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他隻是個過客而已,沒有必要讓自己陷入太深,完全淪為一方手裡的棋子和刀子,從而失去了虛空縱橫的真意。
“引元焠體,凝氣成液,二十滴給我爆!”
轟!
!
狂風驟起,皆為天地之氣。
化作道道龍卷旋風,瘋狂肆意切割。
更是引起了血色光芒範圍之外的異動,在冬靈山脈深處仿佛刮起了前所未有的颶風,以金色圓環的駐地水銀之塔為起始,浩浩蕩蕩席卷四方。
湧動的猩紅破碎消散,幾道身影在狂風中艱難穩住不動。
第六金環麵色慘澹,心神已經被奪。
卡察!
劇烈的撞擊聲從身側響起。
他感覺到近乎無法匹敵的力量,就從自己一旁轟然掠過。
緊接著一聲痛苦哀嚎傳來。
卻隻是持續了刹那,慘叫便戛然而止。
下一刻。
第六金環身體一顫,眼前猛然發黑。
一隻碩大利爪悄無聲息落下,包裹住他的頭顱,而後輕輕向內一握。
噗!
西瓜炸裂的聲音響起。
無頭屍體軟軟倒地,抽搐幾下便不再動彈。
稍遠一些的地方,一團血色霧氣瘋狂轉向,想要脫離這恐怖的死亡煉獄。
直至撞上一尊猶如鐵塔的青黑軀體,血霧便在瞬間炸開,露出內裡軟爛如泥的第三金環,明顯已經來到生死邊緣,即將失去所有生命氣息。
“你們,實在是太弱了。”
“枉費我過來之前,還很認真地做了心理建設。”
低沉的聲音緩緩響起,令唯一存活的第二金環心驚膽戰。
但很快,他就不需要擔驚受怕了。
因為死亡的厄運已經降臨。
無法擺脫。
更無法反抗。
隻剩下沉悶的撞擊聲猛然炸響。
戰鬥在毫無征兆中爆發,又在毫無反應中結束。
除了滿地殘渣之外,就隻剩下第四金環呆呆站在那裡。
她表情平靜,目光溫和,仿佛完全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衛韜慢慢行走在一片狼藉之中,掰著手指認真數了一遍。
“我可以確定,一共隻見到了六個金環。”
他微微皺眉,又數了一遍,“那麼,水銀之塔的創始者,第一金環閣下又去到了何處?”
“小四,你告訴我,平常一環閣下喜歡呆在什麼地方?”
“不把他也找出來打死的話,我就感覺事情沒有真正做完。”
第四金環的眼神終於聚焦,“一環,一環是誰?”
片刻後,她忽然恍然說道,“我想起來了,一環就在水銀之塔之中,幾乎很少出現在其他人麵前。”
“水銀之塔內部?”
衛韜眼中波光閃動,眉宇間浮現疑惑表情。
“我們現在不是就在水銀之塔嗎,難道還有另外一個水銀之塔的存在?”
第四金環按住眉心,眼神痛苦,“水銀之塔,就在地下。”
片刻後,衛韜掀開石板,看到了一扇鑲嵌在地麵的大門。
嘎吱嘎吱的聲音響起。
刺骨陰風從打開一道縫隙的門內湧出,似乎還夾雜著沉悶瘮人的嘶吼咆孝。
彭!
隨著衛韜沿著台階進入,厚重大門隨即關上,將內外隔絕成兩個世界。
不久後,他拐過一道彎,來到一處有著許多隔間的平台,忽然便明白了水銀之塔這一名字的來源。
它真的是在地下。
就像是一柄長劍刺入山體。
越向下走,便越接近塔頂。
濃鬱的血腥味道從各個隔間傳來。
而隨著衛韜的到來,緊鎖的金屬房門砰砰作響,劇烈撞擊聲此起彼伏。
他站在距離最近的隔間房前,目光透過狹窄的通風口向內看去。
兩點猩紅顏色映入眼簾。
還有瘋狂咆孝從門內響起。
衛韜沉默片刻,伸手按在門上,然後猛然發力。
彭的一聲悶響。
刹那間整個房門四分五裂,露出內裡陰森黑暗的景象。
一頭仿佛剝了皮的鮮紅怪物蹲踞地麵,也不知道是在威脅,還是因為恐懼,喉嚨深處嗚嗚連聲。
“已經完全瘋狂的覺醒者嗎?”
“看她的樣子,應該是被一環當成研究對象,在這裡關押了不短時間。”
卡察!
衛韜拗斷了她的脖子,讓兩人都獲得了真正的清淨。
接下來他不再停留,沿著台階一路向下。
很快越過第二層,進入第三層,然後是第四層。
而越是向下,便越發黑暗寂靜,沒有了撞擊與嘶吼,隻剩下他一個人不斷回蕩的腳步聲。
不久後,衛韜站在通向第七層的入口,低頭俯瞰著下方堆疊湧動的大團血肉。
“已經很久沒有人下到這裡。”
“出乎我的預料,這次過來的竟然是一個生麵孔。”
一道溫潤柔和的女子聲音緩緩響起,湧動的血肉朝著兩側分開,將繼續向下的台階顯露出來。
“我現在不方便出門迎接,還請見諒。”
衛韜站在那裡不動,“第一金環閣下才是出乎了我的預料,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年紀很大的老先生,沒想到聽聲音竟然是個溫柔女子。”
“男人也好,女子也罷,對現在的我來說都沒有什麼意義。”
第一金環低低歎了口氣,“至少在尋找到覺醒力量的真正源泉,解除所受到的詛咒之前,我怕是都無法從這裡離開。”
伴著她的聲音,大團血肉再次開始了湧動。
衛韜微微皺眉,目光中映照出無數猩紅觸須,一端沒入血肉深處,另一端則連接著剛剛顯露出來的曼妙身軀。
如果拋開糜爛血肉、猩紅觸手不管,這是一個各方麵都幾近完美的女子。
隻是將所有一切都組合起來,給人帶來的卻隻有詭異恐怖的感覺。
“七層水銀之塔,對應七位金環。”
衛韜說到此處,麵上露出溫和笑容,“可惜現在隻剩下了第一環閣下自己,也是令人感到有些感慨唏噓。”
“他們都死了嗎?”
第一金環的聲音依舊平和,“死了再找一批就是,對我來說隻是有些麻煩,卻也算不得什麼大事。
而且水銀之塔也並非僅有七層,隻是以我的能力,如今隻能占據到第七層而已。”
衛韜目光須臾不離第一金環左右,眸子裡現出些許疑惑神色。
他思索著慢慢說道,“和第一環閣下麵對麵交流,卻是讓我想起來兩個人。”
“哦?你想起了誰?”
第一金環的聲音也多出幾分好奇。
“他們的名字,一個叫桂書彷,一個叫羅青雋,似乎和一環閣下的情況有些相像。”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一環閣下很辛苦吧。”
衛韜沉默一下,再開口時聲音忽然低了下來,“這種連身體都被侵入,無法真正掌控自身的感覺,想想都讓人覺得辛苦。”
“你竟然能發現我麵臨的情況。”
第一金環緩緩睜開眼睛,左側眼眸黑白分明,右側卻是一片猩紅。
她的表情接連變化,有種說不出來的奇怪感覺。
直到幾個呼吸後。
一聲幽幽歎息忽然響起,“但是,你不應該說出來的。”
“不說,它還不知道。”
“結果你說了,就引起了它的注意。”
衛韜點點頭,“沒關係,其實我也想看一看,它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還有,一環閣下有沒有見過,亦或是聽說過喜母的存在?”
“喜母,我沒有聽過,想來她同樣沒有聽過。”
“難道那所謂的喜母也和你一樣,是一位虛空行者?”
第一金環默然片刻,忽然笑了起來。
聲音不再是之前的溫潤似水,反而多出來許多嬌媚妖冶的味道。
忽然啪的一聲輕響。
一根猩紅觸手斷開連接。
緊接著啪啪響聲連成一片。
所有觸手從第一金環身上離開。
她踩著蠕動血肉,一步步靠近過來,“我對你很有興趣,而若是能將你進獻上去,定然會受到極大的獎勵。
所以希望你服從我的安排,不要再想著抵抗,因為抵抗也沒有什麼用處,隻會徒增不必要的煩惱。”
衛韜依舊一動不動,凝視著那雙攝魂奪魄的眼睛,仿佛從中看到了翻滾湧動的血海。
還有一尊看不分明的龐然陰影,蜷縮於血海深處,就像是一座被淹沒的巨大山嶽。
他任由她貼住身體,伸出一隻白皙嬌嫩的素手,輕輕撫在了臉上。
“你知不知道,百滴全爆是怎樣一種感覺嗎?”
衛韜低頭俯瞰,與那雙攝人心魄的眼睛對視,語氣認真問了一句。
“百滴,全爆?”
“你一次,有一百滴嗎?”
她微微一怔,麵上剛剛浮現笑容,卻在這一刻陡然凝滯不動。
轟!
!
守在水銀之塔入口的第四金環忽然睜開眼睛,腳下的地麵在微微震顫,讓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仿佛有什麼極度可怕的東西,即將破土而出。
她本能地想要離開。
但是,來自於他的命令,卻又將她禁錮束縛,留在愈發動蕩的地麵一動不動。
下一刻,山石地麵開始出現道道裂紋。
第四金環再也無法呆在原地,不得不開始向後退去。
轟!
她剛剛離開的下一刻,一道血色大浪陡然衝破地麵,朝著空中劇烈噴發。
又有狂風呼嘯,形成龍卷氣旋。
將所有猩紅切割破碎,雙方進行著激烈的對抗廝殺。
時間一點點過去。
所有異象終於漸漸平息。
整個水銀之塔已經不複存在,所有一切都被崩塌掩埋。
第四金環立於一座斷崖頂端,眼神表情再次陷入茫然。
忽然,一隻鮮血淋漓的手臂扒住石壁,將下麵更加殘破的身軀一點點拉了上來。
“沒想到她竟然如此難纏,隻是滅掉她一道降臨分神,就將我累成了這樣。”
“早知如此,就不撩撥第一金環,這樣便不會將她給放出來。”
衛韜大口喘息,席地坐了下來。
他招招手,第四金環很快來到近前。
“我怕是撐不住了,不久就要離開。”
“原本還想回去看一看,現在看來也已經無法完成。”
“不過經此一役,也算是很大程度延緩了那東西的侵襲,再加上金色圓環已經消失不見,他們應該可以安穩生活下去。”
他努力平複著呼吸,語氣也隨之變得嚴肅,“我交給你一個任務,在我離開後,你每天都要虔誠誦念,衷心供奉,聽明白了嗎?”
她眼神純淨,仿佛一張白紙,緩緩點了點頭。
衛韜笑了一下,開始具體的交代。
忽然,他微微皺眉,低頭朝著崖壁下方看去。
一團糜爛蠕動的血肉正在從道道石縫中湧出,散發著濃鬱的腥甜味道。
“第一金環失控了,馬上就要自我毀滅。”
衛韜暗暗歎了口氣,驅趕第四金環抓緊離開。
目送她消失在視線儘頭,他收斂一切思緒,最後再看一眼那團瘋狂膨脹的血肉,整個人無聲無息開始消散。
仿佛是無窮無儘的黑暗。
衛韜心有所感,向後感知。
隻看到一團湧動不休的血肉,環繞著密集的猩紅觸手,正從後方正在急速遠離的澹澹光芒中脫出,朝著他這道分神急追而至。
“到底是什麼仇什麼怨,一道分神被我毀掉了而已,竟然是本尊不惜代價、不顧消耗直接跨越虛空。”
唰!
喜母巢穴,石殿深處。
衛韜緩緩睜開眼睛,眸子裡閃過一道莫名光芒。
隨著他的動作,通向金環世界的蛛網悄然打開,露出進入巢穴的通道。
沙沙沙……
輕細腳步聲響起。
一團扭曲血肉漸漸變成纖細窈窕的人形,一步步越過通道,來到了黑暗石殿入口。
“你以為,能從吾手上跑得掉?”
“即便是付出很大代價,吾也要找到你的老巢,再將你……”
她澹澹說著,聲音不知不覺低了下去。
麵上的冰冷笑容也隨之凝固。
一點點收縮的童孔中,映照出一尊雲紋黑鱗覆體、尖銳骨刺叢生,雙翼雙尾環繞的猙獰龐然身軀,正在低頭朝著她俯瞰下來。
還有一道道更加龐然恐怖的虛影轟然降臨,已然先一步將她完全籠罩。
“玄武朱雀,鬼車螣蛇……”
她喃喃自語,看著那張滿是鋒銳獠牙的嘴巴緩緩張開,將熾烈燃燒的口水滴滴答答淌落地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