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想, 有時候做夢都是你,會想著……什麼時候你會不會就突然出現在我眼前。”
秦忱說這話的時候,鐘宛就站在那兒, 沒什麼表情地看著他說。
看著秦忱慢慢靠下去,半闔著眼, 似醉似假。
仿若說的不過是什麼夢話。
不過也是。
多少還是摻著點不清白,他要是完全清醒著,絕對說不出這種軟和的話,把他骨頭打斷了都說不出。
每次也隻有不清醒時才會說這種話。
鐘宛也說不清這會自己是個什麼心情,垂下眸, 視線落到他懸空捏著她的手上。
指腹扣著手腕, 仿佛能燙穿皮膚。
可即使這樣, 他也不肯鬆手。
“你知道自己剛才在說什麼嗎。”
秦忱慢慢抬頭:“什麼?”
她說:“都是些不清白的, 你醒了要後悔的渾話。”
如果秦忱本來是昏的,那麼鐘宛的話便是將他拉了出來。
他先是頓了一下,然後, 仔細地去打量她的臉,她的眉眼, 包括她現在看自己的表情。
是她,確實是。
眼前的人有溫度, 有表情, 就是真的她。
他腦子糊塗了, 暈頭轉向。
盯著她,秦忱笑了:“你是假的吧。”
鐘宛皺眉:“什麼。”
他鬆了她的手。
“你不是她,真正的鐘宛不會想看到我,更不會過來跟我說話,到我眼前。”
“為什麼不會。”
“她恨我, 恨不得我這輩子不得好過,又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會過來找他。
秦忱像是累了,失力地往後靠,閉上眼:“她就算是來找我也是有目的的,要麼是想做一件事要麼是有什麼要去完成的,不是真心來找我。”
“我都知道,其實我一直都知道。”
知道她有野心,她沒那麼人畜無害,她的每個笑、每份溫柔、每個吻都淬著毒。
他卻願意一次次裝著傻陪她玩。
秦忱說話的聲音漸漸就低了,難聽清的程度。
鐘宛問:“你都知道,那你為什麼不直接戳破,不直接把話說清楚。”
“當初好好說話,好好把自己心裡想的表達出來,就那麼難?”
沒有回應。
閉眼以後的秦忱很久都沒了聲息,給不出什麼回應。
鐘宛差點以為他是死了,伸手過去探他鼻息。
很平穩。
這次他是真的昏睡了過去。
鐘宛也不想跟他討論這些。
她關上了車門,轉而去駕駛座上開車。
秦忱今天大概喝了不少的酒。
和他在封閉空間待久了,除了車內自帶冷氣,還夾雜著隱隱的酒的氣息,鐘宛一邊把握方向盤,時不時抬眼從後視鏡裡看他。
人確實是清瘦了,他歪著頭,車窗外時不時閃過街邊的燈光,車內很暗,襯得他皮膚看著冷白了些。
加上這會沒什麼防備,整個人少了許多威脅性。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生著病的原因,秦忱這會睡得很安穩。
或者也不能說睡,大概是非常不清醒的。
鐘宛覺得自己大概也不清醒了。
-
他這種情況,不可能把他送到獨居的地方去,隻能送回秦宅。
看到是鐘宛送秦忱回來,秦家的人很驚訝。
一行人連忙上去接。
有人將秦忱扶進去,鐘宛沒進去,隻站在門口。
形隻影單的,看著挺清寂。
有人上去說:“鐘小姐進屋坐坐吧,我去給你端杯茶。”
鐘宛搖頭:“坐就不坐了,我也隻是順道看見他情況不好才送過來,既然人到了,我該走了。”
她轉身,又想到什麼,和那人說:“記得跟秦忱說,既然還在恢複期,就彆碰煙和酒什麼的了。”
對方連連點頭說是。
鐘宛離開了。
剛剛出來接的都是些在秦家做事的人,有些新麵孔,大約是近期被雇過來的,和鐘宛不熟。
要是秦家那些叔嬸,怕是還有些話要說。
出去的時候已經是深夜。
鐘宛把車開出一段距離,找了個路口把車給停下,之後打開車窗,點起一根煙。
她胳膊搭到車窗上,視線落方向盤上,盯著上邊的標誌看。
人心裡亂的時候,就習慣盯著一個地方發呆。
鐘宛也不例外。
不知道怎麼的就想起秦忱。
以前她第一次跟他鬨的時候。
那時候她要走,拖著行李箱什麼都顧不上就要走。
秦忱問她想去哪。
她說:能去哪兒就去哪,隻要有地方待。
他問:哪來的自信。
她說:因為夢想。
夢想,多天真但狂妄的詞。
秦忱說那她隻能待在臭水溝裡,她沒有錢,沒有認識的人,甚至沒有一點社會經驗。上一個像她這樣單純以為社會好混的女孩,早被磨滅死在了裡邊。
她被他拽回了秦宅,一路上被帶得劈裡啪啦東西一頓亂倒。
秦家的人都驚了,看著鐘宛被秦忱拉進房裡嘭地關上門。
有人去問,但都不敢插手。
隻聽得見房間內鐘宛罵他,咬死了罵他。
裡邊也沒有秦忱的聲響。
不知道多久,就隻剩鐘宛的哭聲。
她拚命地哭。
嗚咽聲隔著門板傳進每個人心裡——
想到這兒,鐘宛側眸看向手裡的煙頭。
煙還在燃,星星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