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遭賊了
周壺兒是柳樹林村王媒婆的女婿。
這一次佂外役, 柳樹林村自然也是包含在內的。消息傳來的當天, 周壺兒家就炸了鍋。周壺兒家兄弟四個,他是老小。兄弟四個,誰也不願意去服徭役。
可周壺兒的人緣是家裡最差的。最後在他幾個兄長的意思下,周壺兒家推了他出去。
沒辦法, 誰讓家裡就屬他好吃懶做,乾啥啥不中,吃啥啥沒夠, 在家裡簡直就是浪費糧食, 不推他推誰?推他出去還能給家裡省糧食呢!
周壺兒再不願意也沒法子,他手裡也沒錢,想跑都沒地方跑,得餓死。況且他還有老婆,自己要是跑了, 他老婆一準兒得跑回娘家,他丈母娘想換一個女婿已經想了很久了。
但周壺兒肯定還是不想去送死的。沒錯, 他這種四肢不勤的人,到了堤壩上, 那就是送死!
正當周壺兒愁得要命的時候,他聽說了五兩銀子就能贖徭役的事兒。當天就在家哭著喊著要花錢贖,不肯去。
他三個哥哥在老父親的要求之下,也倒也沒說不給, 一人咬牙出了一兩銀子, 他爹又拿出來一兩, 讓周壺兒自己再出一兩,算是全家把這個贖徭役的名額給平攤了,誰也不占便宜,誰也彆吃虧。
要是周壺兒不肯出這一兩銀子,就收下另外四兩,去服徭役就得了。
即便如此,可是周壺兒壓根兒拿不出來這一兩銀子。他平常就是個好吃懶做的,有點兒錢就拿來開小灶,根本攢不下幾個錢來。
可他更不想賣命啊!周壺兒沒辦法,隻好來丈母娘王媒婆家借錢。
王媒婆當然不肯借了,她自己還有兩個兒子要贖徭役呢。況且,前頭也說了,王媒婆對這個女婿很不滿意,整日想著換女婿。
當年說親的時候,王媒婆覺得周壺兒家條件不錯,又是家裡的老幺,受母親疼愛,能得幾個兄長的幫襯,閨女嫁給他日子會好過一些。誰想到女兒過門兒剛一年,周壺兒的母親上山挖野菜摔斷了腿,沒多久兩個月人就去世了。就剩老爺子一個,心沒那麼偏,也不愛管他們兄弟間的“小事兒”。
幾個兄弟被周壺兒占便宜十幾年終於解脫了些,就開始對周壺兒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起來。連帶著王媒婆的女兒也過上了苦日子,吃了不少掛落。王媒婆的女兒就常回家了和自己娘哭訴,怨自己娘怎麼給自己找了這麼個人家。
王媒婆心疼女兒,隻能時不時接濟一下女兒,對這個女婿卻是毀得腸子都青了,看見就煩。
當時隻想著能占兄長的便宜,日子過得寬裕些。怎麼就沒發現這個周壺兒本人這麼扶不起來呢?
現在周壺兒來借錢,王媒婆壓根兒就沒個好臉色,甚至想著,這次出外役周壺兒死在外頭最好,她女兒年輕貌美,還沒有生養,周壺兒死了她立刻再給女兒說戶好人家。@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周壺兒臉皮也夠厚,丈母娘冷嘲熱諷他當聽不見,丈母娘當他不存在,他還能賴著不走。反正他是不願意去服徭役送死,不拿到錢他不罷休!
王媒婆氣得夠嗆,隻當家裡沒有這個人,看見就當沒看見,該如何如何。今日有個親戚來串門子,兩人說起了王媒婆堂侄的遭遇。周壺兒就在屋子中間戳著,氣得王媒婆肺葉子疼。
王媒婆的娘家堂侄就是沈家屯兒的王二麻子。年紀輕輕,還沒個後呢,忽然就死了。王媒婆這個當堂姑的便很是唏噓了一番。不過也隻是唏噓了,王二麻子的後事兒她這個堂姑也壓根兒沒露麵。
“之前二小子還來找過我哩,說想上他們村沈秀才家當上門女兒婿。這沈秀才家可住的是青磚大瓦房啊,沈秀才死的時候,聽說那賭坊還賠了好些銀子呢。可惜了,要是這事兒成了,二小子的日子可就不一樣了,也不會年紀輕輕的就沒了。他那兄長也不是個玩意兒,連後事兒都沒給辦啊,一張破席就把人給裹了。那房子卻是便宜了他兄長了。”
那親戚和王二麻子的哥哥家走的近,對王二麻子印象不是很好,聽王媒婆這麼說便有些不自在,道:“這話說的,他那破房子能值幾個錢?還橫死過人,誰敢住啊。再說了,也不是他想上人家家當上門夫婿,人家就要他啊。我可是聽說了,沈秀才家的哥兒最後找的那後生長得俊不說,還會賺錢,人家到底是秀才家的哥兒,眼光高著呢,能看上他?要不是二小子眼饞人家賺錢的法子,也不會去山上采了毒蘑菇吃了。”
王媒婆的話讓人給反駁了,心裡就有些不得勁:“哼,人家那又俊又會賺錢的人,能跟一個村裡的哥兒好好過日子?你還不知道吧,那人走了!又剩下孤兒寡母兩個,連個當家的男人都沒有,還得給人家交贖徭役的銀子。這五兩銀子能贖徭役的事兒,就是因著他家才有的。那人走了,不回來了!”
親戚還不知道這茬兒,聞言吃了一驚:“走了?啥時候走的?不是說人家小兩口感情不錯嗎?整日一起上山一起下地乾活。上哪兒去了?”
“你們知道什麼呀。走了有一段兒時間了!”王媒婆一副見多識廣的樣子,放低了聲音:“這種人我見多了,來鄉下聘個姑娘小哥兒,過上一段日子,給點錢就消失了。人家家裡頭都有正房太太,管得嚴不讓納小,就是出來玩兒個新鮮的!那身份八成都是假的!”
她王媒婆自己手底下就牽過好幾出這種“生意”,想到這兒吃吃的笑道:“不過說起來,那些大老爺、小公子出手都挺大方的,走的時候都會給上一筆錢。也是人家仁義,不讓女方白失了身子。嘖,就不知道這沈小哥兒得了多少錢,他家就他和他娘兩個人,花銷也不大,日子可過得滋潤了。”
周壺兒在一旁聽著,忽然眉頭一動,“娘,我忽然想起來家裡有點兒事兒,我先走了。”
王媒婆正說的起勁兒,忽然被打斷了,不悅道:“你早該走了,你就不該來。”
周壺兒也不接話,腳步匆匆的就出了屋子。
親戚瞧著周壺兒的背影,笑了笑:“終於走了,你這女婿也是臉皮夠厚的了。你老說了那麼多年的媒,終日打雁也有被雁啄了眼的時候。”
王媒婆心裡也不是滋味:“老了老了,眼睛不如以前亮了。就可憐了我那閨女,跟了他,還不如和個大老爺、小公子過一遭呢,還能落些銀錢。跟著他都不如養條狗的,我呸!”
不過,王媒婆也有點兒疑惑:“我還以為我不借錢他能賴一天呢,這怎麼忽然就走了?”@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周壺兒心裡已經有了新的打算。
獨居的孤兒寡母,豐厚的家底兒……周壺兒很能理解為什麼王二麻子想入贅到沈慕家。
可惜他已經成親了,入贅是不成了。不過借兩個錢花花……嘿嘿……
自己的燃眉之急不就解了麼?
周壺兒搓了搓手心,當天晚上就偷偷摸到了沈家屯。村裡青磚瓦房隻沈慕家一家,好找的很。周壺兒費了點兒力氣翻過圍牆,借著月色往正房摸去。
阿黃正在自己窩裡煩惱的塞尾巴呢,聽著外頭特意放輕的腳步聲,有點兒納悶。他短短的狗生還是第一次遇到人特意輕手輕腳的走路,一時也忘記了塞尾巴的事兒,自己整隻狗也情不自禁同樣放輕了腳步,從屋子裡溜出來,偷偷跟在周壺兒後麵,想看看這個人類到底打算乾什麼。
周壺兒神經緊張的盯著前麵沈慕的房間,卻並沒有發現自己背後的阿黃。
阿黃歪著頭看著周壺兒的背影,這人大半夜的來自己家院子乾啥呢?不過看他的動作,還挺有趣的……
待靠近了沈慕的房間,周壺兒乾脆趴在地上,偷偷往沈慕房間裡頭爬去。
阿黃也有樣學樣,伏低身子,跟在他後頭匍匐前進。一人一狗都靜悄悄的,沒有發出半點兒聲音。沈慕睡得熟熟的,根本沒發現自己房裡竟然進了人。
沈慕的房間並不大,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個櫃子,和兩口木箱。周壺兒摸了進去就開始輕手輕腳的翻箱倒櫃,阿黃保持著匍匐的姿勢趴在門口,好奇的看著他。
雖然周壺兒已經很努力的在偷了,可沈慕是誰?那是把銀子看得比什麼都重的,能輕易讓人給摸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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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壺兒翻了半天,在屋裡一文錢也沒找到,隻能把目光落在熟睡的沈慕身上。有的人也喜歡把錢藏在枕頭下麵、褥子下麵,或者縫進枕頭裡的,這樣更安全些。
周壺兒偷雞摸狗那麼多年,對彆人藏東西的習慣也有了幾分了解。他屏住呼吸爬到沈慕床邊兒,伸出手往枕頭下麵摸去。
就在這時,一直安靜吃瓜的阿黃卻忽然動了!
阿黃原本不知道周壺兒是來乾嘛的。在它短短的狗生中,並沒有遇到過賊。它的狗媽媽還沒來得及教給它如何捉賊,而它的人類父姆也沒有對它進行二次教育。
阿黃作為一隻寵物狗,血統使得它對所有人類都很友善。所以它一直在和周壺兒“玩遊戲”。
但此時周壺兒伸手的行為,在阿黃眼中,卻是以為周壺兒要去打沈慕。
阿爹出門前告訴過它,要保護阿姆!不能讓人打阿姆!本來好奇的盯著周壺兒看的阿黃忽然激動,像一顆小炮彈一樣竄出去,一口咬在了周壺兒的手腕子上。
“啊!!”周壺兒正緊張萬分的摸枕頭呢,忽然手上一陣劇痛,疼得他忍不住叫出聲,手一甩,居然沒甩掉,定睛一看,是一隻半大的狗,掛在他的手腕上,瞪著眼睛瞧著他,還發出嗚嗚的聲音。
超凶的。阿黃呲牙。
周壺兒氣得要死,一把掐住了阿黃的脖子。
阿黃隻是一隻不到半歲的半大狗,雖然趁其不備一襲就中了,可麵對成年男子周壺兒,它的力量並不值一提,就這樣被掐住了脖子。
很凶的嗚嗚聲很快變成了哀鳴。
一切都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