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不開,也逃不掉,隻能靠自己扛下來。”
“難道是剛剛借勢引起了梵天靈意不滿,所以才再次降臨下來找我麻煩?”
“這玩意竟然任的小氣。”
就在此時,一道混亂惡念落下,頓時讓他體會到了不久前和她一樣的感覺。
但兩人的應對方式卻截然不同。
孫洗月是如魚入水,融入其中。
衛韜則是堅如磐石,正麵迎接。
他在電光火石間打定主意,既然避不開逃不掉,乾脆就借助第二次降臨的梵天靈意進行天人交感,嘗試將金剛秘法推升至武道宗師層次。
至於能不能成,衛韜心中也沒有十足的底氣。
但按照此時此刻之情勢,除了金剛秘法外,他也就隻剩下了言靈訣能夠溝通大梵生天,而這部隻有封鎮二字的殘缺法門,自然不可能支撐得起如此程度的靈意降臨。
轟!
衛韜雙手虛握,凝成元胎拳印。
身後金蓮綻放,龜蛇交盤,又有一道金甲虛像位於其中,和他一起抬頭仰望天空。
“既然是天人交感,玄念是念,惡念同樣也是念,為什麼就不能行?”
“退一步去想,即便無法晉入宗師之境,我至少也是在與大梵生天進行交相感應。
此時的身份便是如假包換的北荒玄感武者,它一個連意識都無的東西,難道還能自主辨彆敵我?”
衛韜心中念頭電閃,精神意誌極限拔高,金剛秘法全力施展,還有大片詭絲湧出,環繞周身瘋狂湧動,組成了一尊看上去有些古怪醜陋的身形。
緊接著,梵天靈意遽然降臨。
轟隆!
大雪紛飛的冬夜,陡然炸響一道驚雷。
無邊痛苦就在此時降臨。
僅僅一個呼吸後。
衛韜猛地眯起眼睛,透射著暗金色澤的皮膚大片裂開。
金剛秘法全力施展之下,無數肌肉絲線瘋狂從裂口內噴出,糾纏湧動著,試圖將傷口進行修複。
然後又毫無懸念被再次撕裂。
如是再三循環往複。
衛韜已經變成了一個的血人。
就像是剛剛從血海中爬出的妖魔。
“大梵生天的惡念,當真是厲害。”
“不過惡得還不夠多,還遠遠不夠!”
衛韜身形急速膨脹壯大,刹那間達到超過七米的高度。
轟!
梵天靈意再次落下,帶來龐大壓力。
時間一點點過去。
衛韜甚至維持不住站立的姿勢,不得不單膝跪地,將樹林砸出一個大坑。
忽然,黑暗無聲無息降臨,所有痛苦消失不見。
與之一同消失不見的,還有各種感官。
此時此刻,衛韜五音俱喪、五色俱盲,隻能憑借天人交感帶來的那一絲意念,才能感知到自己的身體。
他的生命氣息漸漸變得暗澹下去。
雖然不至於直接崩潰死亡,但絕對會身受重創,就像是不久前的她一樣。
或許還要比她更加淒慘很多。
就在此時,狀態欄陡然閃過一道光芒,一枚金幣悄然消失不見。
神秘氣息狂暴湧入身體。
用以修複急劇變化所產生的撕裂傷勢,同時補充著這種變化所需的能量消耗。
與此同時,黑暗虛無中多出了一些特彆的東西。
衛韜閉上眼睛,側耳傾聽。
不知不覺間,聽力又重新被找了回來。
然後是視覺,黑暗的虛無也悄然退去。
他再次回到了風雪籠罩下的冬夜。
衛韜心中忽然升起一種暢快感覺。
仿佛有大量雜質汙濁被衝刷洗淨,渾身上下無一處不通明舒爽。
仿佛每一個毛孔,乃至於每一個細胞都在歡呼雀躍,迎接著這種欣欣向榮的美妙變化。
以他此時所達到的身體強度,還能感覺到清晰的拔高提升,由此可見雖然隻是一步之差,卻是有著相當明顯的區彆。
衛韜眯起眼睛,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
之前所產生的裂紋和傷口,已經全部恢複完好,比未受傷前還要更加堅韌強大,望之已然不似肉身,而是閃爍著璀璨暗金光芒的神像。
梵天靈意悄然散去。
再也找尋不到曾經存在過的痕跡。
衛韜緩緩抬頭,仰望著一片漆黑的夜空。
目光落在那尊愈發分明的金甲虛像上麵,他原本安然閒適的表情忽然一凝,眼神中也流露出濃重的困惑疑慮。
衛韜目不轉瞬,一直盯著那尊腳踏玄龜、修蛇環伺金甲虛像。
不,已經不是金甲虛像了。
它好像正在漸漸變黑。
暗金光芒一點點朝著墨色靠攏。
或許過不了多長時間,就要從看起來就相當尊貴的金色,變成如漆如墨的黑色。
還有一點變化令衛韜無法忽視,那便是這尊虛像所展現出來的意境。
他甚至能從中清晰感覺到血腥邪異,殘暴狠戾,凶惡猙獰。
比起當初密教宗師蒙炙所展現出來的金光璀璨、浩蕩神聖,不能說大不相同,簡直就是走向了完全反麵的極端。
片刻後,衛韜收回目光,重重吐出一口白霧,心情緩緩歸於平靜。
黑甲也是甲,並不比金甲矮上一頭。
不僅與玄龜修蛇色調更加搭配和諧,而且若是在深夜與人交手,比起金光燦燦的惹人矚目,還是黑甲更能與夜幕融為一體,如此就多出了一點優勢。
至於虛影所展現出來的種種負麵感覺,他稍加思索也就弄通了其中關竅。
既然承載了飽含惡念的梵天靈意,弄出一尊怒目金剛也是應有之意。
不過在衛韜眼中,這些都不重要。
真正重要的是,他就在這個雪夜破開屏障,踏入到了天人化生的宗師境界。
…………
………………
延續了數日的風雪漸漸停歇。
太陽終於露出雲層,將久違的光熱再次遍灑大地。
黃昏將至,寒風漸起。
帶走了積攢了半日的熱量,溫度也迅速降低下來。
此時正是準備晚餐的時刻。
齊州北境的某個村莊,炊煙鳥鳥從各家各戶升起,各種飯菜香氣混合一處,隨著不時吹過的寒風飄向遠方。
忽然,地麵微微震動。
不久後,一陣急促馬蹄聲打破了村莊的寧靜。
馬蹄翻飛,鬃尾飛揚。
一隊身著黑紅官衣的騎士從遠處疾馳而來,在夕陽照耀下騰起一條長長的土龍。
所有人都拚了命地揮舞著馬鞭,想讓自己的速度變得更快一些。
領頭的官差大汗淋漓,如瀑汗水順著麵頰滴落下來,滴滴答答淹沒在馬蹄蕩起的煙塵之中。
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們的體力也在迅速消耗。
待到來到這座村莊近前時,無論是縱馬的騎士,還是狂奔的戰馬,都已經來到了即將虛脫的邊緣。
許多村民聽到動靜,紛紛跑出來查看情況。
當他們能夠看清楚這些騎士的衣甲形製的時候,不由得全部露出驚訝疑惑的表情。
因為他們全都穿著黑底紅襯的官衣,平日裡幾乎從未見到過,結果今天竟然集合了一整個隊伍來到了他們這座偏僻的村子?
這些官差老爺難道準備進村住宿?
村正也來到了外麵,大致估算一下騎士的人數,然後開始緊張計算家裡能不能安排下來。
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隨著雙方距離越來越近,有眼尖的村民忽然驚訝發現,這些官差老爺似乎無比焦急,就像是有什麼特彆緊急的任務,不得不拚命狂奔一樣。
“大人,前麵有一座村子。”
“從邊上繞過去,不能停下來!”
“但是,後麵還有那恐怖的怪物,如果被那東西發現了這裡的話,裡麵的人恐怕沒有一個能活下來。”
“我們的任務隻有一個,就是在被怪物追上之前,將掌握的情報傳遞出去。”
領頭的騎士頭也不回,聲音沙啞疲憊道,“至於這些村民的生死,不應該在我們的考慮範圍之內。”
“可是大人……”
“你救不了他們,我也救不了他們,留下來也隻能是個死,而且若是因此耽誤了時間,讓我們被追上的話,你就等於是害死了不知道多少個村子的齊州子民。”
隊長口中鮮血溢出,看著越來越近的村莊,忽然又道,“分一個人去通知他們,讓他們分散逃跑!”
唏律律!
戰馬毫不停歇,疾奔而至。
圍在村口觀望的人群伸著腦袋,目送這隊官差從旁衝過,很快消失在了昏暗下來的視線儘頭。
卻又有一個年輕人從大隊脫離出來,很快來到村口。
他聲音嘶啞,大聲吼道,“快逃,分散跑,後麵有來自北荒的怪物!”
一言既出,所有人頓時安靜下來。
村正激靈靈一個寒顫,下意識地便朝著煙塵緩緩散去的荒野看去。
其他人也炸了鍋一樣跳將起來,再回想起剛才那些官差的表現,頓時就感到大禍臨頭,連滾帶爬朝著自己家裡跑去。
就在此時,一道看上去有些扭曲的透明漣漪漸漸顯化,無聲無息出現在村莊之外。
和正在迅速降臨的黑夜一起,就要將整個村莊包裹籠罩。
停下來的年輕人立於村口空地,緩緩拔出腰側長刀,反向朝著那片扭曲漣漪縱馬衝鋒過去。
片刻後,他連人帶馬忽然蒸發。
消失在了轟然亂舞的透明觸絲深處,隻剩下兩張連在一起的皮膚,落入地麵被撕成碎片。
緊接著,透明觸絲湧入村莊之內,仿佛擁有生命一般,將躲藏起來的居民儘數搜尋出來。
大部分人直接吞食吸收,隻剩下少部分人被牽引出來,環繞在那個身披白袍,男女雙相的身影周邊。
夜幕降臨,整個村子死寂一片。
唯有呼嘯的北風從中掠過,帶來愈發森寒的涼意。
忽然衣袂聲響,數個男女出現在白袍身影近前。
“見過聖師大人。”
他們抬手撫胸,齊齊行禮。
下一刻,層層疊疊的聲音悄然響起,就從白袍女子口中道出,“將周廷鎮北司的那些探子追上除掉,隱藏身份進入齊州地麵。
然後遵循大梵生天的指引,找到被梵天惡意環繞的那個人,再將消失不見的血蓮尋回,這是你們必須完成的使命。”
“吾等謹遵聖師大人之命!”
悄無聲息間,幾人隱入黑暗之中,循著雜亂的馬蹄印記而去。
村子內隻剩下北荒聖師,抬頭仰望著不見一絲光亮的天空,麵上緩緩浮現出莫名笑容。
“隻要讓我完成了大梵生天靈意的指引,將那座血蓮獻給金帳,你的末日就將到來。”
“桂書彷,我倒是要看看,在你被大梵生天盯住後,還能翻起怎樣的浪花。
你想要以詭絲寄托真靈,逆轉生老病死、成住壞空的循環,達到與世長存的目的,最後也隻能機關算儘終成空,曲終人散皆是夢,白白為我做了嫁衣裳。”
透明絲線湧動,帶著北荒聖師緩緩向前。
周圍還有麵色呆滯,衣著各異的人群亦步亦趨跟隨。
不時就會有一張人皮掉落地上,又被透明絲線切割分離,變成粉末隨風飄舞,融入到黑暗夜幕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