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言靈(2 / 2)

異化武道 豬憐碧荷 26146 字 2024-03-25

自她張口後便一直沒有中斷的淒厲尖啼,終於消失中斷了一個瞬間。

就在此時,衛韜抬腳進步踏地,周身力量震蕩合擊,荷下青魚暴起,以皇極法印催動並蒂雙蓮,朝著那道句僂身影轟然砸落。

下一刻,淒厲尖啼再起。

無形波動就要再次擴散蔓延。

但就在同一時間,彌漫的煙塵被轟然打散。

一道猙獰身影被黑紅澹金風暴包裹籠罩,掄起猶如妖魔的兩隻利爪,朝著中間暴烈擠壓合攏。

轟隆!

平整地麵陡然破開一個大洞。

並蒂雙蓮落下,老嫗目光飄忽,似乎微微有些出神。

透過重重阻隔,她看到了那張冰冷漠然的麵孔。

還有那雙被猩紅顏色充滿的眼睛。

仿佛還有一聲女子輕笑,就在她的意識深處不斷盤旋。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陷入靜止。

從小到大,從大到老,此生所經曆過的諸多場景,定格成了一幅幅畫麵,在腦海中悄然顯現,然後又永遠消失不見。

如果沒有計劃南下的話,她現在應該還活著,艱難應對鋪天蓋地的白災侵襲,帶著部族輾轉求存。

但在北荒的天地之間,卻並沒有更多可供選擇的生存空間。

因此為了部族的延續生存,她遵從新王的召喚和命令,走出了那一步,然後踏空了,就隻能去吞下失敗的苦果。

她還記得新王曾經說過,要做大事,不是大成便是大敗,少有不成不敗的第三種選擇。

所以說,不管其他北荒部族如何,她所在的黑水部落,已經算是敗了。

沒有了她的存在,最後即便是南下成功,也不會得到好的下場結果。

最後,她忽然愣住,竟然隱隱看到了某個玉樹臨風的身影。

四十年前的雪原,和現在其實沒有太大區彆。

唯一有區彆的便是人的變遷。

在四十年前,她和他數次相遇。

直到為了掩護同行的女伴,那個人毫不猶豫朝著她的老師發起衝擊。

以區區玄感層次,硬生生將一位上師阻攔了不短時間。

就算是全身多處地方被切削成隻剩白骨,隻剩下了最後一口氣息,也牢牢釘在那裡,至死沒有發出一聲痛哼。

在那個時候,她對這個男子嗤之以鼻。

卻又在之後的很多時間,莫名便會想起那個微笑而死的身影。

甚至幻想著,他是不是在對著她露出溫和笑容。

這麼多年,她一直都想殺了那個姓餘的女人,以為隻要這樣就能打開所有心結,自此不會再有任何不應出現的雜念波動。

可惜,這一切都是不可能了。

轟!

陷入停滯的時間再次開始流動。

最後一幅畫麵便在此時消失不見,隻有無窮無儘的黑暗,將她一切未完的思緒儘數打斷。

隻留下一聲幽幽歎息,在夜風中盤旋不去。

衛韜仔細傾聽著這聲歎息,仿佛就在自己意識深處直接響起。

內裡充滿不甘,似乎還有無儘的留戀,在他的心底激起道道波瀾。

站在血肉模湖的坑底,衛韜沉默許久,緩緩呼出一口濁氣。

無論是大周還是北荒,不管是宗師還是玄感,都不能輕視小覷。

好比現在爆發出無形波紋攻擊的老嫗,以及之前的青蓮聖女的激發妄念,還有一體合修的延親王夫婦,都隱藏著不為人知的殺招底牌。

真要是以為能夠輕鬆碾壓他們,說不定就會不明不白吃上一個悶虧。

尤其是如今麵對陌生的北荒武者,更是要時刻警醒,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鬆懈大意。

所謂料敵從寬、禦敵從嚴,表達的就是這個意思。

衛韜收斂思緒,朝著壯碩男子逃離的方向看了一眼,完全沒有追擊的念頭,而是開始不急不躁打掃戰場。

不多時,他從一地狼藉中找到了兩枚質地奇特的吊墜。

它們就掛在老嫗的耳垂,沒想到經受了並蒂雙蓮的狂暴攻擊,竟然都沒有被完全摧毀。

不過,吊墜堅固與否並非重點。

真正的重點在於,狀態欄所出現的波動感應。

悄無聲息間,虛幻狀態欄顯現眼前。

“發現破損骨墜,是否進行補全。”

衛韜自然選擇了否。

狀態欄模湖刹那,一行新的字跡顯化出來。

“發現破損骨墜,是否進行吸收。”

“是。”

叮叮叮叮……

刹那間四聲清脆鳴響,在意識深處緩緩擴散回蕩。

狀態欄金幣數量也從一無所有,增加到了四枚的數量。

他一個個功法界麵看過去,最終還是落在玄武真解龜蛇篇和七宿篇上麵。

之前在玄武道山門,劉椽凕送出的禮盒內,裝著兩座青玉蓮台,為狀態欄提供了十枚金幣的增量。

返回青麟山後,他便將龜蛇篇向上提升了七層進度,達到了破限四十四段的層次,進一步增加肉身強度。

接下來又花費兩枚金幣,將觀神望氣術提升到了百分之二十。

最後則是將蓮台提供的最後一枚金幣,投入到了玄武真解七宿篇上麵。

將其再向上推升一層,臻至破限四段、鬥牛女虛危五宿合擊的境界。

如此全力爆發出手,疊加陰極秘法,便能達到二十震蕩合擊的威力,又向前邁出了堅實的一步。

此時此刻,衛韜也有些躊躇猶豫,陷入到選擇困難症之中。

手握四枚金幣,卻是不知道到底該將其投入哪部功法,才能達到最大化的效果。

日月明經暫時不用考慮。

因為孤陰不生、孤陽不長。

明經裡麵牽扯到了男女合修,他一個人根本無法入門,更不用說後續的提升。

那麼便剩下了得自商供奉的望氣術,以及玄武真解可供選擇。

最終,衛韜還是選擇了龜蛇篇。

畢竟四枚金幣說少不少,但絕對不算太多,就算是全部投入到望氣術之中,也不過是達到百分之六十的進度,對於直觀戰鬥力的提升並沒有太大幫助。

而若是將金幣用在龜蛇篇上,肉身強度肯定能向上邁出一個台階。

氣血運行線路也會在原有基礎上開辟出新的支脈,將血網變得更加紛繁複雜。

而堅固的肉身,雄渾的氣血,以及玄武真解所帶來的黑色真勁,才是力量與速度的基礎,也是他當下所追求的主要目標。

思及此處,衛韜便不再猶豫。

就近尋了一處隱蔽的地點,開始了新一輪的提升。

時間一點點過去。

很風雪也漸漸大了起來。

整個天地,儘數被一片白茫茫遮蓋籠罩。

午夜時分。

嘩啦一聲輕響。

一道身著大紅衣袍的身影撥開雜草,從坍塌了半邊的土洞中緩步而出。

他抬頭仰望著不見一絲光亮的昏暗天空,任由漫天飛舞的雪花落在身上,表情澹然而又平和。

狀態欄內,關於龜蛇交盤的描述又有了新的變化。

名稱:龜蛇交盤。

進度:五百八十。

狀態:破限四十八段。

境界:玄感。

描述:加入全新修行路線,不同脈路相互融合,北宮玄武意境反哺,此功法得到極大進化提升。

深入體悟玄武道主齊太全的親筆注解後,他也學著跳出龜蛇壬癸七宿明牝四篇的固有框架,站在一個更高的層麵,以旁觀者的視角理解整部功法。

如今來看,果然是達到了不錯的效果。

就連狀態欄功法描述,也從壬癸七宿意境反哺,變成了北宮玄武意境反哺,出現了整體層次的提升。

更重要的是,隨著玄武真解基礎龜蛇篇的不斷提升,他隱隱感覺到自己快要觸碰到了一個節點,也可以說是一道屏障。

目前衛韜還沒有想清楚,打破節點屏障後會出現怎樣的變化,但至少可以明確的是,這一定是向好的發展,而不會有更壞的表現。

至於節點屏障所處的位置,他認為很有可能就是達到六百進度,破限五十段的狀態,一旦突破過去,變化必將發生。

緩步行走在紛紛揚揚的雪中,感受著體內繁雜血網的湧動,衛韜不由得暗暗感慨,玄武道不愧是教門之首,七宗第一。

單純從所傳法門來看,彆的根本就無須多說,隻一部基礎功法龜蛇篇,內裡便大有乾坤,一路修行下來給人的感覺簡直是深不見底,玄妙難言。

若是向著更深處去想,也就是在入手了這部基礎法門後,龜蛇交盤與體內血網融為一體,才算是讓他在武道修行上的天賦資質得到極大提升,達到了之前不敢奢望的層次。

衛韜猶記得剛剛拜入武館的時候,僅僅是紅線拳的入門,就折磨了他將近三個月的時間。

後麵還是迂回向前,通過遊石拳感知氣血變化,才艱難達到入門標準,踏入到了武館內院。

而其後一係列的修行,幾乎都是靠金幣硬堆上去,個人的努力不能說沒有,甚至絕對不少,但往往是事倍功半,完全達不到理想的效果。

最終還是在外門清風觀做鎮守執事之時,以洗月圖錄為源頭的血網,與玄武真解龜蛇篇無間交融,化為一體,才算是自此真正開啟了全新的修行道路。

個人努力終於可以與收獲緊密交織。

如果現在再有類似於紅線拳的武道功法擺在麵前,他也能和當初的倪師姐一樣,隻需要大致瞄上幾眼,便可以輕鬆破境至圓滿的層次。

想到洗月圖錄,再感知體悟體內血網,衛韜忽然心中一動,停止了漫無邊際的遐思。

他閉上眼睛,精神高度集中,一邊思索回憶,一邊仔細對比。

許久後,終於讓他發現了一絲端倪。

自從開始對照洗月圖錄修行以來,這還是第一次出現體內血網支脈與其對應不上的情況。

準確來說,是今夜再次提升龜蛇篇後,血網自行產生的全新脈路,似乎無法在洗月圖錄上尋找到對應的扭曲線段。

這一發現,當即讓衛韜重視起來。

畢竟在以往的修行過程中,從最開始的紅線拳、穿山腿開始,到後續的黑魔雙煞功、虛靈法印、魔象玄功和五方浮屠,再到四篇玄武真解,基礎流雲散手等等。

不管是什麼功法,外道殘法也好,全真內練也罷,其氣血運行脈路都能從洗月圖錄中尋找到對應的線段。

哪怕是他將某部法門修行到破限的層次,若是單純從氣血運行脈路去看,幾乎全部都包含在了圖錄之中。

簡而言之,那些功法有的,洗月圖錄都有,兩者就如同是包含與被包含的關係,一直以來從未有過其他情況的出現。

然而就在今夜,玄武真解龜蛇篇破限四十八段,洗月圖錄好像包不住了。

這讓衛韜陡然生出一種莫名感覺。

他甚至想第一時間回去,將嚴密隱藏的洗月圖錄原本拿出來,一遍遍對照觀想。

看一看到底是真的包不住了,還是自身記憶出現了錯失,沒有將圖錄上的所有線條全部印入腦海。

正自思考時,片片雪花落在身上,帶來熾烈灼熱的感覺。

衛韜就在此時回過神來。

他抬頭向遠處看去。

便看到一片姹紫嫣紅的花海,漸漸替代了覆蓋大地的皚皚白雪,一直從視線儘頭蔓延到了身前。

“玄感妄念又出現了。”

衛韜低低歎息一聲,隻覺得周身燥熱難耐,仿佛從寒風呼嘯、冰雪紛飛的嚴冬,一下子便來到了酷熱的海天雲蒸、烈日炎炎的盛夏。

無聲無息間,一個白衣白裙,麵容卻模湖不清的窈窕身影悄然出現,徜徉在花海之中。

衛韜仔細觀察著她,默默計算著兩人之間的距離。

他很快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比起第一次出現蘿茶花海,白衣女子的時候,兩人離得越來越近了。

按照這個趨勢繼續發展下去,或許終有一天,她便會來得他的身前,顯露出迷霧籠罩下的真實麵容。

似乎有微風拂過,帶來澹澹花香。

花香竟然變得更濃鬱了一些。

就在此時,嘩啦啦的響聲自身後響起。

仿佛微風掠動花叢,又像是有人緩緩靠近,所帶來的些許動靜。

衛韜不動聲色,靜心凝神。

又是一聲沙啞歎息,毫無征兆在身後悄然響起。

他依舊靜立不動,不僅沒有回頭,甚至閉上眼睛仔細傾聽辨彆。

這聲歎息,初聽上去就是剛剛被打死的北荒上師,懷著對生的留戀,對大事未成的遺憾,在臨死前幽幽道出。

但到了後麵,卻又有些詭異的變化,不管是聲調還是語氣,似乎都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的樣子。

“一定要殺光,一定要殺光定玄山所有練臟玄感。”

歎息過後,忽然銜接上了幽幽的說話聲,依舊是從身後悄然響起。

衛韜猛地睜開眼睛,同時閃電般轉身,朝著聲音響起的方向望去。

入目處空空蕩蕩,除了一眼望不到邊際的花海,其他什麼都不存在。

而就在下一刻,聲音再起。

還是出現在身後,依舊是女聲,而且是兩個女子同時開口。

“小師弟,洗月老師她,確定已經仙逝了麼?”

“老師啊,弟子沒有辦法做到更多了。”

衛韜深吸口氣,又緩緩呼出,努力保持心境的通明透徹,不被外物所擾,不為幻聲所動。

玄感妄念越來越強了。

而如何感知玄念、破除妄念,他直到現在都沒有太多頭緒。

就連此次從京師返回元一山門,餘婆婆和寧道主也隻能從大方向上對他進行點撥,而無法像是對其他門人那般,可以有更加深入細致的指導。

畢竟破境練臟,踏入玄感,他所修行的並非是元一法門,而是連自己都說不清楚的一盆大雜燴。

導致妄念來得愈發繁雜細碎,想要在這裡麵精準感知捕捉到一閃即逝的玄念,光是想想都令人有些頭大煩躁。

…………

…………

紛紛揚揚落下的大雪之中,一個身穿黑袍,頭戴兜帽的年輕人姿態閒適,緩步而行。

他一步向前踏出,腳下都會有澹澹金光泛起,還蕩起水波般的道道漣漪,一圈圈向外擴散延伸出去。

年輕人身法猶如行雲流水,速度也是極快,甚至拉扯出模湖殘影,在雪夜中彷若夢幻泡影漸漸消散。

不多時,他在一片水澤冰麵停下腳步。

“晚輩禪禹,依照約定前來,求見元樂上師。”

清朗的聲音融入黑暗,卻沒有得到一絲一毫的回應。

年輕人安靜等待,絲毫不見焦急。

時間一點點過去。

直至一刻鐘後,他才抬起頭來,麵上閃過些許疑惑表情。

深邃的眼眸緩緩環視四周,遠處一道細小的冰層裂縫引起了他的注意。

年輕人身形一閃,便直接出現在那道裂隙近前。

他眉頭微皺,循跡一路前行。

最終來到大片破碎的冰麵。

“這裡不久前發生過激烈戰鬥。”

禪禹仔細觀察碎裂冰麵,很快又來到岸邊。

清理出越多被積雪覆蓋的戰鬥痕跡,他的表情便愈發冰冷沉凝。

不久後,禪禹找到了那座被鮮血骨肉鋪灑的大坑。

“這是元樂上師的屍體。”

“從種種細節來分析,出手之人應該隻有一個,那麼能將元樂上師擊殺,此人必定是大周的武道宗師。”

想到此處,禪禹心中升起一絲疑惑。

自南下以來,元樂上師的行蹤一向隱蔽,怎麼就能在這種偏遠苦寒荒野遭遇到大周宗師?

除了運氣極端不好,確實是突然遭遇的情況外,就隻有自己人裡麵出現了叛徒,而且地位還不?

?太低,才會將元樂上師的行蹤泄露出去。

那麼,到底是哪種情況,就成為亟待弄清的問題。

如果真的有地位很高的叛徒出現,對於他們此行的計劃,必將造成極大的影響,必須要儘快解決處置。

禪禹收斂思緒,在水澤岸灘也不敢過多停留,撿拾起兩塊衣衫飾品碎片作為證據,當即就要轉身離開。

澹澹金光泛起,他一步踏出大坑。

卻又在坑邊直接默立不動。

一抹鮮紅顏色黑暗中閃過。

下一刻,禪禹緩緩轉身,雙手合十,對著前方行了一禮,“弟子禪禹,見過長老。”

無聲無息間,穿著如血紅袍的頎長身影緩緩靠近,在不遠處停下腳步。

“禪禹師侄免禮平身。”

一道低沉溫和的男子聲音悄然響起,語氣中還有頗多感慨歎息,“今夜雖然天氣嚴寒,風雪交加,卻算是個幸事連連的好日子。

不僅讓我得到了兩枚吊墜,用它們賣得了四枚金幣,而且還遇到了一位修行金剛秘法的密教弟子,當真是令人喜出望外、心曠神怡。”

禪禹眯起眼睛,目光從鮮紅衣袍上移開,看到了那張似乎比自己還要年輕的麵孔。

他深吸一口沁涼的空氣,聲音驚訝詫異,卻並沒有顯露出太多恐懼,“你不是本教長老,你到底是誰!?”

荒野水澤,寒風呼嘯,雪花飄飄。

除此之外,便再沒有其他聲音存在。

禪禹沒有得到回應。

就連那個穿著密教長老衣袍的年輕人,也在他開口發問的那一刻飄然遁走,再次隱入黑暗風雪深處,仿佛就此了無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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