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一步講,就算她是元一道主,那也要平衡均勢,而不能任性妄為,不顧大局。
宋執事心中諸般念頭轉動,很快來到大路,徑直向北而去。
他速度並不算太快,但也絕對不慢,不多時便已經走出三四十裡距離,來到分成直角的岔路口。
繼續向前,便是返回青麟山的大路。
向一側拐彎,則會去向府城。
宋執事忽然便有些猶豫和遲疑。
到底是按原計劃返回山門,還是去一趟府城,見見已經將近半年沒有會麵的妹妹一家人。
忽然,他眯起眼睛,看向了不遠處一道身著白衣,打著紙傘的窈窕身影。
“喂,你家人死了。”
她看起來柔柔弱弱,如同一朵惹人憐愛的小白花,但說出來的話卻猶如刀鋒,驟然開膛剖腹,直刺人心。
“你是什麼人?”
宋執事心中一驚,麵上卻是不動聲色,沒有露出任何表情。
“我是什麼人並不重要。”
她澹澹笑著,溫柔說著,“宋執事是吧,你在這裡猶豫不決,是不是在想著,到底是直接回元一山門,還是去一趟府城,見見自己妹妹一家呢?”
“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東西。”
宋執事麵無表情道,“首先,我根本不姓宋,名字也不叫所謂的宋執事。
其次,我隻不過是個過路的旅人,以前從未到過齊州府城,又怎麼可能會在那裡有家人?”
“宋執事信也好,不信也罷,其實沒有必要在小女子這裡遮遮掩掩。”
她緩緩轉動紙傘,臉上笑容愈發純潔寧靜。
“畢竟我身為巡禮司翊衛少卿,想要搞到教門大宗內門執事的情報,雖然不算容易,卻也並非難如登天。
尤其是像宋執事這般,平日裡來往府城毫無遮掩,其實根本不需要動用巡禮司的力量,即便是一個普通人,隻要稍稍留心,就能獲取到足夠的情報。”
“巡禮司,翊衛少卿?”
宋執事眉頭緊皺,眼神冰冷,“好好活著不行麼,為什麼非要在這生機勃發的時節找死?”
“你想知道嗎,就過來打死我啊。”她收了紙傘,朝著大路下的荒野悄然退去。
就像是一朵小白花,隨風飄飛,姿態優美。
他無聲冷笑,腳下泥土毫無征兆炸開,刹那間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兩道身影一追一逃,轉眼便離開大路,深入到空無一人的曠野百丈距離。
卡察!
宋執事就在此時猛地停下腳步。
他麵無表情,注視著那道還在疾退的身影,心中忽然升起些許警兆。
這個女人有些不對勁。
她專門在此地等待。
似乎算準了他會在這段時間,出現在那個岔路口。
背後究竟有著怎樣的隱情?
莫非,是青蓮教的妖人?
一念及此,他悚然而驚。
沒有任何猶豫,當即便要轉身返回大路。
冬!
就在此時。
地麵微微震顫。
宋執事剛剛踏出的腳步猛地釘在地麵,甚至因為過於用力,直接深深沒入地下。
他後背有些發緊,眼角微微抽搐。
死死盯著不遠處緩緩走來的那道身影。
那人身高超過三米,周身筋肉血網虯結,黑紅氣息包裹環繞,彷若猙獰恐怖的亂世妖魔。
又猶如一堵散逸著血腥殺氣的高牆,牢牢封堵住了他的去路。
“你,你是衛韜!?”
宋執事重重吐出一口濁氣,表情在這一刻反而變得平靜無波。
“六轉玄元,不動如山!”
“五氣朝宗,混沌歸一!”
“吾已真勁圓滿,內練臟腑,一口真氣吞入腹,五行流轉精氣足!”
轟隆!
他頓足踏地,身形暴漲。
刹那間撕裂衣衫,露出下麵猶如青玉的軀體。
在午後陽光的映照下,投射出如金似玉的璀璨光芒。
當!
宋執事雙臂交叉,聲如金鐵交鳴。
清脆悠揚,在荒野深處四散蕩開。
就在此時,忽然一道飄渺扭曲的女子笑聲響起。
和同時現的嗚咽低泣一起,毫無征兆縈繞在宋執事耳畔,如同交織糾纏的道道魔音,直入腦海,攪亂精神。
“這是……”
宋執事的暴漲變化還未結束,便被突如其來的哭笑詭音震動心神。
雖然隻是刹那間的失神。
影響到的卻已經整個戰鬥態勢。
刹那間,衛韜便已然踏步震地,血月勁發。
猛然一式並蒂生蓮重重落下。
宋執事睚眥欲裂,心態爆炸。
奮起全力雙拳齊出,擋在了那隻不似人手的利爪前方。
轟隆!
衛韜一掌被高高蕩起。
宋執事口中鮮血溢出,踉蹌後退。
但衛韜沒有給他任何調整反應的時間,第二式並蒂生蓮已然閃電般砸落。
轟隆!
黑紅糾纏的利爪,重重撞上彷若青玉的拳頭。
瞬間驚雷炸響,煙塵飛揚。
挾裹住了兩道瘋狂對撞的身影,在荒野中卷起道道狂風。
砰砰砰砰砰!
宋執事魔音灌耳,先機已失,隻能是步步後退,在地麵留下一串將近半尺深的腳印。
雙手也被震得發麻,像是被火焰灼燒,萬根鋼針攢刺。
轟隆!
交手以來最激烈的一次碰撞過後。
他斜簽著身體翻滾出去,接連壓倒一大片灌木叢,留下一條人形通道。
冬冬冬冬!
沉重的腳步聲隨之而來。
衛韜膨脹粗壯到誇張的雙臂泛著黑紅光芒,刹那間已經來到近前,並蒂雙蓮轟然砸落。
宋執事深深吸氣,一口氣仿佛無休無止被吸入肺中。
強大的風壓撲麵而來,他雙臂合攏上揚,硬碰硬去擋。
卻隻聽到卡察一聲脆響,保護屏障支離破碎,骨肉碎屑四處飛濺。
雙手連同雙臂,刹那間已經不複存在!
轟隆隆!
又是一記悶雷炸開。
衛韜渾身黑紅氣息升騰,再施並蒂雙蓮,輕而易舉便破開了防禦。
擊在了宋執事的胸前要害。
轟隆!
這一掌勢大力沉,黑紅氣流劇烈炸開。
再加上衛韜有心實驗還未掌握純熟的勁出螺旋,生蓮掌勢旋轉磨動之下,刹那間宋執事胸口堅剛如鐵、色入青玉的筋肉全部被磨碎。
緊接著勁力繼續向內鑽透,連骨頭帶內臟,全部被磨成一坨血醬。
宋執事一下倒飛出去,直接淩空翻滾十數米遠。
噗通一聲摔在地麵,整個人就像是一灘爛泥,乾脆利落的斷絕了生氣。
“呼……”
衛韜緩緩平複著呼吸,身形緩緩回收,汗水淋漓落下,數米範圍內空氣扭曲,熱浪蒸騰。
不遠處,柳青緣收了紙傘,款款走來。
她滿麵鮮血,看上去更加淒慘。
眼神中卻充滿了瘋狂興奮,低頭注視著那具癱軟如泥的身影,忍不住撫掌讚歎。
“此人當真不錯,被哭笑詭音猝不及防擾亂精神,還能在先生全力出手下支撐這麼長時間,已經是殊為不易了。
看來能夠修行到內練臟腑的境界的武者,都不能等閒視之。”
衛韜微微點頭,“你我血靈絲同根同源無間配合,所以說他幾乎算是以一敵二,如此還能抵擋幾個回合才被我打死,確實很不錯了。”
“如果是先生單獨和他交手呢?”
柳青緣好奇問道。
“如果是我一個人的話……”
衛韜思索片刻,平靜說道,“他能堅持更長時間,卻也會死得更加淒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