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總結一下經驗教訓,後麵再出手的話,就應該儘量避免此類問題的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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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時分,正是城內最熱鬨的時候。
尤其是今天還趕上了月中的大集,附近莊鎮山村的人們紛紛入城販賣貨物,購置生活用品,幾條主要街道頓時被擠了個水泄不通。
衛韜順著人/流在長街上穿行,很快來到一間糧鋪門前。
一個白白胖胖的中年男子正靠在櫃台上吃飯。
碗裡大白米飯澆上明晃晃的豬油,再加上一盤炸得焦黃的羊腿肉,站在門外都能聞到濃鬱的香氣。
“錢掌櫃,我來買一些糧食。”衛韜掀開門簾,進到店內。
“米還是麵,精糧還是粗糧,要多少,我讓夥計給你稱……”
中年男子漫不經心說著,片刻後卻猛地頓住,滿是油光的臉上笑開了一朵花。
“哎呦,這麼冷的天兒,衛管事怎麼親自跑來了,吃午飯了沒,我這就讓廚房給炒兩個菜,咱兄弟兩個小酌一杯。”
“飯就不吃了,這次我買的比較多,所以親自走一趟才放心。”衛韜隨便找了個凳子坐下,接過旁邊夥計遞來的茶水。
“買的多,又是怎麼個多法?”錢掌櫃笑吟吟扒拉著盤子裡剩下的羊肉,用筷子將它們堆成了一座小山。
衛韜喝一口熱茶,舌尖體會著滾燙中夾雜的一抹清香。
他緩緩豎起三根手指,“按武館日常的消耗,這一次需要至少三四個月的量。”
“嘶!”
錢掌櫃手一個不穩,盤子裡的羊肉小山坡倒塌了。
他索性將羊肉全部倒進碗裡,扒拉一大口嚼吃著,含混不清道,“我說衛老弟,你們以往都是按照十天半月量的買糧,今兒個怎麼忽然就要進這麼多呢?”
衛韜打了個嗬欠,隨口說道,“哦,我這幾天把後廚的陳糧處理了一批,又圖便宜新買了一批大缸,回頭被周師傅看到了,讓那些甕缸空著又算怎麼回事?”
錢掌櫃隨手找了根小木刺剔著牙,滿臉難色。
“噗!”
十幾個呼吸後,他將一小塊脆骨吐出來,才長籲短歎道,“要說其他人過來啊,我老錢還真不會接這個單,
也就是看在咱們長期合作愉快的份上,這事兒就算再難,我也給衛老弟辦了。”
“不過親兄弟明算賬,咱事先得把價錢給衛老弟弄明白了。”
“恩,這是自然。”衛韜微微頜首,坐在那裡閉目養神,耳邊不時響起算盤劈裡啪啦的聲音。
喝完一盞熱茶的時間,劈裡啪啦的算盤聲終於停了下來。
錢掌櫃將手中毛筆放下,在桌麵上攤開一張寫滿了小字的草紙。
“竟然要這麼多錢?”
衛韜從櫃台上拿起草紙,隻看了一眼,眉頭便不由得緊緊皺起,“錢掌櫃,你不會是算錯了吧。”
“沒有算錯,就是這個價錢。”
錢掌櫃抹了把油膩膩的嘴唇,斬釘截鐵道,“這還是看在老主顧的麵子上,給衛老弟抹去了一些零頭。”
衛韜屈指敲擊著櫃台的桌麵,發出清脆的篤篤聲音,“我手上就有前次進糧的賬目,這才幾天時間,每斤米麵的單價怎麼可能會漲這麼多?”
“何況我一次性買這麼多,就更應該比平時的價格低一些才是。”
“衛老弟啊,這你可就錯了。”
錢掌櫃笑吟吟幫兩人續滿茶水,“現在不是買得越多單價越低,而是你買得越多,單價就會越高。”
“哦?還有這種新奇的說法?”
“以前不一定有,但現在這個世道啊,那真是得有。”
錢掌櫃抿了口滾燙的茶水,舒服得眯起眼睛。
“如今漠州戰亂,難民接踵而來,加之嚴冬到來,城裡各家各戶都需要儲備冬糧,
這糧價何止是一天一個樣,那簡直是一天都能蹦躂著變好幾個樣。”
“所以啊,你們一下子買這麼多糧食,對我們來說其實是在虧大錢。
也就是我這間鋪子背靠內城老爺,外麵還有大片佃農田莊支撐,
你換一個其他的糧鋪,他們怕是根本不會像老哥一樣應下你的買賣。”
“再說了,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秋風未動蟬先覺,暗算無常死不知。
衛老弟也知道,咱家鋪子背後站著的是內城哪位老爺,
你們武館能提前看到感覺到的情況,他老人家難道還會被蒙蔽了眼睛?
或許還因為站得更高,看得更遠才對。”
錢掌櫃湊近些壓低了聲音,“彆的不說,若是漠州的亂局蔓延過來,糧食就是比真金白銀更加珍貴的東西,俗話說家中有糧,手握刀槍,心才不慌嘛。”
你屯糧來我屯槍,你家就是我糧倉。
衛韜心中莫名閃過這樣一句話,微微點了點頭,“錢老哥說的,確實很有道理。”
他抓過紙筆,在那張草紙最後又加上一行,“我還要再加一車米麵,一車乾肉,就送到這座宅子。”
“衛兄弟放心,咱老錢做事一向滴水不漏,賬目上絕不會弄出什麼差錯。”
錢掌櫃嘿嘿一笑,遞過來一個大家都懂的眼神,確認之後直接將那張草紙丟進了取暖的火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