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聽不打算勉強自己,坦然開口道:“皇上,臣真是太多時日沒有飲酒了,方才一聞到酒味腦子都疼了,這杯酒怕是喝不下了,不如以茶代酒敬貴妃?”
“那怎麼行!臣妾都將酒喝了,殿下這個時候說要以茶代酒,還說不是誆騙臣妾?”張貴妃心裡擔憂,麵上卻還是氣惱。
季聽無奈的看向季聞,主動向他尋求幫助,季聞許久未見她這般服軟示弱,表情略微好看了些:“既然皇姐身子不適,那就不要勉強了,隻是貴妃的酒都喝了,若皇姐以茶代酒,也確實有些不公平,不如這樣,叫駙馬代殿下喝如何?”
“臣覺得可以,隻是不知駙馬和貴妃是否願意?”季聽含笑看向申屠川。
申屠川起身接過她手中的杯盞,淡淡開口道:“臣願意效勞。”
他都表態了,所有人的目光便都集中在了張貴妃身上,張貴妃懸著的心放下了,麵上卻是不情願:“既然皇上都這麼說了,臣妾自是願意的。”
她話音剛落,申屠川便將杯中酒一飲而儘,一行人這才重新落座,宮宴正式開始。
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舞姬身上,申屠川才壓低了聲音問:“你方才是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就是聞著酒味嗆人,有些咽不下去。”季聽也十分困惑,這可是她頭一次覺得酒不好喝。
申屠川蹙眉:“難不成是這酒有什麼問題?”
季聽頓了一下:“你的意思是季聞下藥了?”
“他應該沒那麼蠢,”申屠川自己先否決了,“而且我喝了,味道和以前宮裡所釀的酒味道是一樣的。”
“或許是我不太對吧。”季聽說著,目光便被一桌子好吃的吸引了。
這些菜都是她在宮裡時最常吃的,也是她往常最不想吃的,可今日不知為何,看著便覺得饞,於是直接夾了塊油滋滋的紅燒肉到碟子裡,直接就著吃了一大口米飯。
申屠川本想說不如等回去找大夫診診脈,看是不是哪裡出了問題,結果一扭頭就看到她開始吃第二塊紅燒肉了,碗裡的米飯也下去了不少。他沉默一瞬,覺得沒必要找大夫了。
反正不想喝酒也不是什麼壞事。
一頓午膳用完,季聽便和申屠川一起出宮了,剛一坐上馬車,季聽便問了:“我走了之後,皇上是不是跟你說什麼了?”
“是。”申屠川回答。
季聽揚眉:“說了什麼?”
“說隻要我能勸殿下上交虎符,他便將父母從成玉關接回來,並給予我高官厚祿。”申屠川全部坦誠。
季聽輕嗤一聲:“將你爹娘從成玉關接回來倒是有可能,至於高官厚祿……難不成他還想改律法?”
“他就是這樣想的。”申屠川緩緩道。
季聽眼底閃過一絲不屑:“那他可真是想多了,先帝昔日不過是想去掉一條宮妃侍疾的規矩,便在朝中引起了軒然大波,最後隻能不了了之,他如今竟想改涉及朝堂的律法,真是不自量力。”
申屠川沉默不語。
季聽頓了一下,安慰的握住他的手:“你是怎麼想的?”
“自是不可能幫他。”申屠川表明態度。前世季聽交出虎符後落到什麼下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絕不允許她再重蹈覆轍。
季聽定定的看著他:“如今看來,季聞是不會為你爹翻案了,若你想光明正大的接回父母,這次恐怕是唯一的機會。”
申屠川彆開臉,神色淡淡的看向車窗外,許久之後才緩緩道:“不會的,總有機會。”
或許是有機會,可申屠夫婦在成玉關一日,便要受一日磋磨,他又向來孝順,也不知心底會跟著受多少折磨。
季聽沉默許久,才斟酌著開口:“若是你執意想接回他們的話,其實也不是……”
“我不會答應將虎符上交的,”申屠川淡漠的看向她,“我告知你這些,隻不過是不想瞞你任何事,而非要逼你做什麼。”
“我知道,我也沒打算上交,”季聽忙道,“我的意思是,你想接回他們,不是沒有辦法,隻是這法子有些卑鄙了,你爹不一定會答應。”
申屠川蹙眉:“什麼法子?”
“再有月餘便是鎮南王的五十壽辰,不管是先皇還是如今的皇上,每逢他壽辰都會送賀禮過去,不如今年我們去送,順便想法子將你父母帶回京都。”季聽提議。
申屠川目光沉沉:“他們是流放之人,不得輕易離開成玉關。”
“活人不行,死人卻是可以的。”季聽眨了一下眼睛。
申屠川頓了一下:“殿下的意思是?”
“詐死。”季聽緩緩說出兩個字。
申屠川頓時不說話了。
“為鎮南王賀壽之後,我們便先行離開成玉關,待快到京都時放出他們去世的消息,再由褚宴先將他們帶去江南的私宅中生活,等到日後我有能力為他們平反了,再讓他們回京都,你覺得如何?”季聽詢問。
申屠川沉默許久:“父親一生正直,怕是不肯如此。”
申屠山有多固執,季聽可是清楚得很,聞言立刻道:“所以才讓褚宴直接將他們帶走,而是咱們先過去,先把你爹勸服帖了再實行計劃。”
申屠川微微頷首:“如此也好,希望我能讓他改變主意,”說著話,他看向季聽,“詐死一事往大了說是欺君,你確定鎮南王會幫我們?”
“沒想讓他幫,叫霍驍直接尋兩具同你爹娘身量相同的屍體,置於房中一把火燒了便可,此事知道的人越少,泄露的可能才越小。”季聽直接道。
申屠川掃了她一眼:“霍驍?”
“是啊,你不知道,那是我幼時最好的玩伴,自打鎮南王去了成玉關,便沒有見過了,”季聽嘖了一聲,“不過雖然沒見過,這些年卻是沒斷了聯係,我們一直有書信往來,關係還同以前一樣要好,他定然會幫的。”
“人都是會變的,單靠書信怕是看不出來,你確定他會幫你?”申屠川沉聲問了一句。
季聽揚眉:“自然會幫。”
“可前世你淪落到那般境地,也沒見他伸出援手。”申屠川不緊不慢道。
季聽沉默一瞬:“……是哦。”
“所以他同你並非那般要好。”申屠川提點。
季聽蹙眉:“你的意思是,不找他幫忙?”
“若真能勸得父親答應如此行事,剩下的便簡單了,先讓爹娘搬出鎮南王府,尋一偏僻處居住,再實行接下來的計劃即可。”申屠川緩緩道。
季聽點了點頭:“你說得有理,那就這麼定了。”
“所以目前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讓皇上選你去鎮南王府祝壽,”申屠川眉頭微蹙,“他向來不喜你同重臣來往過密,恐怕是不會同意你去的。”
“沒事,那不是還有你麼,”季聽淡定道,“皇上現在還指望你能從我手中拿到虎符,正想可勁巴結你呢。”
申屠川頓了一下,平靜的看向她,季聽眨了一下眼睛,暗示的朝他勾起一個微笑。
三日後,申屠川獨自出現在宮中。
“你要去成玉關?”季聞揚眉。
申屠川下跪:“家母體弱,如今在成玉關已有將近一年,臣心甚憂,想到還有月餘就是鎮南王的壽辰,皇上定會派人去賀壽,臣隻求能隨行,去見爹娘一次,待回來之後,定會為皇上肝腦塗地。”
季聞眼眸微眯:“你的意思是,願意幫朕了?”
“臣願意,”申屠川垂眸,“求皇上讓臣去見爹娘。”
季聞定定的看了他半晌,這才緩緩道:“可若朕突然答應讓你隨行,皇姐怕是會起疑。”
申屠川抿了抿唇,一時間沒有說話,季聞見他如此固執,便知道若想讓他心甘情願的做事,這一趟必須得讓他去了。
季聞沉默許久,才緩緩開口道:“這樣,朕還未選好今年前去賀壽的人選,乾脆讓皇姐去好了,這樣你也能順理成章的隨行。”
“多謝皇上。”申屠川俯身,唇角微微揚起。
目的達到了,他便直接離開了,從宮裡出來後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一趟市集,買了熱騰騰的糖炒栗子後才往家去,一進家門便看到季聽正拿著個比臉還大的蘋果啃。
他頓了一下上前:“怎麼餓成這樣了?”
“我不餓啊。”季聽無辜的看著他。
申屠川蹙眉將蘋果拿走:“不餓怎麼吃這東西。”
“我也不知,就是想吃了,”季聽笑笑,等看到他手上的油紙包時,頓時眼睛一亮:“栗子?”
申屠川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再過兩個月,栗子的味道便沒有這般好了,所以趁這幾日你要多吃些,”他說完頓了一下,“但吃之前,還是先看大夫吧。”
“為何要看大夫?”季聽不解。
申屠川眼底閃過一絲擔憂:“你難道沒發現麼,自己近日很不對勁。”
季聽頓了一下:“……有嗎?”
“你覺得呢?”申屠川反問。
季聽看向他手中已經啃了小半的蘋果,靜了靜後道:“確實不大對勁,食性竟然同你越來越像,如今連蘋果都肯吃了。”
“叫大夫看看吧,彆是生了什麼病。”申屠川蹙眉道。
季聽答應了,等他去叫大夫的時候,不自覺的用手撐住了發酸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