享福了。
宋柏好言好語的勸道:“不是我們不留二老,實在是你們戶籍還在沈家屯,流民被發現了要不就賣身為奴,要不就打了板子抓起來。”
沈老漢:“你們家這麼有錢就不能給處理了?”
宋柏嘴角抽了抽:“我們家也隻是商戶、衙門裡說不上話。不然回沈家屯一趟,拿了戶籍回來,我在這邊給二老置了宅子就近照顧。”
老兩口還是拿不定主意:“要不,我們就不出門了。就在家,也查不著。”本來也是要躲梅家人的。
宋柏:“……這早晨你們在鋪子門口露麵,早有人看見了。說不定會來家裡問呢。”
“二老有什麼不放心的?要不這樣,我和小慕陪著你們回去?”
也到底是窮山惡水出來的沒見識好糊弄,又聽宋柏和沈慕陪他們一同回去,路上坐馬車不會吃苦,沈家二老這才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