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被單方麵地搜索,而當事人不做反抗,徹底向著另一個人敞開。
精神力上的疏導,葉滄也很少做,於是不可避免的,他從對方的腦海裡捕捉到了一些一閃而逝的片段,裡麵熟悉的火海讓他稍有駐足。
他微愣:“那不是……”
那是黑淵第二層,葉滄剛剛才離開那裡,聯想到出現在那裡的屬於歇羅的魔劍,他終於確認了一件事。
果然,下一秒他便聽見歇羅緩緩道:“那是我曾經征伐過的戰場,它後來被黑淵收錄於第二層。”
歇羅曾經在他的這片戰場留下過刀鋒的痕跡,點燃了殘餘的建築,讓漫天的火焰將一切焚燒殆儘。他無意間留下了一抹血跡,然後浸潤了魔王之血的土地上,由此盛開出一朵漂亮的花。
死去的人們的靈魂,把這一幕帶給了黑淵。
而後過了許久——也許是幾百年,也許是幾千年,黑淵孕育了葉滄,神於是為它的愛子複刻出一模一樣的景象,作為溫床之上最光輝燦爛的裝點。
還是孩童的葉滄,在還未曾離開溫床的幼年期,曾數次來到過第二層。
他撫摸過地上刀鋒留下的刻痕,從熊熊燃燒的火海認識到了這個世界最初的光源,又於漫天烽火中驚喜地找到了一朵盛開的花,並一度為這生命不可思議的堅韌而感歎。
——而原來這些事物的背後,早就留有了另一個人的痕跡。
“是不是很神奇,在一切都未曾開始的時候,我們已經通過這樣的方式相遇。”
“你問我為什麼來這裡,這就是答案了,因為一切早已命中注定。
歇羅撐著坐起來。
“你曾在我的世界中奔跑——”
全身的魔紋開始發燙,仿佛上麵塗抹的鮮血從未乾涸,及至此刻,仍經由胸腔上的紋路,熨燙心臟,汨汨流淌。
他道,“我於你的世界裡墜亡。”
……
稍微幫歇羅處理了一下傷口,葉滄決定順便把他的殼子也拿回來。
而一直以來,作為附屬品而被黑淵扔在這裡的歇羅,無疑對此很清楚。
歇羅帶著他來到了房間內一扇巨大的鏡子前,一手覆上了鏡麵:“‘他’就在裡麵。”
葉滄點了點頭,又想起了什麼,突然問道:“我這樣……你不會覺得奇怪嗎?”
畢竟彆的世界沒留下殼子,這個世界殼子都留在這裡了,“死”得明明白白,也難怪葉滄會有遲疑。
歇羅唇角彎起淡淡的弧度,無比坦然:“怎麼會,神的孩子是不死的,出現任何情況都不值得驚訝。”
葉滄聞言,不由欽佩對方對黑淵的信仰實在虔誠,自己就把自己說服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這樣的結論無關信仰,不過是在歇羅近乎瘋狂的暴走後,由所有魔族臨時編織出的謊言,以期安撫他們即將走上滅世道路的魔王。
而歇羅當時信了,或者說,這由不得他不信。
那是他當初唯一能夠捉住的“希望”,好在,一切成真了,他還很清醒,他還沒有瘋。
於是這笑得溫柔的男人,便依舊是那個高深莫測的君主,如同原罪中的怠惰,冷漠而懶散地蔑視一切,從始至終都隻將一個人納入眼裡。
在歇羅讓開位置後,葉滄把手貼在了鏡麵上。
在這一瞬間,境內折射出一張與葉滄彆無二致的臉,但隨即,鏡子裡麵的景象似乎扭曲了一下,還不等那扭曲過後的景象徹底呈現,葉滄便聽見了係統“回收成功”的通報。
葉滄:……這麼迫不及待的嗎。
他自己都還沒來得及瞅一眼自己的殼子呢,這簡直是係統的工作效率有史以來最高的一次。
回收了總要試著用一用,看看有沒有壞(?),畢竟在這裡放了幾千年,要是變質了就不好了(?)。
而係統顯然也是這麼想的。
【係統通知,力量切換完畢】
【相關技能校驗完畢】
【即此刻起,你是……】
熟悉的、闊彆了千年的力量,緩緩回歸。
無數繁複的魔紋像被一隻看不見的筆操縱,飛快地自青年的身體上流淌浮現,又在最後一刻收束。
歇羅望著那雙緩緩睜開的血色眼瞳,原本平穩的呼吸驀地滯住,胸腔內瘋狂湧動的血液於此刻發出轟鳴。
葉滄活動了一下五指,而後抬頭望向鏡子裡熟悉的麵容,嘴角一點點勾起。
這顆星球最後的魔族之王——
這一刻,真正完全完整的,回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