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道子,你在想些什麼?”
突如其來的聲音在破敗石門前響起,頓時吸引了衛韜的注意。
他微微皺眉,轉身望去,便看到早該拾階而上的北芴,竟然無聲無息出現在了身後。
其行蹤之詭秘,即便是以他如今的感知能力,都沒有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如果剛才北芴沒有出言發聲,而是上來便直接下手偷襲,那麼他大概率要在最後一刻才能有所感知。
至少要將第一波攻勢硬扛過去,才能考慮如何去進行反擊。
衛韜心中念頭電閃,麵上不動聲色道,“我剛剛一直在想,遊弋於時空長河之中的監察者,到底是怎樣的一種存在。”
“以我對監察者的有限了解,與其說它們是和我們一樣的生靈,倒不如說是披著人形軀殼的異種怪物。”
北芴負手而立,凝視著麵前厚重石門,目光沿著石階扶搖直上,沒入被氤氳迷霧籠罩的深處。
“監察者太上無情、俯瞰眾生,不知從何而來,也不知向何而去,幾乎不與其他生靈產生交集。
唯有某處區域出現超出界限的力量波動時,才會有監察之眼顯化此間,進行標注確定引來監察者親身降臨。”
說到此處,他抬手指向麵前漩渦,“正因為如此,吾才會將你們聚集來此。
隻要能將這位似乎出現問題的監察者捕捉研究,弄清楚它們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便有可能擺脫束縛枷鎖,在時空長河內得享真正自由。”
衛韜點點頭,又接著問道,“首領剛剛如此大手筆施法開門,難道就不怕引來監察之眼的注視,進而引來沒有問題的監察者降臨?”
北芴沉默片刻,忽然笑了起來。
聲音卻尖銳扭曲,聽之不似人聲。
“你竟然說我不怕?”
“我當然怕,而且是很怕。”
“畢竟身為東躲西藏的老鼠,又哪裡有不懼怕貓爪的道理?”
“一想起來那次僥幸從貓爪下逃生的經曆,直到現在我都有些心神搖曳,渾身戰栗難以自己。”
他垂下眼睛,暗暗歎息,“至於為何敢將你們集合過來,還敢禦使超出界限的力量開啟漩渦,倒不是因為我已經強大到可以無視監察者的高度。
隻不過是由於時空長河內死得老鼠多了,活下來的那些便有了更多躲藏經驗,甚至可以在有限的空間內輾轉騰挪,而不會引來監察者之眼的關注。”
說到此處,北芴忽然話鋒一轉,“之前吾竟是有些看走了眼,沒想到衛道子除了身懷寂滅之力外,竟然還能吞噬漩渦內的氣息納入己身,如此在進入其中探查時,倒是在原有計劃上又多了幾分勝算。
待會你隨吾進去後,記得不要離開我太遠距離,這樣的話若是……”
“恩!?”
北芴一句話還未說完,卻是毫無征兆閉口不言。
他似是帶著極大疑惑,光滑麵具閃過一道波光,緩緩轉身向後看去。
幾乎在同一時間,衛韜心神陡然悸動,一起回頭朝後眺望。
一眼望去,他不由得眯起眼睛,瞳孔中映照出一幕有些熟悉,更多卻是有些莫名驚悚的景象。
除此之外,融入體內的寂滅之力也隨之自發湧動,帶動那一縷“液體絲線”加速運轉,一遍遍圓轉遊遍大小周天。
“甘霖涼,那家夥竟然真的找了過來!”
“牠到底是在找我,還是因為北芴集合寰宇之主與外魔,才將牠從時空長河深處吸引至此?”
衛韜屏住呼吸,一句話幾乎脫口而出,話到嘴邊硬生生又咽了回去。
雖然心中無比驚訝,他的卻沒有露出絲毫異狀,眼神表情一如既往,甚至還顯得有些疑惑迷茫。
儘管和北芴一樣在觀察眺望,卻表現得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現一般。
隻是在瞳孔中央,悄然映照出了一道寂滅之光,無聲無息出現在這片黑暗虛無空間之外。
當然,寂滅之光不是重點。
緩緩蕩開的道道漣漪也不是重點。
真正的重點,還在於帶來這般變化的人。
準確來說,其實是一人一船,正在分波泛舟而來。
追尋著似乎存在,又仿佛並不存在的那道痕跡,穿過漫漫時空長河,帶著淡淡寂滅氣息,在不經意間便來到了視線遠端。
和當初所見的那道痕跡相比,此時的一舟一人就顯得更加真實,自然也帶來了更加恐怖的壓力。
如果說當初觀察痕跡,就像是突然碰到了畫得惟妙惟肖,幾乎能夠以假亂真的猛虎壁畫,那麼此時就好似是猛虎自畫中緩緩走下,真正露出猙獰鋒銳的獠牙。
“這種感覺,寂滅之光降臨此間,難道是監察者之眼?”
“不應該啊,吾等一路前來如此小心謹慎,我又不惜消耗一件法寶遮掩痕跡,這處虛無空間又與時空長河近乎隔絕,本不可能會出現任何問題,為什麼還能引來監察者之眼的注視標記?”
“難道因為我施法開門,縱然提前做了各種準備,還是有力量氣息散逸泄露出去,所以才出現了這種情況?”
北芴心中點頭電閃,雙手結印猶如蓮花瓣瓣盛開。
而隨著他的動作,麵具表麵閃過一道墨色光芒,將整個虛無空間瞬間籠罩。
入目處皆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仿佛在一次遮罩之後,又對這裡進行了第二次的封閉,讓這片區域幾乎完全隔絕於時空長河之外。
十數個呼吸後。
北芴完成最後一道印訣,終於有些疲憊地長長舒了口氣。
但就在下一刻,剛剛鬆弛下來的身體,卻再次毫無征兆愣住。
因為他看到了一線光芒。
帶著令人心悸的空無寂滅之意,仿佛可以無視一切隔絕,無聲無息突破遮罩隱蔽,便在此時映入眼眸深處。
“竟然連壓箱底的隱蔽手段,都沒能完全阻隔監察者之眼的注視?”
“我之前依靠此法數次避開監察者之眼,最危險的時候甚至已經被他開始標定,曾經經曆過的事情難道還能是假的不成?”
“按照這種趨勢發展下去,怕是用不了多久便要被它突破屏障,捕捉標定到吾等所在的準確位置。”
北芴沉默肅立,一動不動。
仿佛變成了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像。
時間一點點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