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的乖女兒,彆氣壞了身子。”
看著女兒摔下手頭的紅寶石墜金流蘇簪,王母也不心疼,她隨意地招呼丫鬟收拾起來,這才緩緩走到女兒麵前。
王三小姐繡眉緊皺:“娘,我就是難過,憑什麼,明明我才是花神,她薑二憑什麼?!”
早在姑姑送來了當今聖上的畫像後,王慧雲便對那個俊逸的少年皇帝一見鐘情,而小時候姑姑成為娘娘時的風光場景也給王慧雲留下了深刻的記憶。
王慧雲早就下定決心要進宮做娘娘,從小苦學各種琴棋詩畫,容貌才華,她樣樣出色,她有自信能奪得皇帝的喜愛。
而這次的花神祭,王三小姐知道皇帝要來後,更是興奮地幾晚都睡不著,她想,這定是上天賜給她的機會,她注定了要當娘娘!
可是,現在這個機會卻被那個該死的薑二搶走了!
王小姐狠狠掐著手心,紅色的長指甲幾乎掐斷了也絲毫不覺得疼,因為她此時心裡更痛恨:
“她那個姐姐就是個賤人,好不容易自甘下賤,嫁給個紈絝,如今這個妹妹又出來擋我的路!”
當初薑玉顏與她並稱為揚州城雙姝,甚至薑玉顏還隱隱壓她一頭,便令王三小姐嫉恨了很久,後來好不容易這個薑玉顏腦子抽了,嫁人了,她王慧雲成了千金小姐圈子裡的頂層,美名更是比當初的薑玉顏還要遠揚,眼看著榮華富貴觸手可及,現如今,竟然殺出了一個薑二。
王慧雲如何不恨?甚至,曾經對薑玉顏的嫉恨也雙倍轉移到了薑望舒身上。
“娘,我不甘心,她憑什麼?那個薑二長得那麼醜,憑什麼搶我的花神!”
彆人或許沒有見過薑望舒的模樣,可王慧雲是從小與薑玉顏競爭到大,她那個妹妹王慧雲也見過幾麵,至今還對她那張鬼麵記憶猶新。
“她臉上那麼大一塊胎記,那麼醜,誰見了不害怕,憑什麼做花神?花神的位子明明是我的!”
王夫人雖然沒有見過薑望舒,卻也打聽到,那薑望舒如今不知尋了什麼法子,臉上的胎記已經去了,聽說美貌不已,才被選中。
王夫人輕輕靠近女兒,扶著女兒的臉麵朝鏡子,銅鏡清晰地倒影出了一張美人麵。
“我的嬌嬌兒,你看看,你長得多美啊,天生就該是做娘娘的命!”
“可是……”
王慧雲其實也聽說了薑二如今十分貌美的傳言,她擔憂著:
“我聽說,她如今長得還,還算可以,所以知府大人才看中她,娘,我,我真的還有機會嗎?”
能被知府大人一眼看中,那薑二如今的容貌隻怕不比自己差吧,王慧雲用自己淺薄的大腦猜測著。
王夫人冷冷一笑:“我的嬌嬌兒,你忘了嗎?做了花神可還要跳花神祭舞呢,你真以為一個傻子能比得過你從小苦練的舞技?”
“娘可是特意為你請了舞藝大家,你從小勤學苦練,連李大家都稱讚不已呢,她一個才學幾日的傻子,怎麼可能比得過你呢?”
是啊,那薑二早就聽說有幾分癡傻,從小連正經女學都沒上過,更彆說舞技了,又怎麼能比得過自己呢?
王慧雲對著鏡子,慢慢露出了一個笑容。
見女兒重新振作,王夫人這才放心,她嬌養的貴婦人手輕輕摸索著女兒的臉頰,冰涼的好似毒蛇蠕動。
“等那日,上了台,你隻要儘力跳好,那個傻子即使是花神又能如何?還不是我的女兒的陪襯?到那時,該是你的,誰也奪不走!”
“可是,娘,萬一,我是說萬一她很有天賦,真的會跳怎麼辦?”
王夫人冷笑一聲:“這點你放心,娘早就安排好了,如今,這揚州城內花神舞跳的好的舞娘,他薑家一個也請不到!”
原來,王夫人在打探到花神內定之事不可改時,她便立刻想到了主意。
自己女兒從小學舞,花神祭舞早就學會,李大家也稱讚女兒是舞姿絕美,花神下凡。
而那薑二,一個從沒有學過跳舞的傻子,即使舞蹈天分出眾又能如何?王夫人早就提前買通了揚州城內擅舞的娘子,保準這五日內,讓那薑家找不到一個能教好此舞的師父!
哼哼,到那時,祭台上,她薑二長得再美,也必成為自己女兒的陪襯!
當然,也不是說揚州城內沒有能跳此舞的娘子,隻是剩下的不過是普通水平,時間又如此短暫,能教出什麼好舞呢?
自詡勝券在握的王家母女,不會知道,薑望舒的美貌已經出色到,即使她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也能令萬物為之失色。
而她們更不會知道的是,曾經的薑望舒是被薑國細心培養的國之明月。
傳說,明月姬尤為擅舞,一舞亂天下。
即使,此時她失去了前生記憶,那刻入骨髓的絕世舞姬本能,也不會隨之消散。
因此,當知府大人隨便打發了個舞娘來教授薑望舒舞蹈時,舞娘震驚了。
首先便是被薑望舒這非人的容貌驚到久久不能回神,來之前她還疑惑為什麼知府大人一副很看中薑二小姐的樣子,卻不費心為她找更好的舞娘教導,而是隨便打發自己這個舞技平平之人前來。
直到她見到了那站在樹下,仰望著天空的少女,斑駁的光影在她的身上落下點點光斑,仿佛仙子羽紗,樹影晃動,羽紗飄然,倦鳥歸巢,那一刻,少女回眸輕笑的那刻,樹葉與世界仿佛靜止了。
直到樹葉再次晃動,驚飛了一眾飛鳥,鳥兒撲棱著翅膀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舞娘方才回神。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知府大人不在意舞蹈了,是啊,眼前的小娘子有這般顏色,又何必去學那舞蹈呢?恐怕隻為了她的一個笑容,這全天下的男子,便恨不得把全天下都捧到她麵前吧。
然而,很快,半個時辰後,舞娘發現自己又錯了。
靜立的小娘子已然傾國傾城,可當她跳起舞時,足以令鳥垂首,魚沉水,烏雲蔽羞月啊。
少女一舞罷,舞娘久久沒有回神,直到那張極具衝擊力的容貌近距離來到了自己麵前,舞娘才回過神,她怔怔地抓住了少女的手,問她:“薑小姐,真的從未學過舞嗎?”
如果沒有學過,那為何隻看她跳了一遍,便能過目不忘跳出來?身體柔軟又輕盈,絲毫不像是沒有跳過舞的人。
不不不,不隻隻是跳出來,舞娘雖舞技平平,可也見過曾經名動京城的李大家,恐怕就是盛年時期的李大家,也遠遠比不上眼前少女隨意的一舞啊。
舞娘怔怔地感歎著。
而眼前眉眼純稚的少女一邊擺弄著懷裡的狸奴,一邊眼神亮晶晶地問她:
“原來這就是跳舞嗎?好有意思呀。我喜歡跳舞。”
雖然沒有跳過,可是,在跳舞的那刻,薑望舒莫名地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放鬆,歡愉。
她覺得自己在那一瞬間好像變成了一隻小鳥,越飛越高,自由又快樂。
好有意思呀!
少女高興地想著,跳完一支舞後不僅不覺得累,還有幾分意猶未儘,她拉著舞娘的手,笑容又甜又軟,直把人迷得五迷三道:
“師父,我還想跳,再教教我吧,跳舞好好玩呀。”
“不不不,薑二小姐,可不敢叫師父,我不過是一個小小舞娘罷了。”
舞娘受寵若驚地擺擺手,盛世美人的撒嬌,恐怕誰也抗拒不了,哪怕是坐擁天下的皇帝也得為美人彎腰吧,而她,不過是一個凡夫俗子罷了,舞娘十分順從地遵從內心,口嫌體正直地把畢生所學都教給了少女。
短短三日,便已經教無可教,任何舞蹈隻要薑望舒看了一遍,不不不,哪怕隻是一個開頭,她都能順著音律跳出來,甚至跳得比原來的舞蹈更好!
這樣妖孽的舞藝天賦,直到舞娘離開府時,還被震驚的回不過神。
舞娘站在門口,碧藍如洗的天空,白雲緩緩移動,飛鳥在雲層穿梭,一如往昔祥和,可舞娘想到身後小院內藏著的那個絕世美人,想到兩日後的那場花神祭,不知為何,她的心臟砰砰砰跳了起來。
她想,這揚州城恐怕要變天了。
隻是,出了這樣一個絕代佳人,是幸事還是禍事呢?
就全城都為了即將到來的花神祭努力,簪花跳舞,客商雲集,熱鬨無比之際,慕府之中,薑玉顏卻隻覺整個人墜入了隆冬冰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