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驚綠發自真心這麼期盼著。
與此同時,她也想起了自己執意離開南海的原因。
不知道葉孤城有沒有把她在信中告誡他的話聽進去?如果他真的因此減少了和南王的接觸,然後沒有參與謀反,那……算了,那她也沒臉回去找他就是了。
說到底,在最初穿越的那小半年裡,如果沒有他,她的境遇隻會比現在悲慘一萬倍。
“練完了怎麼還不過來?”一旁的邀月見她收了劍後一直站在那不動,不由得問了一句。
盧驚綠這才回神,朝她走過去,順便接過她懷裡的女兒。
才三個多月大的孩子,既不會走路也不會說話,隻能躺在大人的懷抱裡東看看西看看,但盧驚綠總覺得她已經能認出自己了,因為最近這幾日,每次從邀月手裡把她抱回來,她都會轉著腦袋開始笑。
“素素是真的黏你。”邀月也這麼說,“一到你懷裡就高興。”
“不枉我辛苦一場把她生下來。”盧驚綠很感慨,“總算還知道親近我。”
邀月:“等她再大一點,我可以教她明玉功。”
這門功法有起練的年齡限製,所以盧驚綠沒法學,邀月一直很遺憾。
盧驚綠和她近距離接觸了這麼久,也算了解了她的性格,聽到她這麼說,知道她絕對是真心這麼想的。
但也正因為她是真心的,才叫盧驚綠哭笑不得:“素素才這麼點大,你就開始計劃教她武功了?”
邀月一本正經地點頭:“她和阿飛應該都很適合學武。”
盧驚綠:“……”阿飛適合,這個她是信的。
“可我記得憐星說過,你們的師父創立移花宮時,曾經說過,明玉功是決不能外傳的。”盧驚綠道。
“你們倆不算外人。”邀月毫不猶豫道,“而且我早晚要正式收個徒弟。”
盧驚綠再度:“……”
所以這麼一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她女兒將來就要繼承繡玉穀移花宮了?
想到這裡,盧驚綠竟也被邀月帶得提前展望起了將來。
隔了幾天,她還做了一個夢,夢見女兒長大了,真的繼承了移花宮,成為江湖上人見人怕的一方霸主,唯有在她麵前的時候,始終黏人不改。
因著這個夢,之後一連好幾天,她的心情都十分不錯。
心情不錯,注意力集中,那練劍也就更順利了。
這一日練完規定的次數,邀月還特地表揚了她一下,說她進步很大。
盧驚綠美滋滋:“是嗎?多虧你教我呀。”
“休息一下。”邀月說,“半個時辰後,跟我打一場。”
“跟……跟誰?”笑容僵在臉上。
“跟我。”邀月麵不改色地重複了一遍,“光練是沒用的,你必須跟人交手,才能知道自己的弱勢在何處,否則日後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隨便一個經驗豐富的武者都能贏你。”
雖然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是上來就跟你打,我真的很怕啊,盧驚綠想。
然而怕也要打,畢竟邀月從來就是一個說一不二的人,盧驚綠也不想再絞儘腦汁地去哄她一次。
於是休息了半個時辰後,她把女兒交給邀月的貼身宮女,簡單囑咐了兩句,就重新拿起了劍,站到了邀月對麵。
邀月大概看出她在緊張,在動手之前還特地安慰了她一句:“沒事,我不會用全力。”
盧驚綠:“……”你要是用全力,那明年今日就是我的祭日!
她深吸一口氣,又做了好一會兒的心理準備,做完之後,終於舉起了劍,默念著自己學過的劍訣,率先朝邀月攻了過去。
邀月沒有拿劍,也沒有用移花接玉,隻是單純地用肉身應對閃避她的招式。
但就算是這樣,也足夠盧驚綠手忙腳亂的了。
有好幾次,她出完一招,被邀月毫不費力地擋住後,都忘了要繼續,還是邀月提醒的她:“下麵呢?”
盧驚綠咬牙撐著,勉力繼續出招,但越到後麵,她的節奏就越亂,以至於出到最後一招的時候,她握劍的姿勢都完全不標準了。
邀月卻沒有不滿意,隻厲聲道:“再來。”
和人對戰不能像自己練那樣,可以按部就班一招一招地往下,來第二遍的時候,邀月顯然加快了速度,逼得她根本沒空去想,下麵那一招是什麼?
她隻能交給自己的身體去反應,反應在這種時候應該用哪一招,以免被邀月的掌風掃到,然後徹底摔倒在地,再握不住劍。
說來也是奇怪,明明隨著速度的加快,她已經沒空想那麼多了,但打著打著,她腦海裡竟又浮現出了葉孤城的聲音。
她想起最初學劍的時候,他手把手教她揮劍,又手把手糾正她不夠標準的姿勢,俯身在她耳邊告訴她:“當你能不論什麼時候都可以保證劍在手上,不會被人打脫手,你才算得上是一個劍客。”
盧驚綠不知道自己離這個標準還有多遠,但她知道,現在她好不容易有了繼續往下學,給自己增加保命本領的機會,那她務必要竭儘全力。
她和邀月打了大半個時辰才結束。
停下來時,她已是滿頭大汗,近乎脫力,再抬眼看邀月,和出手之前幾乎沒有任何區彆。
盧驚綠徹底感受到她們之間的差距了,喘著氣道:“你真的太厲害了……”
邀月抿唇道:“你也不差,能撐這麼久。”
盧驚綠其實都不知道自己撐了多久,被她這麼一說,忍不住問道:“我們打了多久?”
邀月道:“差一刻鐘就一個時辰了。”
這答案讓盧驚綠恍惚了好一陣,恍惚過後,她也不禁為自己驕傲了一把,並道:“那我爭取下次撐到一個時辰!”
邀月剛要說好,忽然聽到遠處林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不由朝那個方向望了過去,然後也不等跑過來的人穿過那片樹林,便直接開口問道:“發生何事了?這般匆忙?”
移花宮的宮女們大多會一點功夫,有些地位高的,甚至還會被允許學一下移花接玉,自然能聽到她的話,也立刻高聲答了。
“稟大宮主,穀外來了一個男人,說是來尋人的。”
邀月:“尋人?尋什麼人?”
通傳的宮女語氣遲疑:“他的……他的夫人。”
說話間,這個宮女也一路小跑著穿過了林子,在邀月麵前站定了。
而就在她站定之際,她的目光也朝盧驚綠的方向瞥來了。
連汗都沒來得及擦的盧驚綠:“……”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他有說他叫什麼嗎?”在她一顆心七上八下的時候,邀月又問了一句。
“叫什麼倒是沒說。”宮女停頓了一下,“但他說他姓葉。”
盧驚綠很想當場暈倒,還真是啊?
誰來告訴她,葉孤城到底是怎麼知道她在這的?!
見她一張臉白了紅,紅了又白的樣子,邀月也猜到她不太想見葉孤城了,直接道:“我出去會會他吧,放心,我會讓他走的。”
盧驚綠:“……你要怎麼跟他說?”
邀月一臉理所當然:“為什麼要說?直接用打的不就好了?”
移花宮主的行事作風就是如此,能直接動手,就絕不多說,反正這江湖上能贏過她的人也沒幾個。
盧驚綠明白她的意思後,差點一個腿軟摔到地上,幸好關鍵時刻用劍柄撐了一下。
“不不不,千萬彆。”她對邀月道,“還是我自己去見他吧。”
邀月:“那我陪你去。”以防他把你擄走。
盧驚綠知道她是好意,點頭應下了:“……也好。”
兩人往穀口方向過去的路上,盧驚綠第一次覺得,繡玉穀實在是太小了,從最裡麵走到最外麵,居然也就這麼一點距離,以至於都走到穀口了,她腦子還是一片亂糟糟的,根本不知道見了葉孤城能和他說什麼。
邀月倒是又提了一次:“你這般不想見他,不然就算了吧。”
盧驚綠:“……我不是不想見他。”我是不敢又愧於見他。
但來都來了,再臨陣脫逃,也實在是有點丟臉。
盧驚綠深吸一口氣,加快腳步繼續往外走。
走出繡玉穀那一刻,她的心跳已經快到了極點,一抬頭,看見站在離她一丈遠地方的葉孤城,更是本能地屏住了呼吸。
與此同時,她腦海裡跳出來的第一個想法居然是他瘦了。
還瘦了不少,眉宇間透著疲憊,向來一塵不染的白衣也沾著塵土。
這番比她印象裡狼狽三分的模樣令她鼻頭一酸。
“你……你怎麼會來的?”良久,她才聽到自己這麼問他。
“有人跟我說你在這,我就來了。”他答得很快,語氣卻是小心的,仿佛在擔憂稍重了一些就會嚇跑她。
盧驚綠本來想問他是誰告訴他的,可話到嘴邊又覺得,左右他現在都已經知道了,那究竟是從哪裡得知的又有什麼意義?
相比這個,還不如問一問他這趟過來,到底是想乾什麼。
如果是生氣想跟她算賬的話,那她必須認。
想到這裡,她下意識垂下眼簾,道:“當初不告而彆,是我對不住你。”
葉孤城說這個你在信上說過了,不用再說一遍。
“我過來不是為了聽你說這些,也不是想強逼你跟我回去。”說到這,他忽然停頓了一下,“我隻是想來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