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聽著這雙兒女的為她做的打算,沉默良久。
許少庭都有點不耐煩了,才聽這婦人輕聲的說:“你們想的都太好了。”
不止是許少庭,珍珍也受不了母親這性格,小女孩嚷嚷道:“你說,我們哪裡想的不對?”
許少庭心中想法和珍珍差不多,他也是受夠這婦人瞻前顧後的性格,他唯一能勸自己的就是理解。
許少庭耐著性子,拿出他寫絞儘腦汁打好大綱,定下節奏的耐心,問張氏到底在擔心什麼。
銀月一輪,與皎皎的星河掛在漫漫長夜的遠方,燭火炸了個燈花,屋中人影搖曳。
興許是這夜晚的寂靜,也許是身邊少年的溫聲細語,婦人才將心底的話說出來。
許少庭聽罷,倒是明白了張氏為何要尋死了。
首先張氏手中並無什麼錢財,其次,隻要這邊離婚,許家老太太定會通知張家把媳婦接回去——也許今天去報信的人都出發了。
而前車之鑒,張氏的姐姐就是被休回家的媳婦,第二天在池塘裡發現了屍體,說是為了保全貞潔自己跳的塘。
張家為此找上那夫家,借此為理由要了筆錢。
“活人有腿,還不能跑?”許少庭說。
張氏眷戀的看著兒子年輕的麵龐,她認命般的搖搖頭:“我能跑到哪裡去?我一個女人,又怎麼反抗的過整個張家?”
許少庭還要再說,珍珍突然顫聲的說:“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如果離婚成功,哥哥你又被帶走母親身邊,張家那邊是可以報官要母親回去的。”
“畢竟。”珍珍咬牙切齒的說,“外公還沒死呢。”
一襲夜談,三人對話走進了死胡同,繞了一大圈還是回到原點,許少庭發現還是得阻止便宜爹離婚。
妹妹和母親都不出聲了,妹妹在無聲的哭。母親卻是不哭了,她把女兒抱在懷裡,好像她還是那個出生沒多久,小小的一個孩子。
她用枯瘦的手輕輕拍她的背,像是在做最後的告彆。
許少庭茫然的坐在床上,環顧一周,不知道為什麼活人能走進這樣的死路。
他漫無目的的掃視著房間,心中道,便宜爹,你自己都說了,她一條命係在你身上,你這是離婚嗎,這不是要她的命嗎。
不知第幾次掃過書桌,許少庭目光落在上麵,張氏是識字的,還是早年嫁進許家,許懷清教她認得字。
於是桌上也有紙筆,許少庭從床上跳下去,走到桌邊,就見筆筒中的鋼筆,整齊的田字格本,一瓶藍墨水。
把燭台端的更近些,許少庭坐在桌前,田字格本打開,找了乾淨頁麵攤開,抽出那根鋼筆,他定睛一看,是萬寶龍的鋼筆。
嘀咕著這還是名牌,許少庭打開鋼筆蓋,在紙上寫了兩個字,確定書寫無無礙,便盯著尚且空白的本子沉思了一會兒。
等珍珍擦了眼淚,與張氏好奇的湊過來,他已經寫完了一頁。
小姑娘看過去,帶著濃重鼻音問:“哥哥,你在寫什麼?你是要給爸爸寫信嗎?”
許少庭吹了吹還泛著墨水味的文字,答道:“不是信,我在寫個短篇。”
珍珍和張氏更疑惑了,完全不理解的看著許少庭。
這少年翻到下一頁,繼續伏案書寫。他也不是很自信的解釋:“我也沒彆的才能,就讓我試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