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奇遇又見奇遇
喬溫:…………
喬溫:???
什麼鬼?!
如果不是在被“擠”出世界壁障的瞬間,盾之牌和夜笠齊齊發力,為喬溫抵擋住了時空風暴的侵襲,恐怕這會兒喬溫已經是個**消亡,隻剩屬於死神的靈魂的下場了!
他正滿頭問號,忽然又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吸引力,再一睜眼,他已經又出現在世界壁障之內了……
喬溫:?????
這世界意識什麼毛病?
耍人玩兒呢?!
正惱火之間,喬溫聽見一陣踉踉蹌蹌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
他甚至顧不上觀察四周的環境,第一時間轉身,警覺地望向腳步聲傳來的方向,結果就看見一個半身是血,穿著一身黑色袈裟,麵容蒼白如紙,對他而言不算熟悉,但因為剛剛見過一麵,所以也算不上陌生的年輕男人,正跌跌撞撞半倚著牆壁,向自己這邊走來。
喬溫看著對方比起剛剛見麵時成熟(或者該說滄桑?)了許多的麵容,有些不確定地叫了一聲:
“……夏油君?”
原本全部紮起的丸子頭變成了上半部分紮成丸子頭下半部分頭發直接散落下來,不同於學生時代略帶青澀的眉眼,已經完全長大成了一個成年男性的夏油傑聞聲,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頭,循聲望來:
“喬溫……?!”
喬溫:???
雖然在這裡遇見你我也很驚訝,但為什麼你好像更加驚訝的樣子?
而且說起來,他不過就是眼一閉一睜,被世界意識排擠出世界之外又馬上被“良心發現”似的迎接了回來而已,為什麼夏油傑看上去一下子成熟了這麼多啊?
你身上到底都發生了什麼啊這位朋友?
請說出你的故事!
夏油傑定定看了喬溫一會兒,忽然倚著身後的牆壁,慘笑著滑坐在了地上。
“最後為我送行的竟然是你嗎……好像也不算壞……咳!咳咳!”
見夏油傑笑著笑著竟然開始咳血,喬溫暫時也顧不得心中的諸多疑惑了,他向夏油傑那邊接近了幾步,見對方沒表現出排斥的樣子,才大步走到他身邊半蹲下身,查看他的傷勢。
夏油傑傷得很重。
稍不注意就可能沒命那種。
饒是如此,這人竟然還能帶著滿麵笑容,邊咳血邊跟喬溫說話:
“不必費心了。我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與其做這些無用功,不如趁還有一點時間,跟我多說幾句話如何?”
說著,他又猛地咳出一大灘血,臉色肉眼可見地變得更加蒼白起來。
“說起來,我那個時候其實就想和你好好聊一聊的。可惜當時悟那家夥也在場,我自己也還年輕,臉皮比現在薄不知多少,又覺得明明是我自己堅持了那麼久的‘正論’,每次悟表現得對它很不屑一顧的時候,我寧肯跟他吵架,都要堅持自己的理念……”
“可是到了最後,親手推翻它的,卻也成了我自己。”
“想想還真是有夠可笑。”
夏油傑似乎並不在乎喬溫能不能聽懂自己所說的話。
說是想跟喬溫好好談一談,然而在自己生命的最後時刻,比起與人交談,他或許隻是想要一個完全陌生的、不管能不能理解自己,總之能讓自己將想要傾訴的一切,都能夠儘情向對方傾訴出來的對象。
穿黑袈裟的青年緩緩閉上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失血過多的緣故,他突然感覺到了一種久違的暖意。
這讓他不由自主微笑起來:“真暖和啊……好像很久都沒有感覺這麼暖和過了。”
“你知道嗎?自從在那座村子裡見到那間小木屋、見到裡麵擺著的那個木頭牢籠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能感覺到一種寒冷。”
“就好像是從骨頭深處散發出的某種極致的寒意,幾乎能深入五臟六腑。”
“我聽說那牢籠裡原本關了兩個小孩。”
“兩個村民們口中,‘會召來不幸與災厄’,‘會驅使可怕的怪物襲擊村人’的小孩。”
“他們說不久之前,有人將那兩個小孩偷偷從村子裡帶走了。從她們離開以後,就再也沒有人被襲擊過。”
“取而代之的,是他們開始做起了‘噩夢’。”
“在夢中,他們變成了那兩個被關起來的孩子。”
“他們問我這到底是種什麼詛咒。”
“說真的,我也很好奇。”
夏油傑睜開眼睛,甚至微帶著點笑意地看向喬溫:
“那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詛咒呢?明明能感覺到下了這個‘詛咒’的人的怒火,和希望這些村民們自己意識到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的,過於天真的期望。”
“可是,那並不是詛咒。”
因為那甚至不會為那些村民帶來任何實際上的傷害。
“我當時就想,這一定是個非常天真,但又抱有著某種隻有‘天真’的人,才能擁有的獨特信念的人。”
“所以我很想和那個人聊一聊。”
“我有太多的事情想要知道他/她的看法,也有太多屬於自己的想法想要向他/她表達。”
“我想知道看到過那樣醜惡的一幕,他/她為什麼還會認為,那些村民依然有被拯救的價值?”
“為什麼會覺得他們還有改過自新、重新做人的資格?”
“他們配嗎?!”
“為什麼不惜花費那麼大的精力,設計出那樣充滿針對性的術式,引導他們‘悔過’,引導他們‘醒悟’,讓他們能夠重新變回一個‘人’?”
“為什麼?”
“這個世界本就是這樣的。他們不是其中唯一做出這種事情的普通人。”
“就算他們真的能夠悔過,又能改變什麼呢?”
“世上還千倍萬倍這樣的人,難道那個人能逼著他們中的每一個都悔過自新,都能去重新做好一個‘人’?”
夏油傑含笑注視著喬溫。
“——不可能的吧?”
他說。
“猴子就是猴子。猴子怎麼可能理解‘人’呢?”
“我拚命去戰鬥,去用自己最厭惡的方式祓除一個個咒靈,並不是為了保護這樣的一群猴子啊!”
“什麼強者就該保護弱者。什麼咒術師就該保護普通人。什麼……正論!”
“都是放屁。”
“都是狗屎。”
夏油傑的語氣忽而激蕩,隨即,又再度歸於平靜。
“我再也不相信什麼正論了。”
“這世界上根本就沒有所謂的正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