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時他腰上重傷,攥住她手按在自己傷處談笑自若渾不覺痛的樣子。
大雨天他跪在儲秀宮門前,求見淑妃最後一麵而不得時沉默無言的樣子。
夜裡發起高熱引發頭痛舊疾,錯將她當作逝去的淑妃小聲哀求她不要離開時脆弱無助的樣子。
深宮甬道上,他穿一身甲胄,高高在上麵無表情從跪在宮牆下的她麵前假作不識漠然經過時的樣子。
宮宴上冷眼旁觀宸妃對她的羞辱,若無其事轉了轉酒杯將她喚到自己身邊來“服侍”時的樣子。
重逢於盛城之外的官道上,車簾被風掀開,遙遙相對一顧時,他深沉而清臒的樣子。
寂靜的內室,他蜷縮在屏風之後,戒備而癲狂地抬起眼,而後在她懷中漸漸被安撫下來的樣子……
幾乎,撞見的都是彼此最不堪的時刻。
他知她沉著冷靜的假麵背後有多少無奈卑微。
她亦知他冷酷無情的麵容之下有多麼掙紮柔軟。
她不曾想過,自己於安錦南,究竟是怎樣的存在。
一次次的扯上聯係,一次次的彼此救贖。
……回憶發散得有點遠了。
他並不急躁,沉默耐心地等她開口。視線落到她握住杯盞的手指上麵,指節處許是凍瘡複發了,纖細的指頭微有紅腫。
豐鈺讓自己莫名洶湧起來的情緒平複下來,垂下眼,淡淡地道:“侯爺送來的東西,我不能收。”
“我雖受了點驚嚇和情傷,到底是侯爺舍命救回了我。侯爺無需歉疚,那些補品,我當真用不上……”
她從袖中拿了本冊子出來,輕輕推到安錦南麵前。“這是單冊,我命人仔細錄了詳數,如今東西就在樓外車上,一會兒……”
“扔了吧。”安錦南垂眼看了下那冊子,嘴角掛了抹冷意泠泠的笑。
豐鈺看向他,見他麵容上滿是譏誚,森冷開口,“不想要,隨你扔了,燒了,送了人。”
扯開唇角,輕輕俯身過來,靠近她,沉沉地道:“我安錦南不曾給人送過禮,如今送了,斷不可能收回。”
他不要臉麵的麼?
豐鈺咬了咬下唇:“侯爺……”
“你邀我至此,便說這個?”安錦南雙手撐在桌沿上麵,目光冷硬地看向她,“現在,說完了?”
不及話落,突然傾身過來,探過大半張桌案,一把握住她放在案上的手。
“輪到我說了麼?”
豐鈺陡然給他攥住手掌,急忙閃避,他力氣大得很,半點掙脫不開。她臉上一紅,氣惱地瞪向他:“侯爺,可一不可再,請您自重!”
安錦南冷笑一聲:“自重?那是什麼?”
他鉗住她的手腕,將她整個人拉扯向自己這邊,隔著矮幾,順勢用另一邊手臂將她腰身環住,半拖半抱地將她強扯入懷。
豐鈺眼前一黑,他已整個人朝她傾來。
頭枕在他臂彎中,不由自主地被壓製在長榻上,他將她兩隻手腕攥住,按在她頭頂。豐鈺身子微顫,眼裡有水光,閉緊了眼睛,羞憤地道:“侯爺,殺人不過頭點地!我與侯爺向無仇怨,侯爺緣何如此相待?”
這一刻,因急切而沒了顧忌,心底的話倒豆子般一股腦說了。
“如今流言四起,我本已前路艱難,侯爺若再要毀我,無異推我去死!”
“可我做錯了什麼自問不曾得罪過侯爺。侯爺幾番送禮進門,家中諸多揣測,如今婚事已拒了兩門,人人言我與侯爺有見不得人的關係……”
“我不懂侯爺此舉何意,更不明白侯爺為何要頻頻對我做這樣的事。”
安錦南居高臨下地凝視她,看她說話時胸口急速的起伏。
她許是生氣,許是難過,許是懵懂。
原來她並不知麼?
安錦南喉結滾動,聲音低啞地開了口。
“本侯……”
豐鈺咬唇,用這樣羞恥的姿勢聽他道:“流言,本侯也聽說了。覺得……”
他俯下身來,輕輕噙住她小巧的耳珠,熱氣直吹入她耳中去,撩起無邊的酥麻癢意……
“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