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生微微笑:“子曰:道不行,乘桴浮於海。我漂泊更遠些,在海島上施行我的主張。未來的事情誰都說不準,但眼下,我隻是想讓人活下去罷了。”
鄭玄氣哼哼地留下一句“你記住”,就跑回船艙生悶氣去了。他能感覺到曹生有異心,但沒想到她這麼大膽。再加上茫茫海麵上大船如同囚牢,他知道自己跑不掉,於是更加鬱悶。
中午了,太陽照在甲板上,即便是冬日也有些曬人。阿生於是拋下一無所獲的釣竿,跑到廚房去烤鬆糕了。
鄭玄已經在順著她的思維說話了,所以她一點都不擔心。更有趣的是,什麼“天縱奇才,財勢雄厚,野心勃勃”,這位大儒潛意識裡已經忘了她是個女人了吧。
果然,又過了幾天,鄭玄就臭著臉出來擺弄六分儀了,對著地球儀一看能看一上午。
跟曹生談政治太糟心,他就不該自討沒趣。
還沒有等鄭玄想明白“太陽繞地球轉還是地球繞太陽轉”的問題,他們就進入了一片特殊的海域。無數海魚迎麵撞上船隊,在海水裡發出嘈雜的拍水聲,還時不時有不幸的小魚撞上堅固的船體。要不是曹家的海船甲板太高,估計還會有魚翻上甲板。
小孩子如鄭益和太史慈都很開心,他們第一次見到海魚洄遊,著實壯觀。
“這是回頭烏,捕撈一些嘗鮮就是了。等到了琉島高雄港,我們去吃正頭烏魚子。”老船長一邊讓水手們放下小船去捕魚,一邊給主人家介紹。
“我知道。”阿生說,“就跟候鳥要遷徙一樣,有些海魚也會遷徙。冬季的時候南下到溫暖水域,產卵後又北上。所謂回頭烏,就是產完卵的烏魚,不如沒產卵的正頭烏肥美。”
“主人果然是學識廣博,說得一點不差。如今開春,烏魚漁汛快要過了。如果我們是秋季從威海出發,那剛剛能夠趕上烏魚產卵,那才是壯觀。”
等到吃完一餐海鮮,就能夠看到琉島龐大的身軀從海霧背後顯出形狀。船隻慢慢南行,漸漸海峽中多了巡航的小型船,尖嘴白帆,開得飛快。等到駛近了,見到船上懸掛的白兔旗,又飛快地往回去報信。然後就是一艘塗了紅漆的中型海船過來領航,一直把船隊領到港口。
“高雄港,修整之地。白天可以在港口附近轉轉,晚上還是要回到船上。”
鄭玄一身寬袍大袖,跟著阿生下船,在健壯的家丁的指引下,往軍堡的方向去:“怎麼,是因為瘴氣?”
“瘴氣是一個,還因為琉島上的設施尚不完全——”她說到這裡突然頓住了,在前方堅固的堡壘門口,堆著一座高達三四米的用白色頭骨組成的小丘。丘頂插著彩錦纏繞的木枝,前麵供奉著酒肉,仿佛一種殘酷的古老崇拜。
阿生深吸了一口氣:“彆讓孩子們往這邊來。”
“主人放心。”一個鐵石般的聲音從堡壘入口處傳來,“按照慣例,高雄港補給為主,船員不會離開港口區域。”
伴隨著話音,一隊四十多人的青年男子全副武裝,從軍堡中出來,連腳步聲都整齊劃一。他們站定,擺出一個簡單的陣型,等首領確認了所有來客的玉佩和印章,對照了畫像和麵容,才刀劍入鞘,拳擊胸口:“見過主人!”
問禮結束了,才有年紀稍小的兵士露出笑容。
阿生轉向鄭玄,給他介紹滿身殺氣的領頭人:“廿七,家丁首領,三年前開始駐守於此。”
鄭玄又是歎氣:“完全就是精兵了。”
廿七沒跟鄭玄多說話,隻跟阿生寒暄。“海浪凶險,瘴氣又重,主人怎麼來了?”
阿生指著那堆骷髏頭:“我若是不來,你就要立地成魔了。”一個個的,都不省心。
進入塢堡,洗漱完畢。海鮮和蔬果上了餐桌,鄭玄才緩過氣來,問道:“那堡前的白骨……”
阿生放下筷子,臉上露出沉重:“我本來沒想著這麼快就經營琉島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