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枚金幣被投注進七宿篇。
一把把丹藥送入口中吞服,用以補益功法提升後的身體消耗。
時間飛速流逝。
很快便從中午來到晚上,然後又開始了新一天的輪回。
就在第二天中午之時,練功房的門被緩緩推開。
陽光映照進去,在門前鋪開一片金黃顏色。
一道身影靜靜站在那裡,恰好位於光暗交接的那條分界線上。
背靠黑暗,腳踩光明,周身黑紅澹金氣息環繞,還有絲絲縷縷猩紅絲線若隱若現,描繪出一幅奇幻而又詭異的畫麵。
名稱:玄武真解七宿篇。
進度:一百一十。
狀態:破限一段。
境界:雙宿合擊。
描述:與其他功法相互印證,此功法出現變化提升。
衛韜眯起眼睛,適應著突如其來的燦爛陽光,眸子裡映照出一片金色光芒。
片刻後,他緩緩抬起掌心,注視著湧動不休的玄黑猩紅澹金三色真勁,一時間有些莫名出神。
玄黑顏色,如今完全是由玄武真解七宿篇而來。
如血的猩紅,來自於幾經改進變化的血月雙煞功。
而那一抹澹澹的金色,則是金剛秘法所衍生的真勁氣息。
三者交織纏繞,融為一體,給他帶來了之前未曾有過的新奇體驗。
衛韜心念微動,斂去掌心真勁氣息,開始在腦海深處推演模擬。
如今他的最強狀態,當屬禦使金剛秘法強化肉身,以皇極法印擊出並蒂雙蓮,經破限終段的陰極秘法十五次震蕩合擊,再疊加玄武真解七宿篇雙宿合擊,爆發出堪比十六合擊的宗師之力。
究竟能打出怎樣的威勢,還需要實力層次更在韋絕言之上的武道宗師親身體驗。
至於武道宗師之下的武者,亦或是青蓮教那種花架子宗師,已然無法入得他的眼中。
他輕輕呼出一口灼熱氣息,心思又落在玄武真解上麵。
玄武道作為教門七宗之首,果然有著常人難以觸及的底蘊和深度。
七宿篇修行到百分百進度,隻是將“鬥牛女虛危室壁”七式臻至大成,再向上達到破限一段,才算是拉開了爆發合擊的序幕。
如果說龜蛇篇是打基礎,壬癸篇重體悟,那麼到了七宿篇,才算是真正觸碰到了玄武真解的不傳之秘。
那麼更在七宿篇之上,直指武道宗師的明牝篇,乃至於從未顯露真跡的玄武篇,又該有怎樣的玄奇奧妙,實在是令人神往、憧憬不已。
而燕虛作為玄武第一道子,天賦資質也確實遠超普通武者。
當初燕虛能夠七宿合擊,就相當於憑著一己之力,將七宿篇練到了破限六段的高度層次,再假以時日,突破玄感晉入宗師也有著很大的成功概率。
隻可惜在青蓮教入侵太玄山後,燕虛蹤跡全無,生死不知,對於玄武道而言絕對是一個巨大的損失。
衛韜收斂思緒,緩緩步入院中。
身後黑紅澹金氣息歸於體內,隱於黑暗的猩紅觸絲消失無蹤,整個人看上去完全是一個豐神俊逸的年輕書生。
柳青緣快步迎了過來,“此時看到先生,再想想先生即將前往京城,屬下便莫名有種錯覺,仿佛您真的就是要去上京趕考的舉人,就等著不久之後的金榜題名。”
“真要是上京趕考,我怕是要丟了天下讀書人的臉麵。”
衛韜隻是一笑,轉口問道,“船準備好了沒有?”
“回先生的話,都準備好了。”
“既然如此,為防天氣再冷河麵上凍,我們今天就出發,早些將三位殿下安全送回,也算是了卻了一樁心事。”
…………
…………
………………
船過珞水,再轉溟水,一路順著北風向南而行,沒有什麼耽擱便到了元州。
然後又在元州南境下船,換了馬車轉走陸路,朝著大周京師所在的玄州而去。
天色漸晚,前後又無城池村鎮,眾人便尋了一處小溪水源,將馬車停下過夜休息。
“這麼短的時間,道子的實力層次又有精進,當真是讓老朽都為之驚訝感歎,羨慕不已。”
萬長老將熏肉撕扯成條,慢慢就著酒水吃下,不時滿足地呼出一口酒氣。
雖是荒郊野外的露宿野餐,卻似乎吃出了宮中禦膳的排場味道。
衛韜撥弄著火堆,聞言隻是低低歎了口氣,“此次下山之前,道主他老人家專門強調過,武道修行也要遵循一張一弛、快慢有序的道理。
該快的時候就當雷霆萬鈞、長驅直入,該慢的時候則必須小心謹慎、步步為營,如此才是正統大道,弟子現今初入玄感,便再次向上實力提升,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萬長老吃了塊烤得流油的肥肉,又咕冬咕冬連飲幾口,隨便拿袖子抹了下嘴巴,毫不在意弄臟了質地上佳的衣衫。
“寧師兄說的確實不錯,不過隻要道子未被玄感妄念真正擾亂心神,那麼不管是快一點,還是慢一點,其實都問題不大。”
說到此處,他的語氣變得認真許多,“不過若是道子感覺心境不穩,靈台不明,那就必須要注意了,寧可一段時間不修行,不出手,也不能讓妄念肆意發展下去。”
一旁的崇長老睜開眼睛,“可惜本門一部關鍵秘法缺失,少了可以引導感知玄念的法門,想要度過妄念達至宗師,比教門其他各宗便多出了很多難度。
道主所說的寧可慢,也不要快,便是針對此事而言,道子能領會他老人家的意思便好。”
萬長老也是一聲歎息,“寧師兄殫精竭慮,一直要想辦法將缺失秘法補全,縱然已經晉入天人化生的宗師境界,卻還要返身沉浸在諸般妄念之中。
好在這幾年才算是有了一些眉目,待到功成之日,便算是在無儘黑暗之中,給吾等彷徨之人點燃了一盞指路明燈。”
忽然密集腳步聲從遠處靠近過來。
很快便已經來到近處。
萬長老便在此時閉口不言,又開始手撕熏肉,小口抿酒。
崇長老也閉上了眼睛,開始養神休息。
衛韜還在撥弄著木柴,目光越過扭曲繚繞的熱氣看向天空,仿佛那裡隱藏著什麼稀世珍寶。
無聲無息間,腳步聲消失不見。
還有澹澹的血腥味道,夾雜在夜風中飄來,給這個寒夜增添了少許彆樣的味道。
片刻後,一個黑衣勁裝的男子來到近處,躬身一禮,“長老、道子,來的是一夥剪徑的匪徒,已經儘數伏誅。”
“知道了,辛苦了。”
衛韜微微頜首,麵露溫和笑容。
“為道子而戰,是吾等的榮幸。”
黑衣男子深施一禮,悄無聲息退下,隱入周圍黑暗之中。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是第六波了吧。”
崇長老低低歎了口氣,“中原土地肥沃,風調雨順,原是富庶之地,沒想到竟然也出現了如此亂局。”
萬長老道,“再加上青蓮妖教卷土重來,北荒異族蠢蠢欲動,看來僅僅過了二十多年,安靜平和的日子就又要離吾等遠去。”
崇長老眉頭皺起,“若今年北荒爆發白災,異族還真有可能再次舉兵南下,到時候齊州首當其衝,本門又要迎來一場考驗。
關鍵此時不比四十年前,當時青麟山上四位宗師,下麵玄感武者數十,即便如此還是在北荒武者的圍攻下損失慘重,甚至差點兒山門被破。
再來一次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萬長老將烤好的熏肉送入口中,渾不在意道,“道主他老人家目光如炬,想來已有定計,我們隻需要聽命行事而已。
到時候該打就打,打不過就走,走不了就死,想通了其實也就是那麼回事。”
衛韜笑道,“萬長老豁達通透,讓弟子由衷敬佩。”
“道子過譽了,老夫也不能算是真豁達,隻是被玄感妄念折磨得久了,不得不學會自我開解而已,不然的話,這些年可是不好硬熬過來。”
萬長老哈哈一笑,抬手指了指遠處,“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玄武道劉長老的家族就在前方的那座城池,我們明天晚上正好去住上一宿。
便能好好休息一下,洗去一路風餐露宿的塵土,如果遇到劉長老在家,還可以和多年未見的老朋友敘一敘舊。”
停頓一下,他又接著說道,“當然,最重要的是,我們既然已經深入玄州內部,行蹤就很難再隱瞞得住,倒不如大大方方在玄武道長老家中露上一麵。
如此便能夠引起玄武道的注意,就算是有人心思縝密,想到了三位殿下藏在隊伍,想要動手也會多出幾分顧忌。”
漫漫長夜過去,車隊在朝陽初升之前便已經啟程。
經過大半日的趕路,待到太陽落山之前,便來到了萬長老所說的那座小城。
靠近城池,前麵開始出現了平整方石鋪就的道路,更遠一些的地方,路旁又多出農莊田舍等建築,比之前的荒郊野外多出了許多鮮活人氣。
入城之後,萬長老熟門熟路,領著隊伍徑直向內而去。
街邊一間間屋子點亮了燈火,燃起了炊煙,耳邊響起此起彼伏的歡聲笑語,撲麵而來濃鬱的煙火氣息。
對於生活在城內的普通人而言,在天氣嚴寒的冬季,全家人能圍坐在一起吃上滾熱的晚餐,便是一件相當幸福的事情。
“越是靠近城池中心,環境便愈發變得安靜清幽,倒是讓人感到驚訝。”
衛韜觀察著一路走來的變化,麵上不由得現出疑惑表情。
萬長老道,“玄武劉師兄性喜安靜,卻又不願意住在荒郊野外,那麼以其家族為核心的小城,慢慢變成這個樣子也不算稀奇。”
說話間,車隊已經停在了那座園林式的府宅門前。
門房詢問之後,迅速進院稟報。
不多時,中門大開,一個身材高大的老者從中快步而出,大笑著迎了上來。
“我左思右想,都記不起到底是哪個姓萬的老友到訪,直到見了人才知道,原來是卻是青麟山的萬師弟!”
萬長老笑道,“本人奉道主之命,前往京城巡禮司公乾,路過此地便一時興起過來瞧瞧,沒想到還真讓我見到了劉師兄。”
武青璿三人黑衣蒙麵,扮作道兵站在遠處,從頭到尾沒有靠上前來,也沒有引起任何注意。
劉長老和崇長老見禮之後,轉頭朝著衛韜看來。
衛韜麵帶微笑,與之目光相碰,虛空交接一處。
兩人同時微微一愣,隨即又若無其事各自移開。
萬長老介紹道,“這便是本門衛道子,頗得寧道主看重,師從餘師姐座下。”
“元一衛韜,見過劉長老。”衛韜低下頭去躬身一禮,眸子裡波光閃動,若有所思。
劉長老笑容親切,語氣溫和,“教門大比之後,老朽便聽聞衛道子之名,名副其實的七宗第一道子,今日一見當真是人中龍鳳、氣度非凡。”
衛韜再行一禮,“劉長老過獎,不過都是師兄師姐們抬愛而已。”
“今日得見兩位老友,又有緣與衛道子一晤,當真是令人欣喜不已。”
劉長老引著眾人向院內走去,吩咐管家速速去安排房間,準備席麵,待到稍事梳洗休息後,便要來個開懷暢飲、一醉方休。
衛韜跟在後麵,目送劉府管家遠去,再看看不遠處隨侍的丫鬟仆役,眼神中的些許疑惑非但沒有散去,反而變得愈發濃鬱起來。
半刻鐘後。
在一個青衣小廝的引領下,衛韜來到一間精致典雅的客房。
他沒有去更衣清洗,也沒有去吃桌上的茶點,而是端坐木椅不動,低頭注視著靜靜燃燒的燭火,靜靜思索著一路走來的所見所聞。
從門口見到玄武道劉長老開始,再到劉府管事,大大小小的丫鬟仆役,都給他帶來可以稱得上是莫名熟悉的感覺。
細思之下,卻又令人感到驚訝詫異。
忽然吱呀一聲輕響。
一陣冷風從外麵吹來。
將本就沒有關緊的房門推開一道縫隙。
桌上燭火猛地一跳,整個屋子似乎都在這個瞬間暗了一下。
緊接著輕細腳步聲響起,很快便來到近前。
“衛道子,宴客廳的席麵已經準備好了,大老爺吩咐奴婢請道子前去赴宴。”
一個容貌秀麗的丫鬟站在門外,屈膝行了一禮。
衛韜沒有說話,隻是慢慢抬起頭來,沉默注視著那道纖細窈窕的身影。
在他的注視下,小丫鬟靜靜站在那裡,臉上依舊掛著淺淺的笑容,隻是仔細看上去,這笑容似乎從未有過什麼變化,從頭到尾都是一個表情。
如同在真實的麵孔上貼了張惟妙惟肖的笑臉麵具,並且將之完全固定了下來,自此再也沒有其他變化。
悄無聲息間,又是一陣冷風吹來。
客房木門又是一聲輕響。
啪!
桌上燭火再次跳動,隨著明暗轉換的變化,一股莫名的氣息在客房內緩緩蔓延散開。
“在這座詭宅,除了劉長老,你比其他人更特彆一些。”
衛韜低低歎息一聲,仿佛是在喃喃自語,聲音壓得極低,隻有自己能夠聽得清楚。
小丫鬟淺淺笑道,“道子在說些什麼,請恕奴婢沒有聽到。”
衛韜依舊沒有起身,同樣回以一個溫和笑容,“我說的是,你比其他丫鬟仆役的數量更多,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