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裡都傳少夫人活不久了,少夫人若是真的去了,必定要找個人照顧小小姐,以少夫人對您的信賴,少爺如今又如此寵愛您,我看啊,金環姐姐,您好事將近了。”
聽此,對小姐忠心耿耿的金環卻沒有反駁小丫鬟的話,也忍不住笑了。
她點了點碧玉的鼻子,嬌笑著:“你呀,真是嘴甜,什麼話都敢說。”
一直瞅著對方臉色說話的小丫鬟,見此,心裡那口氣鬆了,知道自己說對話了。
她乘勝追擊恭維著:
“哪有,我說的可都是真心話,如今府裡大家可都是這麼想的,姐姐日後若是有了大造化,也不知姐姐到時還想不想得起我這個小丫鬟了。”
小丫鬟這番話也不算是全然謊話。
現在府裡不少人都這麼猜測。
誰讓少夫人前陣子突然就病倒了,當時大夫都說沒救了,壽衣都準備了,後來少夫人竟然緩過來了,但是打那以後,少夫人肉眼可見的憔悴了,大家都說少夫人如今就剩一口氣提著,不知什麼時候就去了。
怕是連三十歲都活不到了。
而少夫人自己好像也察覺到了這些,前日子突然就不顧夫人的阻攔,放了不少從薑家來的下人歸家,隻是不許他們把自己的狀況傳回薑府。
前幾日又突然命人把小小姐送去了薑府,說是身子不便。
大家都道,少夫人這是自知命不久矣,準備後事呢。
而與因為身子病弱失寵很久的少夫人不同,金環作為少夫人的陪嫁丫鬟,雖然她一直瞞著少夫人與少爺偷情,可是府裡的人多精啊,各個恨不得長了八個眼,早就看在眼裡了。
如今眼看著少夫人快不行了,金環甚至不怎麼去少夫人那伺候了,整日稱病與少爺廝混,夫人又一副放任的態度,大家便都知道了,金環這裡是個好灶,都趕著來燒熱灶呢。
金環又何嘗不清楚?
小姐那日突然要為她說親,還說什麼找個好人家嫁了,可是再好得人家,也頂多是個莊戶人家,哪比得上留在慕府富貴呢?
金環才不願意呢,她可是小姐的陪嫁丫鬟,以前是少爺不正混,也看不上她這個小丫鬟,可是眼見著少爺改好了,金環又心動了。
她本以為少爺發下了毒誓,一輩子不納妾,自己也沒希望了,可誰知才過一個月,少爺就忍不住了。
他們二人,一個有心一個有意,幾番眼神拉絲,便背著薑玉顏成了事。
當然,金環也知道,少爺如今可以與她偷情,日後自然也可以找彆的女人。
可是吧,金環得意極了,她可是攥著小姐的嫁妝庫房鑰匙呢,隻要把這個捏住了,少爺還得哄著她呢,沒看夫人都默認了她與少爺廝混嗎?隻要在那之前趕緊懷上一個男胎,這繼少夫人的位子就是她金環的了。
思量一番,自覺沒有漏處的金環對著鏡子,撩了撩頭發,得意地笑了——
“放心吧,待我做了少夫人,不會忘了你的。”
“那,碧玉就提前等著金環姐姐給我賜名了。”
下人房內,小丫鬟恭維得金環嬌笑不止,她們沒有注意到,窗口處,一道淡淡的黑影靜靜佇立著。
————
時間很快就來到了三日後,天色蒙蒙亮之時,趁著那月色未歇,一頂四人抬的紅頂金流蘇鴛鴦紋的轎子,停在了薑府後門。
圍了薑府三天三夜的官兵們,終於讓開了一個口,紅頂轎子後跟著一個藍頂轎子,從裡麵下來了一個眯眯眼山羊胡的中年男人,正是楊師爺。
楊師爺一見到薑老爺,就哈哈大笑著上前,一邊拍著薑老爺的肩膀,一邊熱情極了——
“哈哈哈,我就知道薑老弟是個聰明人,知道該怎麼做,不對,如今不能叫您薑老弟了,該叫您國丈了。”
薑老爺扯出了一個勉強的笑容:“大人彆這麼說,抬舉小人了。”
“哎——我這可都是真心實意的話,以娘娘的姿顏容色,日後前程似錦啊,薑老爺您啊,就等著做那國丈爺吧,日後您可彆忘了提攜小人啊。”
“這,這……”
正當薑老爺尷尬地笑著時,突然身邊的楊師爺冷不丁問他——
“對了,薑老弟,那樣東西您拿到了嗎?”
薑老爺先是一愣,隨後才意識到對方說得是什麼,他臉上笑容更加僵硬了,掏出手帕擦了擦汗,從袖子裡掏出了一份契書。
隻見那契書上赫然寫著三個大字——和離書。
原來,這是薑望舒與路沉星的和離書。
楊師爺接過來,細細打量一番,笑容更加真情實感了:
“好,好,我就知道路公子也是個明白人,他沒有不情願吧。”
薑老爺聽此臉色突然一變,忍不住冷笑一聲:“豈止是沒有不情願,我那女婿一聽說能把小女送進宮做娘娘,情願的緊呢。”
薑老爺想起那日女婿一副賣妻求榮,利欲熏心的模樣,頓覺過去的自己瞎了眼。
女婿願意和離是一回事,可是表現得那般熱情,恨不得踩著妻子上位的模樣,又是另一回事。
他是真的沒想到,那路沉星竟然是個如此小人!
“哦?是嗎?”
楊師爺拍了拍忿忿不平的薑老爺的肩膀,捋了捋胡須,笑眯眯道:
“哎~國丈何必生氣?日後那小人有什麼前途,還不是您一句話的事?您且放心吧。”
聽著對方有難為路沉星的意思,薑老爺連連擺手:“這倒是不必了,畢竟是我家對不起他,楊師爺萬萬不可為難我那小婿啊。”
“嗯?小婿?”
“不,不,是路公子。”
“哈哈哈,國丈就放心吧,我知道怎麼辦。”
雖說是對不起路沉星,但是,既然讓國丈生氣了,作為一個巴結好手,楊師爺心裡當然有一萬個辦法讓路沉星日後不好過。
也不必做得明顯,隻需令他考不中不就行了?
楊師爺捋了捋胡子,心中打定了主意。
而這,也是紅緣為路沉星安排的下場。
一個本該前途大好一輩子清官的男人,卻因為娶了一個貌美的妻子,麵對高官利誘,挪了心性,最後選擇了賣妻求榮,反而被人報複,一輩子屢不中舉,窮困潦倒。
如此這般,這場賭局,他便算是贏了。
心情本該大好的紅緣,端坐在桐樹下的石桌前,端起酒杯不知為何,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遲遲飲不下這杯酒。
正當紅緣垂眸看著杯中酒液搖晃之時,突然,身後傳來了一個清軟的聲音——
“你是把我送人了嗎?”
紅緣驚然回頭,那聲音的主人正是本該在臥房梳妝打扮的薑望舒,此時她卻忽然光著腳跑到了自己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