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仁慈(1 / 2)

異化武道 豬憐碧荷 26977 字 2024-03-25

異化武道第231章 仁慈

依河而建的酒樓街邊。

一個白發白須,仙風道骨的老者在門前停下腳步。

他回頭看看簇擁著自己的幾人,麵上露出一抹極澹的笑容。

“那兩個人就在這上麵?”

“回嚴老,他們從客棧出來,沒有任何遮掩便徑直來到酒樓,一直呆在上麵沒有出來。”

老者抬頭,注視著燈火通明的包廂,麵無表情緩緩說道,“既然是道子交代下來的事情,我自然會將之處置妥當,你們幾個就不要跟上去了,免得等下交起手來有所誤傷。”

“是,小人謹遵嚴老之命。”

許家派來跟隨的武者滿臉堆笑,躬身行禮。

嚴老微微點頭,一揮袍袖,“我會直接將那兩人帶走,一會兒你們記得過來賠償店家的損失。”

“這座酒樓也有許少爺的份額,您老隻要高興,就算是將它拆了也沒有什麼。”

“嗬……你倒是會借花獻佛,淨說些不要錢的好話。”

嚴老又是一笑,緩緩進了酒樓大廳。

然後毫不停留,從木梯直上三樓。

屏風隔開的包廂內,傳出吟詩作對之聲,幾個年輕書生喝的醉了,愈發恣意癲狂。

吱呀一聲輕響,包廂房門被輕輕推開。

“你誰啊,我們不是說了彆讓人進來打擾了麼?”

一個年輕人醉醺醺抬頭,目光朝著門口看來,“老乞頭滾一邊兒去,要飯要到這裡來了,這店家夥計是吃乾飯的麼?”

啪!

年輕人猛地閉口,整個人毫無征兆從座位上摔下,癱在地上不住抽搐掙紮。

“就憑剛才那句話,放到以前你們怕是全都討不了好。“

嚴老低低歎了口氣,”不過老夫如今年歲漸長,火氣卻又漸小,便不想與你們計較,甚至還要好心提醒你們一句,抓緊時間帶上這個人離開。

不然再等一會兒,你們就算是想走,也很難再走得掉。”

“你……”

坐在主位的男子剛剛開口,額頭上便啪的濺起一團血花。

和剛才的年輕人一樣,直挺挺摔倒在了地上。

“老夫沒有讓你們說話。”

嚴老眯起眼睛,語氣轉冷,“現在,我最後再說一遍,帶上這兩個人,抓緊給老夫滾!”

短短幾個呼吸時間,整個包廂內便空無一人。

嚴老微微一笑,這才過去推開了靠近角落的那扇木門。

一個身材高挑的年輕女子背對房門,坐在那裡。

寬大的袍袖被高高擼起,露出一對粉白如玉的藕臂,好似在拎著一整條魚不停忙碌。

旁邊的桌上,已經堆起了好幾隻空盤。

裡麵全部都是被剝離乾淨的魚骨。

聽到門響,她並沒有回頭。

隻是開口說道,“你剛才出手趕人,肯定不是店家小二。”

“怎麼,現在又跑到我這裡,是準備也要趕我走麼?”

嚴老看著那道婀娜背影,耳中聽著清脆甘冽的聲音,心中莫名便有些發虛。

她頭也不抬,接著說道,“不管你想要做什麼,事實便是我現在吃得正開心,你最好保持安靜,莫要不長眼色打擾我吃魚的興致。”

“你,你是……”

某個念頭在嚴老心底盤旋,呼之欲出。

“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

卡察!

一條魚骨被丟進盤中。

她緩緩轉身,朝著門口看了過來。

咕冬!

嚴老喉嚨湧動,咽下一口唾液。

他麵色驀然變化,嘴唇翕動,幾乎說不出話來。

沒有任何猶豫遲疑,他躬身深施一禮,然後扭頭就走,不做任何停留。

“這人似乎有些麵熟。”

倪灀黛眉微蹙,眼中波光粼粼。

但就在下一刻,她便又抓起一尾靈魚,“算了算了,不管他是誰,一會兒放涼了就不好吃了。”

一口咬下,她不由得又是一聲歎息,“兩百兩銀子的一條魚啊,衛執事可是真的有錢。”

…………

…………

………………

許家老宅,張燈結彩。

從門口的仆役,到裡麵的許家子弟,全部滿麵笑容,喜氣洋洋。

一條紅毯從外麵的路上鋪開,徑直進入內院家宅。

在燈光照耀下,投射出鮮豔的紅色光芒。

不知道什麼時候,淅淅瀝瀝的雨滴再次落下。

卻絲毫無法澆滅許家諸人的熱情。

尤其是裝飾最為豪華的宴客廳,更是歡聲歡語、談笑風生。

“來來來,劉道子,老夫再敬你一杯。”

擺滿了各種珍饈佳肴的席麵上,一個身穿錦衣、滿臉虯髯的威猛男子哈哈大笑,舉起酒杯。

“許門主實在是太客氣了,叫我釧隱便好。”

主賓位上,一個溫潤如玉的年青男子微笑起身,遙遙與虯髯男子一碰。

兩人同時一飲而儘。

許門主夾起一快赤尾靈魚吃了,滿是感慨道,“釧隱道子如此年輕,便已經踏入練臟後期,可稱靈明山年輕一代領軍人物,不由得讓人感歎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更比一代強。”

劉釧隱微微笑道,“閔山前輩太抬舉晚輩了,在山門之中,晚輩最多隻能算是年輕一代第二人。”

他轉頭看向窗外變得細密的雨絲,眼神忽然溫柔似水,“本門的第一道子,自然是凝妃師姐,這一點毫無疑問。”

“凝妃道子啊,老夫年前曾與她道左相逢,有過一次接觸。

她真是個天仙般的人物,就算是比起元一道門的倪灀,也不遑多讓,甚至猶有勝出。”

許閔山將口中魚肉咽下,又狀似隨意問道,“釧隱道子練臟大成,想來不日便將推開那扇大門,晉入到玄之又玄的玄感境界了?”

劉釧隱搖了搖頭,“我自幼進入靈明山門,從修習靈明九變開始,一步步跨過氣血六轉、真勁覆體兩大門檻,一路走來不可謂不艱難辛苦。”

“自從真勁層次過後,我開始內練臟腑,如今到練臟圓滿還有一步距離,尚未臻至內外混元一體、生生不息的境界。

而距離靈肉交融、性命交修,真正推開通向玄感境界的那扇大門,更是還需要更長時間的曆練打磨。”

說到此處,他轉頭看向許閔山,“老師曾經對我們這些年輕弟子說過,踏入玄感,生死對半,如果一個不好,便已經算是踏入到了鬼門關內。

所以說就算是達到了靈肉交融、性命交修,晚輩也不敢隨隨便便就推開那扇大門。”

許閔山點點頭,“修行一途,長路漫漫,釧隱道子這才是老成持重之言,氣血六轉、真勁融煉、內修臟腑,再到踏入玄感,該快的時候要快,該慢的時候卻一定要慢,如此才是一張一弛的正道。”

他沉默一下,又舉起酒杯,“老夫身為九聖門副門主,當年曾聽門主他老人家說起過,有兩種人更加容易跨過玄感之境。”

“哦?晚輩願聞其詳。”

兩人再飲一杯,各自夾起一快菜肴吃了。

許閔山放下餐具,舉起一根手指,“一是心思澄淨通明,從頭到尾便有著一顆赤子之心,不為亂念所擾,不為外物動心。”

劉釧隱若有所思,微微頜首。

緊接著,許閔山又舉起第二根手指,“這第二種人嘛,便是曆經世事滄桑,心誌堪比金石,正所謂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

一切都經曆過了,體驗過了,便萬事萬物難縈於胸,就算是遇到玄感妄念,也能比其他人更加堅定信念,一往無前。”

“妙,實在是秒!”

劉釧隱眼睛一亮,狀極開懷,“許前輩此言妙不可言,與本人老師所說異曲同工,當浮一大白!”

許閔山輕輕呼出一口濁氣,“老夫便是尚未堪破一個堅字,所以縱然已經到了靈肉交融、性命交修的練臟圓滿,卻也一直不敢再向前踏出一步,推開那扇大門。”

“許前輩無須憂慮,正所謂曆久彌新、老而彌堅。

或許就在明日,前輩便心思透明、念頭通達,直接視玄感如無物,登臨天人榜上。”

“若能從潛龍榜內遷出,登臨天人一榜,那老夫此生便無憾矣。”

兩人相視而笑,聲音融入到外麵的風雨之中,在夜幕下遠遠傳遞出去。

到了此時,坐在下首的許家大少爺終於有了機會。

他起身舉杯,臉上堆滿笑容,“劉大哥,小弟敬你一杯。”

“好,我劉釧隱朋友不多,你許名樓算是一個,我們便滿飲此杯。”

劉釧隱微微點頭,抬手讓他坐下,慢慢喝完了杯中美酒。

他抬了抬眼皮,漫不經心說道,“名樓兄弟所說的那兩個人,我已經讓嚴老過去處置。

隻要你給的位置地點和身材樣貌不錯,兩個不長眼的武者,嚴老出馬自然是輕輕鬆鬆、手到擒來。”

“劉大哥放心,絕對不會出錯。”

許名樓道,“那兩人羞辱了小弟,竟然還無所畏懼,大搖大擺前去臨河樓賞景吃魚,我的人根本就不用跟蹤,便能知道他們的確切位置。”

劉釧隱道,“那就不必多言,嚴老定會要他們的好看。”

許閔山微微皺眉,麵上笑容已然消失不見,“名樓侄兒,到底是哪兩個不長眼的東西惹了你?”

停頓一下,他又接著說道,“不過此事你不和為叔講,卻要麻煩劉道子這位貴客,你這孩子心裡是不是沒點兒數了!?”

許名樓一臉委屈,“我還以為二叔要到冬月才能歸來,誰又能想到等我回來,二叔竟然比我還早一步返回赤山城中。”

劉釧隱灑然一笑,“閔山前輩稍安勿躁,之前也是我見到名樓兄弟麵色不太好看,主動詢問才得知此事,你就算是怪,也不能怪到名樓頭上。”

“本家之事,卻是要麻煩釧隱道子,老夫實在是心中有愧。”

許閔山說著,忽然抬高嗓門,“來人啊,將老夫珍藏的那幅真靈百變圖取來,給釧隱道子賠個不是。”

房外寂靜無聲,無人應答。

隻有越來越大的風雨之聲,密集敲打在地上牆上。

許閔山耳朵唰的動了動,沒有再開口說話,緩緩轉頭看向了門口。

幾乎在同一時間,

劉釧隱也移過目光,向外望去。

宴會廳的走廊外麵,依舊是疾風冷雨,嘩嘩落下。

兩人卻又依稀聽到彆樣的聲音,就在風聲雨聲中若隱若現。

仿佛有絲絲縷縷的寒意,從門窗縫隙中滲透進來,整個宴會廳的溫度開始迅速下降。

啪嗒。

那道彆樣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比剛才變得稍顯清晰。

許閔山和劉釧隱對視一眼,旋即移開目光。

他們幾乎在同一時間確定。

外麵傳來的,就是極其細微,卻又能讓他們隱約聽到的腳步聲。

更加詭異的是,除了這道微小卻又清晰的腳步聲,門外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隻剩下了風聲雨聲。

之前還能不時聽到外麵傳來的歡聲笑語,竟然悄無聲息消失不見,半點動靜也無。

作為陪客的其他許家人被詭異的氣氛牽動,紛紛轉頭朝著外麵望去。

他們滿腹疑惑,想不明白到底是怎麼了。

這裡可是許家老宅。

在整個赤山城都是最尊貴,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更不要說平日裡很少回家的許二爺,也即是九聖門的副門主就在這裡。

再加上在他們看來便如謫仙臨凡般的靈明山劉道子,如果有誰敢跑到這裡鬨事,簡直就是失心瘋到了極點。

絕對是老壽星上吊,找死的節奏。

所以實在是讓人無法理解,為什麼會出現這種詭異的情況。

退一萬步講。

就算是有一幫蠢貨失心瘋找死,非要在今夜進攻許家。

那麼當這幫人剛剛進門的時候,值守護衛便會當即示警,並且結陣迎敵。

再退一萬步去考慮。

就算是家裡養著的武者打不過,也應該第一時間過來呼救求援,而不至於像現在這樣毫無聲息,一片安靜。

許閔山微微皺眉,朝著席上目視一眼。

當即便有陪在末座的中年人起身,推門出去察看情況。

啪嗒……

腳步聲似乎更近了一些。

中年人走出幾步,沒入雨中。

噗噗!

陡然間幾縷細微風聲響起。

走廊內懸掛的燈籠驀地熄滅。

宴會廳外瞬間陷入一片黑暗。

進入黑暗風雨的中年男子,就在此時忽然沒了蹤影。

仿佛在外麵的黑暗中隱藏著吃人的妖魔,將他一口吞入腹中,直接消失不見。

“二爺莫要被攪擾了興致,老奴出去看看。”

一個隨侍在側,從頭到尾沒有上桌的老仆直起腰板,澹澹說了一句。

許閔山微微頜首,麵上露出一絲笑容,“老管家找到人,不要將其一把打死,弄過來讓我們看看,到底是什麼混賬東西,竟敢在這裡裝神弄鬼,亂了我和劉道子吃酒閒談的興致。”

“二爺放心,左右不過是您在中原辦事時沒殺乾淨的那些蟲蠆,不知死活又追了過來,老奴這便去料理了他們。”

老者一個閃身,便已經來到院子中央。

其身法之靈動,速度之迅捷,和剛才句僂身體的模樣完全判若兩人。

“裝神弄鬼的東西,你許家爺爺在此!”

他一聲低喝,身形再閃。

便已經出現在了宴會廳所在院落的門前。

卡察!

隱隱有黑紅交織的光芒悄然顯現。

不過就在瞬息之間,黑紅氣息便又消失不見。

一起消失不見的,還有剛剛來到院門前的老管家。

緊接著,又是啪嗒一聲輕響。

腳步聲更近了一些。

真真正正踏進了院中。

整個宴會廳陡然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緊盯著門外,凝望著院內蕭瑟的秋風冷雨。

透過從屋內射出的光亮,已經可以清晰看到,一個頭戴鬥笠、身披蓑衣的身影靜靜站在那裡。

他從雨中來到走廊,身上向下不斷滴落水珠,很快便在地上形成一小片水泊。

詭異的是,那些滴滴答答落下的水珠,並不是透明的顏色。

而是一片刺眼奪目的鮮紅。

濃鬱的腥甜氣息就從其身上散發出來,再被夜風吹進屋內,與酒菜的香氣交織混雜一處,聞之令人止不住的反胃嘔吐。

“你是誰?”

距離門口較近的許名樓冷冷問道。

“月黑風高殺人夜,陰天下雨放火時。”

“所以說,我就是來殺人放火的。”

溫和的男子聲音從鬥笠下響起,緩緩流淌在宴會廳之間。

這兩句話說出來,頓時讓所有人為之一愣。

再看向鬥笠人的目光,除了疑惑,剩下的還是疑惑。

他們確實沒有想到,真的會有人敢跑到赤山許家祖宅,張口閉口便要殺人放火。

如此明火執仗、毫無遮掩。

豈不是沒有將九聖門副門主許二爺,教門靈明山劉道子放在眼裡?

那道身影語氣平靜,幽幽歎息,“她不久前剛剛說過,我是龍王出行,風雨相隨。

那麼這場雨就下的很是應景,可以衝刷所有的鮮血,也算是洗淨了你們所犯下的罪孽。”

“來我許家,殺人放火!?”

許名樓回過神,再也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你不會以為自己殺掉了家裡幾個看門的土狗,就認為自己厲害到赤山無敵了吧!”

“來來來,本人許家大公子許名樓,我就站在這裡,等著盼著看你如何殺我!”

屋內其他人也都開懷大笑,有人捂著肚子,還有人連眼淚都流了出來。

但是,席麵上卻有兩個人沒有笑。

劉釧隱眯起眼睛,眸子裡寒光閃爍,須臾不離那人周身左右,眉宇一點點皺成了川字。

雖然並未真正交手,但他身為靈明山道子,自幼苦修靈明九變,心靈剔透、洞徹通明,本能地感覺到這個人非同一般,不是其他普通武者可以相比。

就從這個人出現在院子開始,給劉釧隱的感覺真的就如同對方所說一樣。

龍王出行、風雨相隨。

仿佛屋外的蕭瑟風雨,就是被那道身影帶了過來。

與之一同而來的,還有粘稠到有如實質的殺機。

除此之外,九聖門副門主,許家第一高手許閔山也沒有笑。

他鼻尖急速翕動,嗅聞出濃鬱到幾乎化不開的血腥味道。

心中自然而然做出準確判斷。

絕對不會像許名樓一樣,認為外麵那個人,就隻是殺了幾個看家護院那麼簡單。

許閔山打破沉默,聲音森寒,“你進我許家,殺了多少人?”

一聲幽幽歎息,就從門外走廊響起。

他微微向上抬起鬥笠,露出一張甚至可以稱之為俊秀的麵容。

語氣平緩慢慢說道,“我還有一個朋友,她以前經常強調,做人要講信用,說殺人全家,就殺人全家,連一條狗都不會放過。

不過在我看來,貓貓狗狗何其無辜,直接殺掉屬實殘忍,所以我就要比她仁慈許多,說殺人全家,那就隻殺人全家,不會傷及其他無辜。”

“竟然是你!”

許名樓麵色陡變,心中怒火驟然升騰,“你竟然還敢找上我許家門庭!?”

他手腕一動,便從腰間抽出一柄寒光閃閃的軟劍,閃電般朝著門外刺出。

這一劍角度極為刁鑽,從斜刺裡向上竄起,直指衛韜腰肋。

而且劍光虛虛實實,明顯是存了一擊不中,當即遠離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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