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看看這個是不是真品。”萬掌櫃從袖筒裡掏出一隻翡翠小鳥的擺件,小孩掌心大小,做工很是精致漂亮。
季曉兮隻看了一眼,“假的,還不如這扳指真。”
“還真是神了,”萬掌櫃詫異,看向季曉兮的眼睛都亮了,“這是我買的仿品,的確不是真貨。”
她道:“小兮,你要是有看珠寶的本事,在酒樓乾跑堂可就太屈才了,完全可以靠這個賺大錢。”
隻是萬掌櫃好奇,“你這都是跟誰學的本事?”
“我沒跟人學過,”季曉兮仔細想了想,“可能是玩的多了,見的多了,自然就能分辨出真假。”
她當了六次傀儡皇上,梁佩除了不讓她碰朝堂政事,彆的吃喝玩樂一概不管。
季曉兮以為自己前六次不是在死亡就是在等死的路上,今日陡然發現,她竟也學到了些東西。
鑒彆玉器珍寶的真假。
她見過摸過的好東西太多了,這樣的都不用細看,一眼掃過去就知道假的。
季曉兮一時說不出心頭什麼滋味,像是因禍得福的滿足充實,又像是懷抱金塊又花不出去孤寂茫然。
她該提醒的都提醒了,跟萬掌櫃打聲招呼,便回了望水巷。
可能是進過皇宮見過大場麵,季曉兮有一定的警覺性,基本剛踏足望水巷就覺得不對勁。
今日這巷子裡像是多了很多守衛,隱在暗處。
季曉兮回到竇家門口,艾草從稻草堆裡探出頭看她,難得多嘴告訴她,“回來就彆出去了。”
待在巷子裡比外頭安全的多。
艾草一個小乞丐,蹲在牆角的時候像個破麻袋,又像堆枯樹枝,連呼吸都弱到讓人難以察覺,要不是刻意尋找,根本無人在意多了個她。
憑借這項本事,她聽到很多東西。
比如望水巷從西往東數第五家,住著一個姓“可”的郎君,似乎是哪位高官養的外室。
今日這陣仗,一部分是大夏派來保護竇叔跟蔡姐的,一部分是那位權臣派來保護她外室的。
整個京城放眼望去,此時最安全的地方,不是皇宮,而是望水巷。
艾草見季曉兮開門進去,自己縮回稻草堆裡,咬著草根想:
她不愛進宮,更學不來李錢溜須拍馬那一套,比起住在屋裡睡在床上,艾草更喜歡這樣小小矮矮隻能容下她一人的稻草堆。
這草堆能給她無限的安全感,讓她不用跟人交際也不會覺得害怕。
她隻要像個被人扔棄的垃圾袋子一樣,縮在牆角,就能聽到無數消息。
有權貴的,有百姓的,有可以往外說的,有打死也不能吐口的。隻要艾草想聽,她都能聽到且不被人發現。
艾草想,她也許可以在這方麵幫到大夏。
不為彆的,就為了還她窩頭之恩。
她像那些被人丟棄的小動物一樣,在冰天雪地裡快凍死時,是大夏碰巧路過,將她從雪堆裡挖了出來。
那雙拿筆的手凍到通紅發紫,就這還是堅定地背著她去醫館,抖著手板著臉喂她藥。
“有人喜歡跟人說話,有人不喜歡,都很正常,”大夏跟她說,“你要是不喜歡,那以後就不跟人交談。”
“你要是願意,往後就跟著我,隻要我活著一天,我便不會餓著你。”
大夏拍著她的肩膀,嘴角抿出清淺笑意,聲音溫和,“要是窮了,我就把陳妤果賣了養你,她傻,好賣。陳妤鬆就不行了,這麼精明,沒人要。”
那是艾草頭回感受到人的溫度,也認識了三個人:
“人販子”梁夏,“猴精的”陳妤鬆,“好賣的”陳妤果。
外頭雪下的更大了,艾草縮在草堆裡,垂下眼睫遮住烏黑的大眼睛。
她雙手抱膝,臉貼在膝蓋上,靜靜地透過一絲縫隙看竇家門口,像是溫順乖巧的看門狗。
艾草不怕死,不怕餓,但她怕今夜以後,會挨餓。
怕那個喂她窩窩頭的人,不會再笑著回來。
天色漸晚,慢慢入了夜。
季曉兮心不在焉地吃著飯,耳朵始終聽著外麵的動靜。
她絞儘腦汁想,要是梁夏死了,她該怎麼替梁夏保護好她爹。
“怎麼了?”竇氏走過來看季曉兮,“莫不是起燒了吧?”
季曉兮的手被碗劃了道口子,竇氏給她包紮的,現在就怕她碰了臟水會起燒。
“沒事,”季曉兮猶豫半天,還是沒忍住抬頭看竇氏,輕聲說,“叔,我有點擔心大夏。”
那一次祭祖,季曉兮趁著守衛少本想逃跑……
季曉兮抖了一下,連忙把梁佩那張蒼老陰冷的臉從腦海裡揮出去。
她不該在竇氏麵前流露出害怕擔心的神色,可她實在是抖得厲害。要是會死的是她,她都不會這麼怕。
竇氏笑了,“我剛才去給艾草送飯,她一口都沒吃,我就猜到了她也在擔心大夏。”
那孩子隻是不愛表達而已。
竇氏聲音溫柔,眨巴一下眼睛,很是納悶,“你們對大夏是不是有什麼誤解?”
季曉兮茫然地“啊”了一聲,“大夏就是個十六歲的書生啊,都沒經過什麼事兒。”
“那你可能被她的表象給騙了,”竇氏做為親爹,給出了中肯的評價,“她就是看著老實而已。”
季曉兮,“???”
竇氏聲音前腳落下,後腳外麵巷子口就響起叫嚷聲,“兵部拿人,閒雜人等讓開!”
果然有人衝著竇氏來了。
同樣住在巷子裡的可郎君聞言更是心尖一抖,驚恐道:“馮阮那夫郎,是來捉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