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整個形象平添幾分詭異血色。
“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
“紅線拳,穿山腿已然融入武道真意之中,雖然提升不大,但終歸是有所進步。”
衛韜輕輕呼出一口濁氣,斂去所有氣息。
沉默注視著黑暗中宛若遊龍的青麟山,很長時間都沒有動上一下。
不知道多久後,忽然霧氣漸濃。
他收回目光,朝著不遠處的石凳望去。
然後深施一禮,“弟子見過道主。”
霧氣散去,露出寧玄真端坐石凳的身影。
他有些好奇問道,“小韜深夜來此,也是感知到了地氣湧動了?”
衛韜心念一動,點了點頭,“弟子本來在青陽院內靜修,突覺風勢驟起,便前來觀雲台查探。
不過我在這裡觀察許久,卻並未見到其他異常情況的出現。”
停頓一下,他又接著說道,“道主所說的地氣湧動,或許和前夜北荒金帳武者闖山,施展簡化的梵天大醮有關。”
“怪不得山間石階有破碎痕跡,你身上又有梵天惡意環繞。”
寧玄真眉頭皺起,“老夫一路疾行趕來觀雲台,卻是來不及探查詢問,山門還有沒有其他損失。”
衛韜道,“道主無須擔憂,北荒武者被我們儘數攔截在了山門之外,而且除了部分石階石凋外,其他再也沒有任何損失。”
寧玄真微微頜首,暗暗歎了口氣,“定玄掌門羅青雋便是北荒聖師,她故意在府城以北現身,或許便是專門引我前去,以行那調虎離山,暗中偷襲之舉。”
他將目光落在衛韜身上,忽然閃過一絲訝然神色。
下一刻,寧玄真不可置信般眨眨眼睛,“你竟然已經達到了天人化生的宗師境界?”
衛韜沉默一下,緩緩抬起雙手。
黑暗中澹澹暗金光芒亮起。
“道主目光如炬,弟子得餘婆婆傳授金剛秘法,一路順風順水便來到了金剛琉璃的關口。
然後就在不久前的北荒一行,弟子偶然遇到了某個臥倒雪地、重傷垂死的密教橫練宗師。
將他打成滿地舍利後,莫名其妙便領悟了金剛秘法的真意,自此逐漸破開玄感妄念,成就了橫練宗師。”
寧玄真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卻又沒能說得出來。
觀雲台上一片安靜。
就連霧氣都停止了湧動。
許久後,寧玄真才一聲悠長歎息,“老夫知道小韜天賦資質很好,卻沒想到竟然好到了如此程度。”
“此乃本門之福,此乃本門之福啊。”
他連聲感慨,忽然又道,“以小韜的修行進度,如今將本門的混元秘錄練到什麼層次了?”
衛韜微微一怔,“弟子在混元秘錄的修行上,似乎並沒有太大進展。”
寧玄真長長呼出一口濁氣,聲音似乎變得輕快許多,“混元篇有所缺失,你沒有向內深入是對的,隻要將歸元篇和玄元篇練好就是。
將來讓老夫再好好琢磨一下混元秘錄的補全,亦或是待得機緣到了,小韜必能水到渠成,成就橫練元一宗師!”
說到此處,他麵上泛起一絲紅潮,雙眼熠熠生輝,“不過我這裡有一套自創的殺伐法門,倒是不必苦苦等到以後再學。
既然小韜已然踏入宗師境界,應該就能修習老夫的混元錘,也算是能幫你解決橫練宗師防禦有餘,殺傷不足的問題。”
觀雲台上,兩人一坐一站,一講一聽,渾然忘記了時間的流逝。
直至天將黎明,寧玄真才停了下來,有些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混元錘雖是宗師之上才可修習,又必須要求體魄堅韌強健才能入門,但此法一旦深入進去,卻不重積累,而重意境感悟。
若你能頓悟混元歸一的意境,隻要身體承受得住,有可能便會觀夕陽西下聞道,入夜時分就能臻至拳出雷動九天、擊蕩九地的層次。”
“弟子受教了。”
衛韜沉默良久,深施一禮,“道主傳道授業,弟子感激不儘。”
寧玄真劇烈咳嗽幾聲,“老夫正在尋找潛入府城的年輕女子,因為青麟山地氣湧動不得不返回宗門,小韜既然已經是橫練宗師,當可以代我去探查一二,找出她的藏身之處。”
他緩緩平複著氣息,“她之前就受了不輕的傷勢,又與羅青雋一番糾纏激鬥,再被我一路追蹤壓迫,已然到了生機不繼、死意滋生的境地。
所以你入得府城之後,隻要小心謹慎一些,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至於身為北荒聖師的羅青雋,老夫總覺得她還隱藏在周邊,對於本門來說終歸是很大的隱患。
所以在入府城之前,你我一明一暗,看能否利用你身上的梵天惡意,將她從藏身之處釣出。”
“是,弟子這就下山入城,路上再製造些動靜,就看此人上不上鉤。”
衛韜眼前閃過那個打著紙傘的纖細身影,再想想還在府城的家人,心中陡然生出幾分急切情緒。
他連青陽院都沒有返回,便直接出了內門,徑直朝著山下而去。
就在此時,一縷陽光突破黑暗,映照在觀雲台上。
寧玄真眯起眼睛,注視著即將躍出雲層的朝陽,無聲無息間霧氣再起,將石桌石椅籠罩在內。
忽有一陣山風吹過,觀雲台上已經空無一人,隻剩下澹澹雲霧四處飄散。
衛韜速度極快,不多時已經來到青麟山外。
整個人化作一道狂風,急速穿行在荒野之間。
所過之處草木倒伏,煙塵飛揚,在身後留下一道長長的土龍。
冬的一聲悶響。
衛韜一步踏出,在數丈外重重落地。
然後便在此處凝立不動。
後方土龍漸漸散去,高高蕩起的塵土也隨之飄向遠方。
他微微皺眉,轉頭看向初升的太陽。
在朝陽的照耀下,地麵被鋪上一層暖色,縱然是在嚴冬的清晨,也給人帶來一種莫名燥熱的感覺。
尤其是陣陣微風拂過,更是帶來騰騰熱氣,就連周圍空氣都變得有些扭曲。
嗡嗡的響動傳入耳中。
地麵在微微震顫。
讓他感覺仿佛有道道漣漪,正在從遠處一波波蔓延而至。
“莫非真如道主所言,羅青雋就隱藏在附近,而且被如此輕易釣了出來?”
“如果能解決這一大患,當真是令人欣喜的好事。”
衛韜緩緩轉身,一步步靠近過去。
那是一條冰層化開,水流開始湧動的小溪。
水邊站著一個身姿挺拔的男子,目光專注觀察著溪中遊魚。
他簡簡單單一襲黑袍,沒有佩戴任何飾物,卻自有一種飄逸出塵的氣質,似乎下一刻便會乘風歸去。
稍遠些的地方,兩個年輕人垂手肅立,男的英俊,女子秀美,望之猶如一對金童玉女。
衛韜在十丈外停下腳步,看著周圍環境,目光中閃過一絲緬懷神色。
好像在很久以前,他從青麟彆院出來的時候,便是在這裡遇到了牧舫那位不思進取,更不靠譜的二叔。
當時場景猶在眼前,此刻立在溪邊的卻是換了角色。
有些可惜的是,此人並不是羅青雋那個人妖,而是從未見過的另外一人。
“老夫本想直奔青麟山而去,沒想到在這裡就遇到了你。”
男子雙眸亮若星辰,又如同火焰在內靜靜燃燒。
他深深看過來一眼,“梵天惡意環繞,看來你就是聖師要尋找的人。
過來的路上我還在一直思考,如果同時麵對寧玄真和你的聯手,到底該如何應對處置,未曾想梵天在上,許是傾聽到了我的心聲,便將你單獨送到了我的麵前。”
說到此處,他忽然伸手,淩空從溪水中攝出一條小魚,置於掌心觀察把玩。
“這樣就好辦了,我隻需要先將你拿下,再登臨青麟山取了寧玄真性命,如此也算是為王主解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問題。”
“你說的聖師便是羅青雋嗎?”
“一個不男不女的人妖,卻被你們尊為聖師,實在是讓人懷疑你們金帳王主的品味。”
衛韜雙拳虛握,緩緩向前邁出一步,“還有你,說話口氣大到充塞天地,就是不知道手上到底有幾把刷子,能不能擋得住本人元一秘法的殺招。”
“我的實力如何,你等下自然就會知道。”
赤琰隨手將已經烤熟的小魚塞入口中,慢慢咀嚼咽下,“不過你如此年輕,就能達到天人化生的宗師層次,即便是被梵天惡意環繞,也有招攬吸納的價值。”
“隻要你反出青麟山,誠心實意歸順吾等,我便可以引薦你直接覲見王上,到時候權勢地位,榮華富貴任你去伸手去取。
若是無心世俗的權勢富貴,隻想專注武道修行,老夫也可保你消泯惡意,入得聖山得見梵天,絕對要比你在元一道的成就更高,成就陽極大宗師亦不在話下。
現在還有時間,你可以好好考慮一下老夫的提議,有什麼想法就直說出來,能商量商量,該交流交流。”
“根本不需要考慮。”
“因為我從不和死人交流。”
衛韜垂下眼睛,又是一步向前踏出。
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
嗡……
令人心季的顫鳴聲陡然響起。
整條小溪都在急速震動,在赤琰的力量壓迫下在哀鳴顫抖。
金童玉女般的年輕人麵色陡變,毫不猶豫向後退去。
他們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的目光中看到了驚訝神色。
還未真正開啟戰鬥,赤琰大人便已經將力量催發到如此程度,在他們作為侍從追隨的幾年時間內,絕對的屈指可數。
所以說,對麵那個看上去甚至有些柔弱的年輕人,竟然能讓赤琰大人感覺到巨大的壓力?
兩人腳踩地麵,猶如觸電,身體不停顫抖。
他們不得不一退再退,直至來到百丈之外,才堪堪停了下來。
“你說,烈火將赤琰和那個年輕人,最終誰輸誰贏?”
“赤琰是陽極境界,麵對一個年紀輕輕的橫練宗師,按道理說本該贏得毫無懸念,直接將對方碾壓轟殺才是。
但為什麼在我眼中,卻莫名生出一種兩人勢均力敵的錯覺?”
毫無征兆的,一道柔和女子聲音從年輕男女身後響起。
兩人猛地愣住,仿佛被冰寒大手狠狠捏住了心臟,連呼吸都變得異常艱難。
他們想扭頭看上一眼,卻又驚恐地發現,自己如同被蛛網困縛粘黏的飛蟲,任憑如何努力都無法動上一下身體。
透明詭絲交織糾纏,卻並沒有刺入身體,隻是在兩人周身蜿蜒遊動,來回打轉。
帶著他們繼續向後退去,刹那間便是數裡之外。
“我不知道,也不關心,兩人誰勝誰負,誰生誰死,對我來說都沒有任何意義。”
直到此時,桂書彷的聲音才緩緩響起,帶著化解不開的疑惑,“我真正想知道的是,剛才已經離他如此之近,為什麼卻無法感知到任何關於血蓮的氣息?”
“或許是被他丟掉了,也有可能是藏了起來。”
羅青雋渾不在意道,“如果是我的話,也不會輕易隨身攜帶。”
“不,並不是血蓮在不在他身上的問題。”
桂書彷沉默一下,聲音變得愈發疑惑,“隻要他接觸過血蓮,哪怕隨後就將之丟掉,身上也會沾染留下一絲氣息,至少能被我感知得到。
但現在我卻完全沒有任何感知,隻能說明他從未接觸過血蓮,我們一直以來追尋的目標,從最開始就是個錯誤。”
唰!
!
詭絲猛然繃直,儘數沒入那對年輕人的身體。
隨後迅速變成鮮紅顏色。
兩人身體肉眼可見變得乾癟,不複青春靚麗的模樣。
“你的意思是,我們都被孫洗月給騙了?”
羅青雋垂下眼睛,“就連環繞在這個年輕人身上的梵天惡意,也是她故布疑陣的手筆?”
“再進一步去想,寧玄真沒有繼續追來,或許並不是因為我抽身退走得快,而是因為他感知到了孫洗月的異常,才轉換了追蹤的目標?”
“孫洗月被梵天惡意纏繞,又受了重傷,絕對沒有走遠,很有可能就在齊州府城周邊。”
“但是還有一種可能,孫洗月身為玄武道子,雖然後來叛門而出,但終究有著教門的身份。
她如果和青麟山寧玄真聯起手來,有著什麼暗地裡的合作與交易,也並非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寧玄真或許已經到了附近。”
就在此時,冬的一聲悶響,從溪邊爆開傳來。
遠處陡然炸開道道水浪。
緊接著地麵微微顫抖,隆隆雷聲連成一片,即便身在數裡之外都能清晰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