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營裡出發的時候,當阿狼穿上鎧甲,饒是方楚楚也看得呆了一下。他仿佛天生就該著戎裝、持兵刃,那股威武而淩厲的氣息幾乎化為有形的鋒刃,迫人眉睫。
方楚楚可恥地慫了,一路上都把嘴巴閉得緊緊的、一聲不吭。直到現在,她終於有點忍不住了,手肘向後捅了捅。
“喂,你是不是還在生氣?”
她的聲音小小的,在戰馬奔馳的風聲中差點聽不見。
但阿狼“哼”了一聲,表示他聽見了。
方楚楚在心裡歎了一口氣,細聲細氣地哄他:“好吧,算我說錯話了,這回我們要是能平安回去,以後我再也不會說賣你的話了,五百兩都不賣,行了吧。”
阿狼的臉更黑了,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一股“在生氣、不想說話“的氣息。
這個男人真是小心眼。方楚楚氣鼓鼓地想著。
漸漸地,前方戰場將至,隱約傳來了喧雜的廝殺聲,兵刃的交錯和淒厲的哀號交錯在一起,沉悶地撞在人的心上。
方楚楚緊張地咽下一口唾沫,喃喃地道:“怎麼辦,我好像覺得有點害怕。”
“早叫你不要來,你偏不聽,還敢說。”阿狼怒道。
但旋即,他的聲音變了,變得得那麼溫和、又那麼堅定:“你彆怕,楚楚,隻要有我在,無人能傷及你分毫,你信我。”
他竟然叫她“楚楚”,那麼自然。
方楚楚並沒有注意到他的稱呼,她的心撲哧撲哧地跳得厲害,幾乎要從嗓子眼蹦出了,她回頭望了阿狼一眼。
他的神情冰冷,目光凜冽,如同高山之嶽巋然不可動撼。
“你會保護我嗎?”方楚楚望著他的眼睛,認真地問他。
阿狼的眼睛裡露出了一種柔軟的神色,如同藏在冰峰下的嫩芽冒了出來,他清晰地回道:“肝腦塗地,但為汝驅使。”
方楚楚翹起嘴角,對著阿狼微微一笑,露出了腮邊的小梨渦。
天邊是旭日破曉,前方是千軍萬馬,而阿狼此時最想做的,就是戳一戳她的小梨渦。
阿狼握住了手中的槍和劍,他夾緊了馬腹,用力一抽,戰馬一聲嘶鳴,加速狂奔,衝到了隊伍前列。
風從耳邊掠過,喊殺聲刺痛耳膜。
阿狼扭頭對著鄭朝義大聲喝道:“傳令下去,把隊形收攏,五十人為一列,前後相連成長龍陣,準備隨我衝鋒。”
他氣勢凜冽,以不容質疑的語氣發號施令,竟讓人生不出抗拒的意念。
鄭朝義顧不上和他計較,眼看西嶺已近,戰場就在前方,鄭朝義急了,扯開嗓門大吼道:“原來方校尉帶著騎兵營出戰,都是這種陣列。”
“那是在人數相當的情形下,可以正麵迎敵,但如今,敵軍二十萬,我們區區三萬人要突破外圍和方校尉彙合,你這樣直接衝過去就是送死!”阿狼厲聲大喝。
鄭朝義何曾有過率兵作戰的經驗,此刻大戰將至,他的腦子裡亂哄哄的,一時沒了主張,阿狼的聲音充滿了果斷的威嚴,穿透了混亂的廝殺聲,把他震懾住了。
鄭朝義神使鬼差一般,一咬牙:“好,聽你的。”
阿狼滿意地看了鄭朝義一眼,很好,雖然人比較笨,但勝在聽話,是個可造之才。
“我打前鋒,所有的人跟緊我,彆落下,一旦脫離隊列就是死路一條,知道了嗎?”阿狼再次大聲喝道。
鄭朝義也是乾脆,馬上傳令下去,隊列中的百夫長得令,迅速調整了隊形,騎兵馬上功夫也是了得,在交疊的紛亂中,隊伍衝到了戰場邊緣,陣列已經成形。
黎明天色蒼蒼,匈奴人和周人的軍隊戰成一團,士兵們在西嶺穀地中展開著血肉搏殺,仿佛洶湧的浪潮在澎湃卷動,刀劍切開骨和肉,黃沙上濺落淋漓的鮮血。
方楚楚的嘴唇抿得緊緊的,唇上幾乎褪儘了血色,但她的神情已經恢複了冷靜,她拉開了弓,射出了她的箭。
阿狼隨著那呼嘯的羽箭衝入了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