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不到一個呼吸時間,整個酒肆都被一片猩紅籠罩覆蓋。
除了還在呼呼大睡的掌櫃,所有一切都被夷為平地,變成了滿目瘡痍的破敗廢墟。
剛剛現身的宮苑和雲虹也無影無蹤,隻剩下一點隨風飛舞的衣裙碎片,迅速沒入霽霧深處消失不見。
“本來還想著和你和平共處,沒想到你竟然將我的忍讓,當成了自己的強大力量,還一次次試圖侵入我的意識,不得不說你是取死有道,活該在重現世間後不久便要被我打死。”
衛韜一個大步,來到被迷霧籠罩的石板長路。
大地在微微震動,還有越來越密集的沙沙聲響,從四麵八方朝著酒肆圍攏過來。
在霽霧流雲的籠罩下,整個蒼遠城仿佛活了過來。
卻有兩個異類和整個城池格格不入。
霧氣中傳來越來越大的惡意,要將他們從中排斥出去。
衛韜肅立不動,宛如一座沉默無聲的礁石,將酒肆掌櫃護在身後,承受著猶如大浪般的惡意衝擊。
自重回遺失之地以來,其他所有修行功法全部被切割斬斷,隻剩下最為基礎的赤練紅線得以保留。
衛韜彆無他法,也隻能沿著這條僅存的道路,不斷向前探尋赤練紅線的儘頭。
從赤練百線到赤練千線,然後再到赤練萬線,直至打破梵天大醮,將承載了梵天靈意的北荒皇族吞噬吸收,已然將這門基礎修行功法臻至了十萬線的高度層次。
但即便如此,麵對著隱於雲霧深處,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螣蛇,他還是感覺到了一定的壓力。
就在此時,酒肆掌櫃悠悠醒轉。
他滿臉懵懂茫然表情,從廢墟深處掙紮起身,循著聲音朝著遠處張望,目光落在蜿蜒遊轉而來的人群之上,麵色陡然變得塗抹霜雪一般的煞白。
這些人都是蒼遠外城的居民。
但現在全都變成了半蛇之身。
腰部以下已經沒有了雙腿,取而代之的則是一條條仿佛融入霧氣的蛇尾。
那種令人心悸的沙沙響動,便是蛇尾鱗片與石板長路摩擦發出的聲音。
“他們,他們怎麼變成了這樣!?”
酒肆掌櫃冷汗淋漓,強撐著不讓自己昏迷過去。
他收回目光,下意識低頭看去,視線落在瑟瑟發抖的雙腿上麵,下意識地喃喃自語,“為什麼我沒有長出蛇尾,還一直保留著自己的雙腿?”
“你很羨慕他們的修長蛇尾?”
衛韜道,“隻要你離開我的保護範圍,馬上就能和他們一樣,被充斥在流雲霽霧中的螣蛇真意異化身體,變成半人半蛇的怪物。”
酒肆掌櫃激靈靈一個寒顫,急忙搖了搖頭,“小人不是這個意思,隻是看到熟悉的街坊鄰居忽然變成這樣,心中一時間還有些難以接受罷了。”
兩人說話間,被螣蛇真意異化的人群已經來到近前。
然後便觸碰到了悄然顯現的猩紅血線。
就像是無數飛蟲落入蛛網,在不斷掙紮中漸漸失去所有生命氣息,直至化作灰燼四處飄散。
時間一點點過去。
越來越多的灰燼堆積地麵,將石板長路都完全籠罩覆蓋,仿佛鋪就了一麵灰色毛發編織的地毯。
與此同時,還有濃重的腐朽枯敗味道,有如實質一般在蒼遠城內氤氳不散。
融入到愈發深沉的霧氣之中,帶來仿佛不屬於此方天地的晦暗死意。
不知道過了多久,沙沙聲音完全消失。
整個蒼遠城空蕩死寂,再也不見一個活人的存在。
隻有滿地的灰燼,昭示著之前發生過怎樣的變故。
衛韜拂去身上沾染的少許灰燼,眉宇間並沒有流露出輕鬆表情,反而比之前還要更加嚴肅凝重。
無數赤練血線收歸體內,帶來難以計數的生命氣息。
除此之外,還有極其純粹的螣蛇真意,也一並隨著血線注入身體。
轟!!!
仿佛一道悶雷滾過地麵。
又像是一枚高爆炸彈爆開。
所有一切都在衛韜體內發生。
他猛地眯起眼睛,半跪在地劇烈顫抖起來。
螣蛇真意入體,帶來的衝擊超出了他的想象。
和之前修行無極散手時的體悟感知截然不同,如果說將當初的修行比作觀摩某種電影,那麼現在則是自己親自上去進行肉搏戰,理論與實踐之間的差距簡直不可以道裡計。
這種衝擊讓衛韜如遭雷擊,從肉身到神魂,仿佛所有一切都在刹那間陷入停頓,來追隨和適應這一刹那的震蕩與變化。
唰!
虛幻狀態欄顯現眼前。
一枚金幣隨之消失不見。
神秘氣息洶湧灌注體內,在此基礎上將變化更加引向深入。
轟!!!
以傾倒崩塌的酒肆為中心,大半個蒼遠城瞬間被一片猩紅血色覆蓋籠罩。
就像是引爆了一枚巨型炸彈,衝擊波朝著四麵八方擴散蔓延,頃刻間便轟塌了不知多少房舍庭院。
待到衝擊波漸漸散去,一道半跪於地的身影緩緩站直了身體。
衛韜抬手拭去唇邊已經乾涸的血跡,手臂表麵冰冷蛇鱗一閃而逝。
“經驗主義害死人,無極散手的螣蛇意境,和真正的霽霧螣蛇,完全不是一個層次的東西。”
“我以為曾經禦使諸法歸因吸納不同聖靈真意入體,便可以輕鬆應對重臨世間的聖靈凶邪,直到今夜正麵交鋒才發現理想與現實之間的差距。
但是,剛才你竟然沒抓住機會,趁我在真意入體陷入混亂的刹那現身出手,隻能說過度的小心謹慎的捕食習性也不是什麼好事,有時候反而會貽誤絕佳的戰機。”
唰……
他暗暗歎息,目光中捕捉到一道若隱若現的修長影子。
它穿梭於濃霧深處,縱橫虛空倏忽來去。
仿佛遊走於現實與虛幻之間,無論如何都難以捕捉到留下的痕跡。
“你在給我傳遞信息,意識波動似乎還很疑惑,為什麼我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受到你無意間散發出來的力量侵蝕,成為半人半蛇的怪物。”
“有意思,你的意識波動不僅混亂,而且還讓我感到有些幼稚,不得不令人產生懷疑,如今重臨世間的你,或許隻是一條剛剛破殼而出的幼蛇而已。”
衛韜深吸一口霧氣,便在此時緩緩閉上了眼睛。
縱然雲霧愈發濃鬱,螣蛇在其中不停閃過,都沒有再看上一眼。
不管是對他,還是對於螣蛇來說,真正的戰鬥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