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禦醫看了一眼銀票,淡淡道:“為公主殿下診病,是下官的本分,再者,下官雖是八品,俸祿卻也足以養家,世子殿下的心意,下官心領。”
說完,沒有停留,轉身離開。
任平生也沒在意,看向江初月,問道:“你師姐最近遇見了何事,為何會思慮過度?”
“師姐一直待在府上,能遇見什麼事”
江初月輕輕的搖了搖頭,想了想,又道:“要真說因為什麼事思慮過度,大概是覺得世子陪她的時間太少了。”
任平生聞言,陷入沉默。
這個時候。
江初月似乎想到了什麼,走到任平生的跟前,看了一眼床榻上緊閉雙眼的常安,踮起腳尖,湊到他的耳邊,用蚊蠅般的聲音道:“人家偷偷告訴世子,師姐很喜歡世子喚她夫人呢。”
說完,眨了眨眼,俏皮地道:“說不準,師姐現在是在裝病,就是想讓世子多陪一陪她,在她耳邊喚她夫人。”
聽見這話,任平生微微一怔,下意識地看向床榻上的常安。
她依舊和剛才一樣,發梢被汗水打濕,淩亂的貼在額頭上,柳眉微微蹙起,看著好似十分難受。
如果這是裝病,那常安的演技怕是比前世的許多明星還要精湛。
任平生這麼想,沒有理她,走到床榻邊,將常安搭在被子上的手臂,塞回被窩,重新蓋好被子。
見她光潔如玉的額頭上仍舊沁出汗水,看向身後的江初月,開口道:“這裡有溫水和手帕,櫃子裡有乾淨的新衣裳,你為你師姐用溫水擦拭一下身子,再換上新衣裳。”
江初月提醒道:“世子不能說伱師姐,師姐聽了,心裡會不開心的。”
“.”
任平生完全無法理解她的腦回路,莫名其妙怎麼提起這個。
正無語呢,又聽她道:“世子剛才對趙禦醫說的我家夫人就很好,師姐一定很喜歡聽,世子要是多說一說,師姐的病說不準立刻就好了。”
“.”
任平生眼角抽動,一時無語。
江初月瞥了一眼床榻上的常安,見她沒有任何反應,收回目光,走到床榻邊上,伸手拿起溫水中的手帕,擰乾以後,掀開她身上的被子。
正要伸手去夠她腰間的絲帶,好似想到了什麼,轉頭看向任平生,眨了眨眼,笑吟吟地道:“世子要留下來監督人家嗎?”
任平生還沒說話,她就自顧自地道:“師姐不會介意的哦,世子可以離得近一些.”
話還沒說完,眸中流露出一抹恍惚,聲音戛然而止。
任平生沒注意到這一幕,沒有理她,看向病榻上的常安,開口道:“夫人好好休息,過一會,我再來陪夫人。”
說完,邁步走了出去。
屋子裡隻剩下江初月和常安兩個人。
江初月站在原地,神色恍惚了幾秒,又重新恢複靈動,捂著腦袋,氣鼓鼓的道:“師姐騙人家也就罷了,還攻擊人家的元神,太欺負人了,虧人家剛才還為師姐擔心!”
床榻上。
常安睜開雙眼,看向江初月,目光清冷,緩緩吐出一個字:“滾。”
江初月撇撇嘴,沒好氣道:“師姐重色輕友,人家等會就告訴世子,師姐其實一直惦記他的身子!”
常安聞言,沒有說話,隻是用清冷的目光望著她。
好一會。
江初月終於在氣勢上敗下陣來,坐到椅子上,道:“師姐打算什麼時候告訴世子,其實師姐就是”
話沒說完,屋外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咚咚咚!
常安聽見聲音,忙不迭地閉上了雙眼。
“誰?”江初月看向門口問道。
“桃兒.來給夫人送熱水。”
桃兒是府上的小丫鬟,平日裡負責給這處院子送飯。
“嗯。”
江初月應了一聲,走到門口,伸手接過水盆,看向桃兒,道:“夫人這裡有我照顧你,你下去吧。”
“是,初月姐。”
桃兒行了一禮,轉身離開。
江初月端著熱水,回到床榻邊,沒有繼續剛才的話題,轉而道:“師姐也真是不容易,為了勾搭世子,連裝病這樣的手段都用上了,隻可惜世子不解風情,不知道師姐想要什麼.”
常安聽見這話,心中一陣羞惱,睜開眼睛,看向江初月,緩緩起身,伸手就要去摘麵紗。
江初月見狀,忙不迭地認慫:“師姐我錯了,我不亂說話了!”
常安聞言,不再跟她計較,躺回床榻,閉目養神。
江初月見狀,微微一愣,仔細觀察,片刻後意識到了什麼,嘴巴微張,有點兒驚詫:“師姐真受傷了?”
常安沒有回答。
“怎麼回事?”江初月忍不住問道。
常安仍舊沒有回答。
“來京師前,師父特意叮囑人家要保護好師姐,師姐這樣,人家回太白山,怎麼跟師父交代。”
江初月說完,見自家師姐始終不說話,氣鼓鼓的道:“師姐以後元神離體,必須得跟人家說一聲,不然人家現在就寫信告訴師父,師姐嘴上說著回京是為了探索大道,要領悟忘情,實際上就是饞某個男人的身子.”
常安聽見這話,緩緩睜開雙眼,目光清冷,作勢去摘麵紗。
“沒用沒用,隻要我不看,師姐再醜也嚇不到我!”
江初月說著,用力閉上了雙眼,為了保險,還伸出雙手,用手背遮住眼睛。
“.”
常安沉默了幾秒,緩緩開口:“好。”
江初月聽見這話,睜開眼睛,從指縫中看向自家師姐,見自家師姐還蒙著麵紗,頓時鬆了口氣。
妖族的蠱蟲實在太厲害。
師姐的尊容,簡直看一眼就會爆炸,毫不誇張的說,會做幾天的噩夢。
所以,她是實打實害怕師姐摘下麵紗。
“師姐說清楚,好這個字,是指以後元神離體告訴人家,還是指人家給師父寫信。”
江初月對自家師姐非常了解,表麵上無比正經,實際上小心眼子比她還多,有些話必須說清楚了。
“下次元神出竅,同你說。”
常安緩緩開口,聲音清冷的同時,略顯虛弱。
江初月聽見她的聲音,終於察覺異常,做出判斷,師姐傷得不輕!
這麼看剛才的虛弱以及意識模糊,都是真的,不是偽裝。
一念至此,她有點兒心疼,忍不住又問:“是誰傷了師姐?”
常安沉默了幾秒,不冷不淡道:“無名之輩。”
師姐的元神強度在四品中都算得上是最頂尖的一批。
無名之輩能傷到師姐?
江初月並不相信這個說法,但師姐不願多說,她也就不再多問,隻是道:“下次不準師姐再冒險了,要好好休養,不然還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恢複。”
說完,將手帕放進熱水裡浸濕,擰乾以後,看向常安,眉梢上挑:“師姐過來,讓人家擦拭身子。”
常安聞言,默默的往床塌裡麵挪了挪,不冷不淡道:“不必。”
江初月笑吟吟地道:“師姐不乖哦。”
“.”
常安沉默。
江初月一隻手拿著手帕,一隻手掀開了鋪在常安身上的薄被,笑吟吟道:“師姐不要害羞嘛,把人家當成世子不就好了”
聽見這話,常安再也忍不住,難得有情緒上的波動,用略顯羞惱的聲音道:“你亂說什麼。”
“難道人家說的不對?”
江初月眉梢上挑,沒等常安回答就道:“師姐不要掙紮了,快點兒讓人家康康.”
話音落下。
拿著手帕,撲了上去。
皇宮。
乾清宮。
昭武帝坐在龍椅上,看著從南邊送來的戰報,眉頭緊皺,整個人如同雕塑般一動不動。
保持這個姿勢良久,吐出一口濁氣,歎了口氣:“沒有常安,僅靠靖南王和寧王,南邊的局勢終究不穩。”
身後。
司禮監掌印太監王正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見皇帝心情不佳,猶豫了一下,又把原先的話咽了回去。
昭武帝沒有注意到這一幕,繼續瀏覽奏章。
半個時辰後,將龍案上的奏章全部看完,隨口問道:“今日京師可發生了什麼事?”
王正忙不迭地回道:“回聖上的話,確實有件事,奴婢方才便想稟告聖上。”
“哦?”
昭武帝聞言,轉頭看了一眼王正,頗為好奇:“什麼事竟讓你沉不住氣,說來聽聽。”
“是。”
王正行了一禮,說道:“今日清晨,在灑金街,安平伯子李一帆因為瑣事與春風堂的夥計發生爭執……”
昭武帝開口打斷:“春風堂?”
王正解釋道:“是一家專賣壯陽丹藥和養顏丹藥的鋪子,由鎮北王世子和白雲觀開設,最近在京師頗為火熱。”
壯陽養顏丹藥。
昭武帝沒想到這三個詞竟能聯係在一起,還和鎮北王世子、白雲觀都有關係,嘴角抽動一下,微微頷首:“繼續說。”
“是。”
王正繼續道:“一開始倒沒什麼,就是小打小鬨,後來那安平伯子出口辱罵鎮北王世子和常安殿下,沒過多久,鎮北王世子就趕了過來”
他將整件事情描述的十分詳細,就連現場圍觀路人沒注意到的細節,也說的清清楚楚。
一連說了一炷香的時間,最後道:
“鎮北王世子打斷了安平伯子的四肢,廢了他的氣海,安平伯出手製止,被刑部的袁侍郎攔了下來,除此之外,還有藏在暗中的強者,以元神擋住了安平伯的部分靈氣”
“朕若沒有記錯,安平伯是五品武夫,能用元神擋住他的一擊,應當是四品圓滿,隻差一步便踏入超凡”
昭武帝說到這,似乎想到了什麼,戛然而止,沉默不語。
王正猶豫了一下,小聲道:“奴婢猜測是常安殿下。”
昭武帝置若罔聞,開口詢問:“安平伯子是何修為?”
京師侯爵,伯爵加在一起兩三百號人,他們的子嗣數不勝數,隻有其中的佼佼者,能被皇帝記住。
李一帆的武道天賦在安平伯這一脈還算不錯,但放在整個京師就顯得平平無奇,皇帝自然不可能記得。
“七品。”王正回答。
昭武帝聞言,微微一怔,看向王正:“你剛才說,任平生隻一拳就讓安平伯子失去還手之力。”
“回聖上,確實如此。”
“.”
昭武帝陷入沉默,好一會才開口:“他踏入八品不過短短半個月,竟有這般實力,倒真是虎父無犬子。”
王正沒有說話。
乾清宮裡一片安靜。
不一會。
昭武帝再次開口:“過幾日的夏苗,讓他也參加.帶著那把刀。”
“是,聖上。”
王正應了一聲,麵白無須的臉上露出猶豫之色,又道:“奴婢以為,夏苗的獎勵對鎮北王世子而言太過尋常,他未必會儘全力。”
“說的有理。”
昭武帝微微頷首,陷入思索。
一旁。
王正開口道:“奴婢以為,不如以行凶傷人為由緝拿鎮北王世子,令他戴罪立功,隻要他進入夏苗前十,便是議能加議貴,八議中占了兩條,便能順理成章赦他無罪,如此一來,能平息百官的爭議,安平伯也會信服。”
昭武帝看了他一眼,不冷不淡道:“任平生出手懲治安平伯子,於情於理皆是無錯,百官爭議無非就是針對削藩一事,任平生便是八議中占了八條,他們還會鼓噪。
至於安平伯.他信不信服,與朕,與朝廷又有何乾?”
王正聞言,忙不迭道:“是奴婢考慮不周。”
昭武帝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麼,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見外麵傳來清脆悅耳的聲音。
“兒臣求見父皇。”
是雲和公主柳雲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