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铖那兒倒了酒,蘇雪桐接過來,雙手遞到村長的麵前,“大爺……”
她是想說兩句客氣話的,可嘴巴才張開,就隻聽大門咣當了一聲,跑進來兩個穿著綠色警服的男人,二話不說,衝進了屋子,將司铖按在了四方桌子上。
“同誌!這是怎麼了?”劉成駭了一跳。
警察道:“有人舉報他是741大案的嫌疑犯。”
蘇雪桐的腦袋轟隆了一聲,她下意識道:“什麼大案?你們有證據嗎?”
“741滅門慘案!嫌疑犯我們要帶回所裡調查,省城的同誌明天就會來到。”
司铖很快被兩個警察押上了三輪摩托。
整個縣派出所也就才兩輛。
蘇雪桐跟出了院子,在門口看見了劉保國。
她前後一思索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瞪著眼睛問:“是你舉報的?”
劉保國紅著臉說:“雪桐,他長得跟我看過的通緝令上的男人一模一樣。”
其實也並非一模一樣,通緝令上的黑白照片看起來很是模糊。隻是事到如今,他必須得一口咬定了一模一樣。
蘇雪桐一個字都不相信,她跑到了摩托車前,先是衝著警察道:“同誌,我想跟我丈夫說幾句話。”
司铖的眼睛落在了她的臉上。
她緊跟著對他說:“你先去配合調查,我晚一點就進城去陪你。”
司铖點了點頭。
警察發動了摩托,越走越遠了。
劉成走到劉保國的跟前兒,壓低了聲音道:“還不給我滾回家!”
劉保國有一肚子的話想要跟蘇雪桐說,哪知道她頭也不回地進了門,啪一聲將門關上。
劉成覺得麵上無光,這都什麼事兒嘛!人家好好的結婚來著,他兒子把警察給引來了。
不過他轉念一想,什麼1滅門慘案來著?那啞巴看起來,像是個良善的啊!
劉保國隻覺一陣天旋地轉,他頭暈的不得了,這一天一夜都沒有吃過,也沒有睡過。
他覺得自己沒有做錯,等事情查出了結果,他就知道自己是為了她好。
劉保國想要去拍門,卻被劉成硬生生地拖回了家。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連半個小時都沒有,村子裡的人都知道啞巴被警察帶走了。
趙翠兒坐在自家的院子裡一邊繡花一邊唱歌,要知道那啞巴甭管被沒被警察帶走,村子裡的人都知道啞巴和蘇雪桐結婚了,保國哥的娘怎麼也不可能再讓那樣的女人進門的。
如此多好,她既沒了男人,也不能嫁給保國哥。
劉山的心裡惴惴不安,四方桌上的菜早就放沒了熱氣。
蘇雪桐端了菜,轉身進了廚房,不一會兒就熱好了重新端上。
劉山提起了筷子卻也沒有心思吃,“姐,司铖哥……”
瞧瞧這人心吧,這才出了多大點兒事兒,姐夫又成哥了!
蘇雪桐沉默不語,等劉山把話說完。
劉山歎了口氣,又說:“姐,其實我還是挺相信我姐夫的!”
這倒讓蘇雪桐意外了一下,她瞥眼看著劉山,隻見他小臉嚴肅,一點都不像在說謊。
她籲了口長氣,拿筷子敲了敲盤子道:“吃飯……一會兒我進城,你看好了家。”
蘇雪桐等不到明天,她匆匆地吃了幾口飯,包了兩個饅頭,騎著自行車,上了路。
劉山看傻了眼睛,他姐沒學過騎自行車啊,怎麼也像姐夫一樣能騎上就走呢!
蘇雪桐趕到城裡已是快天黑的時候,派出所可不會管她住,她尋了上次落腳的小旅館,開了間單人房。
她預備著明天一大早,就趕去派出所。
小旅館是個二層樓,聽說這兒就是以前的縣委招待所,以前隻對內,不對外。
新的招待所蓋好之後,舊的才開始對外營業。
蘇雪桐的房間在二樓最裡麵,她提了瓶熱水進門,預備著好好泡一泡腳。
她得快速恢複元氣,明兒指不定還能遇到什麼樣的事情呢!
熱水才倒進盆裡,有人咣咣敲門。
蘇雪桐踢著鞋開門,隻見門外站著一個中年女人。
女人燙著大波浪,穿著眼下最時興的毛呢褂子,她看見蘇雪桐的那一刻並沒有著急開口,而是上下打量著她。
蘇雪桐微微蹙眉,“請問有什麼事?”
女人歎息了一聲道:“哦,我是司文斌的姑姑司慧茹!”
“誰?”蘇雪桐其實想到了司铖,但她並不確定。
“哎,那孩子告訴你他叫什麼名字來著?”司慧茹從黑色的皮包裡拿出了一張相片。
相片上的男孩十四五歲,與司铖有著完全不一樣的眉眼,如果是一個人的話,就算年紀不一樣,也不應該這麼不相似。
照片上的男孩濃眉大眼,可司铖明明長了一雙又細又長的丹鳳眼。
蘇雪桐立刻判斷出這是兩個人,可從女人透露的信息來看,她又覺得她說的就是司铖。
她沒把心裡的疑惑表現出來。
司慧茹進了門,坐在了逼仄的房間裡唯一的那張椅子上。
能在這兒見到她,司慧茹已經下意識將她當作了自己人,寬慰道:“派出所,文斌的姑父已經打過招呼了,那些人不會為難他。等明天省裡的同誌一來,事情一說清楚,就可以出來了。”
蘇雪桐仍然不敢確定,卻越聽越像。
司慧茹見她沉默不語,又說:“那孩子說你肯定得跟過來,還跟我說了旅館的位置,我就想著來提前見見你。”
為了掩飾自己的疑惑,蘇雪桐拿起了桌子上的茶杯,給她倒了杯水。
“說來也巧了,幾天前我和他姑父收到了他拍回家的電報,說是要和一個叫蘇雪桐的結婚。
你不知道那孩子15歲離家,至今已經5年了,從來沒有往家裡拍過一張電報。沒人知道他去了哪兒,更沒人知道他的死活。
這回一收到他的電報,他姑父費了老大的勁,才查到了拍電報的地方。
我就和他姑父連夜趕了過來,托了人想想讓派出所幫忙找一找他,沒想到派出所就把他當做嫌疑犯給帶回來了。”
蘇雪桐聽的眼皮直跳,連她的名字都知道,那個司文斌肯定就是司铖了。
可那照片……
她的眼神悄悄地落在了照片的上頭。
司慧茹善解人意地將照片又遞給了她:“瞧瞧,這是他離家前拍的照片兒,和現在都不大一樣了。”
是完全不一樣。
蘇雪桐盯著看了又看,隻聽司慧茹又說:“聽說……你和司文斌結婚了?”
蘇雪桐警惕地點了下頭。
“那領結婚證了嗎?”
“沒有!”
“那……”司慧茹是想問有沒有夫妻之實,可話到了嘴邊,還是沒好意思問不出口。
也罷,還是等明天文斌那孩子從派出所出來再說吧!
司慧茹又和蘇雪桐嘮叨了幾句他絕對不會殺人的話,還說他小的時候連殺隻雞都不敢睜眼看。
蘇雪桐自然是相信司铖的。
司慧茹對她的印象很不錯,漂亮得體,話雖然不多,但一看就是個明理的。而且能緊跟著就趕到城裡,證明心裡有他。
告彆之後,她上了縣裡給他們派的汽車。
夫妻倆住在新招待所。
司慧茹一回到招待所,見了丈夫陳郎峰,第一句話便是:“還行,也算配的起咱們文斌了!”
第二句話又問:“那孩子同意回去嗎?”
陳郎峰搖了搖頭。
司慧茹琢磨了一陣兒,悶哼道:“這回他不回也得回去!”
“他若非不走,你還能拿麻繩捆了他不成!”陳郎峰卷起了袖子,洗臉,今兒這一天跟打仗似的跑了那麼多地方,沒曾想,還真就找見孩子了。
其實按照他的想法,孩子想在哪都行,隻要給家裡捎個信兒,讓家裡的人知道他過得好不好。
但司慧茹肯定不那麼想,她故去的哥哥嫂嫂,可就留下了這麼一個孩子。
果然,司慧茹沉默了一會兒,綻開了笑:“郎峰,你等著瞧吧!這回,文斌會乖乖跟我回去的。”
陳郎峰搓了把臉,道:“你呀,肯定又把主意打到了人家姑娘的身上。”
蘇雪桐睡了一夜,也琢磨了一夜,還是沒能想明白照片的事兒。
她一大早來了派出所,猶豫了片刻,報的是司文斌的名字。
那些警察雖然沒有讓她第一時間就見著人,卻也沒有為難她,而是將她請到了一間沒人的辦公室裡。
蘇雪桐喝了整整三杯茶,才等來了司慧茹。
她大剌剌地坐在她的身邊,道:“等著吧,省裡的同誌已經來了,例行調查還是要走一走的。”
蘇雪桐沉默著點了點頭。
氣氛尷尬了一瞬,司慧茹就又似昨天那般打開了話匣子。
“我大哥和大嫂是文斌十四那年走的,他們走了之後,文斌就不喜歡和人說話了。”
蘇雪桐隻聽,並不發問。
要不是司慧茹聽過她說話,還以為她是個啞巴。
心裡想著,他們家文斌不愛說話,又找了個不愛說話的姑娘過日子,這以後的日子得過得多安靜啊!
不過,陳郎峰跟她提過,文斌這孩子受不得打擊,他喜歡什麼,他們都得順著他。
昨天沒見蘇雪桐之前,司慧茹的心裡還直犯嘀咕,見了之後,倒是心放下了不少。
雖說蘇雪桐是個農村姑娘,可並不是那種小氣吧啦拿不出手的。
不愛說話,就不愛說話吧!
司慧茹頓了一下,接著說:“文斌他可聰明了,要不是他走的時候,還沒有恢複高考,他一準兒能考上少年班。這孩子啊,就是太執拗了,受不了父母離世的打擊!”
司慧茹嘴裡的司文斌,跟蘇雪桐認識的司铖實在是不大一樣。
他怎麼看都不像是經受不住打擊的啊!
蘇雪桐正晃神間,又聽司慧茹問她:“你認字嗎?”
“認字!”她下意識回答。
“那就好,等去了首都,我托人給你找個工作。到時候,你和文斌好好的過日子,你看著他,可彆再亂跑了!”
蘇雪桐頓時瞪大了眼睛。
司慧茹衝她笑了一下,拍著胸口又說:“你不知道這些年因為找他,我都進幾回醫院了!”
“好了,省裡的同誌已經確定了,不是文斌,一會兒辦好了手續,咱們就可以走了!”從門口進來一個中年男人,穿著黑色的中山裝。
司慧茹給蘇雪桐介紹:“這是你姑父!”
姑父這個稱呼仿似有點繞口,蘇雪桐一時叫不出來,隻點頭衝他笑了一下。
陳郎峰從來不大相信司慧茹的眼光,這回倒是相信了,姑娘看起來是當真不錯,大大方方,也很漂亮,配他們司文斌那是相當不差。
至於家世什麼的,陳郎峰倒是想讓司文斌找一個門當戶對的,可這孩子跟其他孩子不一樣。
還是那句話,刺激不得!
司铖就是這時候進來的。
司慧茹叫了聲:“文斌!”
那名字仿佛根本不是他的。
司铖的眼神直直地落在蘇雪桐的身上,“姑姑,我想單獨跟雪桐說幾句話!”
司慧茹驚訝地看向了丈夫。
陳郎峰的反應迅速,拖著司慧茹的手將她硬拖了出去。
司慧茹站在走廊上,難以壓製的激動,“郎峰,你聽見了嗎?文斌開口跟我說話了!”
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房間裡。
蘇雪桐坐在原處,一句話都不想說。
她揉了揉腦門,想要捋清楚這兩天都發生了什麼!
司铖的姑姑和姑父看起來應該是什麼乾部。
那他也是出自乾部家庭。
司铖不叫司铖,他有另一個名字。
這些都很好理解,可是一個人不可能有兩張臉。
蘇雪桐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她抬了眉眼,看定了他道:“你到底是誰?”
司铖低垂了眉眼,眸子裡的光華閃來閃去,“一文不值的窮啞巴,你都敢嫁!現在啞巴就是有了根底……你反倒不相信我了嗎?”
這特麼就是來自心靈的拷問啊!
蘇雪桐凝神思索了片刻,她沒法騙自己,於是還是那句話,“倒不是不相信!”
“那你還嫁我嗎?”司铖罕見的咄咄逼人了起來,一隻手挑了她的下頜。
兩雙眼睛對到了一起。
萬千的星輝仿佛都落在了他的眼睛裡。
蘇雪桐被他眼底深邃的光晃暈了片刻,她下意識道:“可是你長得和照片……”
她的話並沒有說完,他就捧起了她的臉,用唇舌堵住了她。
溫潤的唇瓣緊緊地銜住了她的,另一隻大手還緊緊地托住了她的後腦,讓她半下都動彈不得。
蘇雪桐隻覺呼吸停滯了片刻,他靈巧的舌抵開了她的貝齒,肆意掠奪。
腦海裡還有一個念頭,這可是在派出所。
她做夢也沒想到她這輩子的初吻會發生在這麼刺激的地方。
蘇雪桐的腦子迷迷糊糊,好不容易等他放開了自己,她張大了嘴巴喘氣,唇舌間全部都是他的味道。
那司铖廝磨著她的耳鬢又問了,“嫁嗎?”
蘇雪桐還沒有喘勻氣,怎麼回答。
可是司铖根本不待她緩過神,唇瓣再一次肆虐襲來,這一回親的比剛剛還要凶,直親的她腦袋一陣迷糊。
再放開時,他的問題又來了,“嫁嗎?”
炙熱的眸子像是住著太陽,射出來的光芒,叫人不敢與他直視了。
“我……”蘇雪桐就說了一個字,又被親上了。
不曉得過了多久,蘇雪桐雙腿發軟,整個人都掛在了他的手臂上。
門外響起了敲門的聲音,“文斌!”是司慧茹在叫。
蘇雪桐簡直慌張死了,兩隻手死命地去推。
司铖終於放開了她,輕咬著她的耳垂問:“嫁嗎?”語氣裡儘都是幽怨的味道。
“嫁!我嫁!”
饒是蘇雪桐後知後覺,現在也知曉了,她若不說這個“嫁”字,恐怕今天是出不了這個門了。
想一想,萬一被他親暈在派出所,這樣足夠她臉紅心跳一輩子的經曆,還是不要有。
司铖終於滿意了,替她擦了擦唇邊的液體,又替她整理了衣裳,這才輕快地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