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靠著“混元無極、元胎歸一”,以及破限九十多段龜蛇交盤帶來的增益,就算是在靈境大宗師的行列之中,也應該屬於比較靠前的存在。
但是,若是麵對靈境圓滿,尤其是開始接觸感悟法的武者,應對起來就有些吃力,甚至會有很大的可能落敗身死。
所以說,那抹陰沉暗色,能夠和如此濃鬱的梵天靈意正麵交鋒,絕不是他現在所能抗衡的敵人。
隔著這麼遠的距離,都能給他帶來如此程度的壓力,交手雙方絕對超越了靈境,步入到法的層次,就連寧道主與之相比都有所不如。
被灌木叢遮擋嚴實的地洞中。
衛韜盤膝端坐一動不動,雙手合十結成法印,片刻後指燦蓮花,手印隨之悄然變化。
寶瓶印、外縛印、法界印、金剛印。
一個個印訣變幻不定。
連帶著沒入黑暗虛空的詭絲顫動不休。
忽然,啪的一聲輕響。
衛韜緩緩睜開眼睛,低頭注視著番僧的屍體,目光中閃過一絲失望的神情。
他深吸口氣,又緩緩吐出,任由冰涼的雪花落在頭上臉上,帶來絲絲縷縷的涼意。
剛剛以幽玄詭絲承載吸收黑淵靈意的計劃,原本一直都進行得很順利,卻在最後一刻毫無征兆失敗了。
他也是沒有想到,梵天靈意與黑淵靈意遇到一起,竟然會產生如此巨大的衝突。
還給他帶來了極其劇烈的痛苦。
直接導致了幽玄詭絲散亂,黑淵靈意崩解消失不見。
許久後,衛韜緩緩收斂思緒,丟下已經不成人形的番僧屍體站了起來。
再度深入觀察之後,他又有了一個新的發現。
那便是在屍體之中,並非隻有黑暗之淵的靈意,而是還有著梵天靈意曾經存在過的痕跡。
如此幾經周折,多次進行推測。
在衛韜看來最大的可能就是,這位確實是密教上師,生前也是天人交感梵天靈意,才成就的金剛琉璃。
結果待到身死坐化,成為了完整的人形舍利子,梵天靈意消失散去,卻又被黑暗之淵靈意侵蝕,直接轉換成了黑淵橫練宗師。
所以說,想要陰陽歸一,接引黑暗之淵靈意入體,他還需要先坐化身死,或者是將梵天靈意全部散去?
衛韜搖了搖頭,直接將這一想法拋之腦後,盯著一動不動的番僧屍體再次陷入沉思。
玄感武者感知捕捉武道真意玄念,天人交感化生,便可成就陰極宗師。
天人交感、玄念真意,便是武道宗師麵對其他武者的最大不同與優勢。
而陰極宗師並沒有特彆明顯的境界劃分,一切的修行都可以用量變積累,質變提升來形容。
不斷凝聚提升武道真意,同時在此過程中,又不斷反饋補益自身,直至達到量變可以引起質變的臨界點,便可以嘗試陰極陽生,由虛化實。
凝聚到極致的武道真意,就是陰極陽生,由虛化實的開始。
衛韜收斂發散的思維,再次回到金剛秘法的修行上麵。
那麼,在金剛秘法詳解之中,為何沒有由虛化實的說法。
金剛琉璃之上的陰陽歸一,和陰極陽生、由虛化實之間到底有沒有關係?
他將武道真意融入肉身,也算是另辟蹊徑,甚至是走到歪路上的一種由虛化實。
而這種情況下的金剛秘法,似乎已經偏離了功法詳解中闡釋的道路,更多的和寧道主感悟的混元錘意境有著密不可分的聯係。
衛韜眼中波光閃動,一遍遍回憶著成就橫練宗師時的體驗,心中不斷推演如何才能將近乎水火不容的梵天黑淵靈意融為一體。
時間一點點過去。
他完全沉浸其中,即便曆經多次失敗也毫無沮喪之情。
忽然,腳步聲響起。
對方似乎並未做過多的掩飾,因此還隔著一段距離,便混在風聲之中傳遞過來。
衛韜停止思考,緩緩轉頭看去。
他所在的地方非常隱蔽,自身也早已經將氣息完全收斂,如果不是有著特彆的指引,根本就不可能發現他的藏身之處。
但是,腳步聲越來越近,而且在中途停頓調整了兩次方向後,竟然是直奔他所在的位置而來,很快便已經到了近前。
卡察!
灌木叢邊上的枯枝被踩斷了。
一道黑衣黑袍的身影便在這裡停了下來。
衛韜微微眯起眼睛,心下頓時恍然。
他感知到了黑暗之淵的氣息。
和身邊的番僧屍體如出同源。
所以說,這就是對方不用眼睛看,也無須耳朵去聽,就能直接找到他的原因。
嘩啦啦。
衛韜從幽深地洞鑽出,再撥開樹枝,來到灌木叢外。
黑衣僧人雙手合十,垂下眼睛,“我感知到了麾下一位上師最後的氣息,卻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到如此年輕的一位武道宗師。”
“我也沒有想到,已經藏得這麼嚴實了,還能被你開了透視般直接找到。”
衛韜仔細觀察,緩緩開口說道,“你很像一個人,他的名字好像是叫做禪禹。”
黑衣僧人麵露笑容,微微頜首,“我叫禪心,你所說的禪禹師弟已經死在了玄冰海中。”
衛韜問道,“這麼說,你也是密教的傳法佛子?”
“以前是,現在是不是已經被逐出了師門,我也不太清楚。”
禪心雙手合十,“不過他們都已經走上了邪路,真正的密教正統就在我這裡。”
說到此處,他轉頭向西看去,“你被梵天惡念纏身,竟然還敢在九聖山周圍停留,難道就不怕被金帳王主遇到,隨手送你前往黑暗之淵?”
“原來昨夜那道梵天靈意,真的是金帳王主親臨此地。”
衛韜點點頭,表情依舊平靜,“比起我的梵天惡念,你的黑暗之淵氣息更加明顯,既然你都不怕,我又為什麼要怕?”
“雖然在北荒地麵,很多人提起黑淵就會為之色變,但這裡麵並不包括王主。”
禪心輕輕呼出一口白霧,麵上露出莫名笑容,“如果遇到王主,他非但不會殺我,反而還要將我帶在身邊,保護我的性命,直至我隨他一起返回北荒。”
說到此處,他暗暗歎了口氣,“隻是我並不認同他的理念,所以才會躲開他的視線。”
衛韜好奇道,“他是什麼理念,你又是什麼理念?”
“王主想要讓大梵生天再次衍生神意,再將大梵生天的光芒籠罩整個大地。”
禪心沉默一下,“至於我,則是想要讓北荒變回應有的樣子,將一切外來者儘數驅逐出去。”
“你們的理念太過於高大上,所以我們之間沒有什麼共同語言。”
衛韜緩緩搖了搖頭,話鋒一轉直接問道,“那麼禪心佛子專門過來找到我,究竟所為何事?”
“剛才我已經說的很明白了。”
禪心的目光透過灌木叢,看向了那處隱蔽洞口,“我並不是在尋找閣下,而是追尋著麾下一位橫練上師的氣息而來。”
衛韜繼續搖頭,“那不是你的上師,而是我的上師。”
禪心沉默許久,緩緩向後退去,“既然如此,那就送給你了。”
“等一下。”
“閣下是準備將我也留下來嗎?”
禪心停下腳步,一雙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輝,亮若星辰,“雖然我看不透你的實力層次,或許不是你的對手,但你想要將我拿下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而且你我若在此交手,梵天惡念和黑暗之淵的氣息交織糾纏,便有可能引起金帳王主的注意,想來你也不想看到這種情況的發生。”
“禪心佛子理會錯了我的意思。”
衛韜麵上露出平和笑容,“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道理。”
停頓一下,他的語氣愈發溫和,“大周與北荒交惡,或許不日就將重啟戰端,而梵天靈意越強,則北荒武者越強,所以任何能削弱梵天靈意的人,都可以算是我們的朋友。
禪心佛子受黑暗之淵卷顧,承載黑淵靈意,我自然不會對你出手。
剛才之所以叫住佛子,其實隻是想和你做一個交易而已。”
禪心微微皺眉,“什麼交易?”
衛韜有學有樣,同樣雙手合十,“我對黑暗之淵敬仰萬分,誠心誠意想要成為黑淵靈意卷顧之人。
禪心佛子若是能吸收我加入組織,彆說一個密教上師,就算是你想要更多,我也會想儘辦法給你抓來。”
“你想成為黑淵靈意卷顧之人?”
禪心聞言頓時愣住,甚至無法保持住平靜澹然的表情,滿是驚訝又重複了一遍,“你剛才是在說,想要成為黑淵靈意卷顧之人?”
“千真萬確,絕無半點虛言。”
衛韜嚴肅認真道,“昨夜與那位上師一番交手,我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比起梵天惡念纏身,甚至和其他玄念真意相比,還是黑暗之淵的氣息更加令我著迷,幾乎無法抑製住無儘向往的激動心情。”
說著,他緩緩踏前一步,“怎麼,對於我的誠心歸附,禪心佛子難道想要無情拒絕麼?”
“我沒有說要拒絕。”
禪心長長呼出一口濁氣,眸子裡閃爍著欣喜的光芒,“我隻是沒有想到,閣下竟然會有如此想法,實在是完全出乎了我的預料。”
接下來,他陷入長時間的沉默思考。
衛韜也不著急,一邊安靜等待,一邊仔細感知自禪心周身散發出來的黑淵靈意。
許久後,禪心終於開口說道,“我思來想去,卻是找不到可行的辦法,無法讓你和我一樣,成為黑暗之淵卷顧之人。”
“禪心佛子的回答讓我很失望。”
衛韜垂下眼睛,負於身後的雙手緩緩虛握。
但就在下一刻,他便抬起頭來,將還未握緊的拳頭再次鬆開。
禪心斟酌著詞語,“不過,我可以助你成為黑暗行者,承載黑暗之淵靈意,傳播黑暗之淵意誌……”
衛韜聚精會神,仔細傾聽。
隻覺得思路一下子便被打開,不久前還苦思冥想的一些問題,就以這樣一種方式得到了答桉。
雖然禪心所講的內容,和金剛秘法並沒有任何牽連。
但卻幫他解決了最大的一個問題,那就是如何在身懷梵天靈意的情況下,再接引黑暗之淵氣息入體。
如此一來,後麵再去推演金剛秘法中的陰陽歸一,就多出了一條更加寬敞的道路可以選擇。
“北荒武者越強,則梵天靈意越強,那麼對於黑暗之淵也是一樣,像你這樣的行者越強,則黑暗之淵越強,反之亦然,吾謹以此言與閣下共勉。”
說完最後一句,禪心雙手合十躬身一禮,帶上番僧屍體隱入風雪深處。
隻剩下衛韜一人留在原處,依舊沉浸在思索之中,許久後才驀地回過神來,抖落身上積雪朝著相反方向快步離開。
…………
………………
九聖山下,眠龍鎮中。
時至深夜,整個小鎮一片黑暗寂靜。
隻有兩個熬夜的更夫,裹著厚厚的棉衣袍服,從鎮尾所居的小屋出來,按點敲梆打鑼,提醒居民。
鎮子並不算小,前後各有三條長街。
因此更夫巡邏至少要一刻鐘時間,才返回到小屋裡麵,靠坐在爐旁取暖。
兩人搓著手腳,打開了煨在爐旁的酒袋,就著一碟鹽水煮豆慢慢喝了起來。
不知不覺間,又到了該巡更的時間。
兩人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提著破舊燈籠四下裡查看。
一陣北風吹過,他們被凍得簌簌發抖,就連開口說話的聲音都是哆哆嗦嗦。
“你有沒有覺得,後半夜忽然變得特彆冷,而且鎮子裡也有些安靜得可怕?”
“大半夜的你想聽什麼聲音,不安靜才是有鬼。
抓緊時間轉完一圈回去,把剩下的一口酒喝完正好睡覺。”
兩人踩著積雪,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很快轉到眠龍鎮東頭,然後繞了個圈又折返回來,加快速度朝著住處走去。
就在此時,又是一陣寒風吹過,夾雜著大團雪花,劈頭蓋臉砸在身上。
更夫就在此時齊齊停下腳步,表情呆滯朝著前麵看去。
就在不遠處,一個白衣白裙,打著素白紙傘的窈窕身影立於雪中,不知道已經在這裡站了多長時間。
她款款走來,甚至沒有在身後留下應有的腳印。
雖然現在是酷寒的雪夜,兩人額頭上卻是一層細密汗水,就連背後的衣衫都被浸濕,再被北風一吹頓時帶來刺骨寒意。
咕冬!
兩人齊齊吞咽口水,身體止不住地顫抖,就連雙腿也有些發軟。
他們想逃,卻連腳步都無法挪動。
終於,她在幾步外停了下來,緩緩抬起紙傘,露出下麵一張清幽美麗的麵容。
一個更夫結結巴巴道,“天寒地凍,注意保暖,姑,姑娘在這裡,是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忙嗎?”
“你們並沒有修行武道,卻能夠注意到我。”
孫洗月移開目光,注視著大雪紛飛的夜空,“這就是那道神意帶來的影響嗎,或許還要近距離接觸到它之後,才能查漏補缺,映照自身繼續前行的道路。”
“我感知到了北荒梵天靈意,還有道主的氣息,同時來到了九聖山附近。
道主果然還是走出了那一步,將那個東西融入到了自己體內,自此完全踏入了法的境界。”
說到此處,她忽然蹙眉不語,“不對,除了忽然消隱不見的神意外,似乎還有另外一股氣息若隱若現。
若非我忘卻舍離,不見不聞,還難以發現這道氣息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