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王天生就不愛說話嗎?路途無趣,馬車上沒有她常備的玩具點心,嘉寧的注意力不可避免地被身邊人分去了許多。
他鼻梁很挺,眉很濃,眼型很好看,唇也很薄……唔,這種唇型用深紅胭脂點一點肯定很好看。嘉寧用自認為不引人注意的目光時不時飄去,腦中天馬行空,不知不覺就一臉沉思。
趙王經受過很多注視,熱情的、諂媚的、警惕的、畏懼的……各式各樣,但這樣無法拒絕的經曆大抵還是頭一回。因為身邊人是他剛娶的王妃,年紀尚小,她的眼神不帶有任何目的,像是懵懂的小鹿在好奇,又像是單純地看幾眼而已。
大婚前一段時日,趙王親信簡單查過這位被指婚的王妃,結果也都被呈在了趙王書案。暫時查得的結果表示,這位的的確確就是個尋常人家的姑娘,自幼嬌生慣養,世事懵懂,隻不過因容貌不幸被太子和丞相長孫同時看上,由此得了這樁“倒黴”的婚事。
瞄著瞄著,嘉寧忽然微微皺眉,有點兒難受。清晨沒注意吃多了些,本就撐了,顛簸下更是不適。
一隻手在麵前攤開,掌心躺了一個小巧精致的藥瓶,倒出幾顆黑色小丸子,趙王言簡意賅,“消食。”
這消食丸是管家偷偷塞給他的,管家考慮太過周到,想到嘉寧方才早膳吃得飽,馬車顛簸下可能會不舒服,故豁出老臉也要讓趙王帶著。
管家深覺,這是又一促進王爺和王妃感情的好方法。
“謝謝。”消食丸聞著挺香,嘉寧接過後就吃了兩粒,酸甜的味道正好,讓她眼眸微亮,大有再吃幾顆的架勢。
趙王微默,抬手收回了藥瓶,麵對嘉寧不滿的眼神時麵不改色道:“到了。”
燕皇宮已至,鍍金高門巍峨如山,帶刀侍衛守在門前,對下車的趙王和嘉寧微微行禮。
內侍和宮婢早就候著了,此時提溜跑來,“給王爺和王妃請安,聖上和娘娘正在泰寧殿,特命奴才來帶路。”
禮畢抬眸的不經意間,幾人瞥見這位傳言中的趙王妃容貌,俱是目露驚豔,而後很快就收斂了神情,他們可不想冒犯趙王。
宮牆深深,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回間儘顯人世奢華,與趙王府如出一轍的皇家氣息,但也更為高曠、冷冽,似乎連琉璃瓦都泛著寒光。往來分明是詩情畫意的小橋流水,入眼亦是香粉軟衣的美貌宮婢,卻無來由叫人心提了起來,繃得緊緊。
即便再如何告訴自己不要露怯,包子和小娥依然不可避免地讓背脊更挺,唇抿成直線。
“西邊轉角的拱門那兒便是禦花園。”一位宮婢忽然冷不丁開口,笑道,“王妃還從未來過皇宮吧,皇後娘娘吩咐過,稍後讓奴婢們帶您去禦花園和宮裡其他地兒走走,也好熟悉宮裡的路,免得日後都不認識。”
但凡對趙王妃多一絲重視,皇後也不至於在她大婚前一個多月都不曾召見一次,如今這話綿裡藏針,像是嘲諷嘉寧出身不高。
“謝皇後娘娘好意。”嘉寧似沒聽出深意,應了聲道,“不用麻煩你們,反正王爺熟,有他帶著就可以了。”
與她幾乎並行的趙王似乎偏首對視了眼,從喉間發出了一聲不大不小的“嗯”。
宮婢一噎,有點兒懷疑地看向這位趙王妃,未褪的嬰兒肥讓她無論做什麼都帶著無辜,就像此刻說著這樣的話,看起來仍是一臉單純,看不出任何不對勁。
聽說這小王妃就是被寵大的,雖然有點小聰明但根本沒心機,方才應該就是簡單的陳述吧。
“王妃不必客氣,這是娘娘吩咐,也是奴婢們該做的。”
行走間,一行人步上拱橋,與廊下走來的太子迎麵撞上。
太子去拜見帝後,遇見趙王並不稀奇,但當他的目光轉向一旁的嘉寧時,還是忍不住嫉妒了。
太子年歲不大,與嘉寧相近,愛好很簡單,就是好看的姑娘。但他眼光高,尋常人等看不上,好不容易瞧上嘉寧,還被自家父皇指給了皇叔。
意中人麵若桃花、目如秋水,比初見時還要美上幾分,再一想到昨夜是洞房花燭夜,太子心就像被狠撓了把,刺刺的,叫他不由帶著妒意開口,“恭喜皇叔,想到那幾位曾與皇叔定親的姑娘,真沒料到還能見到您成親的這天。”
他似不經意歎了聲,用細小但眾人都可聽清的聲音道:“隻可惜了那幾位姑娘,紅顏薄命。”
趙王目光移來,太子下意識就顫了下,卻不甘心把話咽回去,硬是小聲嘟囔著把話說完了,“虞……嬸嬸可要保重身體。”
當麵諷刺趙王克妻,太子貼身總管都為主子捏了把汗。
殿下可真是膽兒肥了,莫不是忘記幾年前趙王對陛下拔劍相向的可怕模樣了?
事實上太子衝動說出這句話立刻就後悔了,渾身冒冷汗,生怕趙王一言不合就拔劍。
拔劍?……哦對,現在趙王已經不能佩劍行走皇宮了。太子暗暗咽口水,鬆了口氣。
“太子多久未去練武?”趙王忽然道。
太子渾身一僵,“有……有幾日吧,近日忙碌,有些疏忽了,孤、我明日就去。”
趙王唇角勾起一點似譏嘲的弧度,誰也沒看清他的動作,太子下一瞬就發出殺豬般的慘叫,雙腿砰得跪在地上,雙手反折身後,額頭迅速冒汗。
太子近侍被嚇得唰唰瞬間拔刀,“大、大膽!竟敢對殿下動手!”
鋒芒相對,刀鋒快指在鼻尖,趙王視若無物,“師傅訓|教弟子,可曾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