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它它,它是不是看過來了!先是一個頭在四下張望時瞥見了他們幾個,然後所有腦袋都轉過來了啊喂!眼神超級凶,臉也好可怕!
蘇澤忍住心裡無儘的吐槽,白眼一翻,感覺自己快要窒息。
“……人類。”
當相柳轉過頭看向他們時,那股彌漫在空氣裡的惡臭便愈發強烈,幾乎到了讓人無法忍受、隻想轉身就走的地步。最中間的人頭緩緩開口,聲音像是石塊摩擦黑板,沙啞刺耳得可怕:“餓……吃!”
話音剛落,它便大大咧開嘴唇,從口中吐出一股汙濁漆黑的粘稠液體。好在林妧反應及時,迅速拉著蘇澤與尤浩宇閃到另一邊,液體濺落在地,把地麵腐蝕成一灘臭氣熏天的爛泥。
蘇澤驚了。
僅僅是被它的液體觸碰到,就會不可避免地變成這副德行……這已經不是單純怪談的級彆,而是更趨向於近乎無敵的神物了。
其中一個腦袋發出咯咯怪笑,與中間那個頭不同,這是個年輕的女人聲音:“躲?我看你們能躲到幾時!”
又是一股粘液噴湧而出,林妧動作輕盈地帶著兩個少年躲閃開。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在躲開這次攻擊後,她非但沒有迅速撤離,反而上前了一步。
藺和輕輕抓住她的衣擺。
林妧極快側過腦袋,朝他目光灼灼地微微一笑。
“我聽說過關於你們的故事,”她看了藺和一眼便再度扭頭,語氣不緊不慢,帶了些許崇拜的意味,“蛇身九頭,所到之處寸草不生,是當之無愧的陸地霸主。今天有幸見到,不虛此行。”
一個腦袋哈哈大笑:“有眼光!”
另一個則不屑冷嗤:“你以為討好我們,我們就會放你一條生路嗎?幼稚。”
“那倒也不是。”
它們的性格似乎大相徑庭,聽完這兩道截然不同的聲音,林妧嘴邊笑意更甚:“隻不過我被一個問題困擾許久,今天想向諸位討教答案,知道答案後,你們再
殺掉我也不遲。”
對麵又亂成一團——
“你問吧。”
“想拖延時間?沒用的,你們注定難逃一死。”
“你們吵得我耳朵疼,閉嘴!”
林妧眉眼彎彎,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順著它們嘈雜的聲音接著說:“相柳生有九個身子,不知道九位之間是否存在尊卑秩序、能力強弱之分呢?”
她說著做出深思的模樣:“第一眼見到我們時,最先發言的是中央
那位——想必它就是地位最高的一個吧?真是威風神氣,和天上的真龍沒什麼區彆。”
“胡說!”她的彩虹屁拍得過了頭,立馬有個腦袋厲聲反駁,“它算什麼?膽子最小,什麼事兒都不敢做,也就隻能嚇唬嚇唬你們人類,其餘時候都躲在最後頭。”
中間那個不樂意了:“我膽子最小?你也好不到哪裡去。整天碎嘴嚼舌根,簡直敗壞我們的臉!”
有的趕緊出來勸架:“彆吵彆吵,這像什麼話?”
林妧微微一笑,煽風點火、添油加醋:“我聽說,在相柳與大禹的決戰之中,其中某個腦袋發揮得尤其出色,差點就能將其置於死地。這幅場景被記錄在古籍裡,我一直對此十分感興趣,不知道那位是……?”
其實壓根就沒有這回事,相柳自始至終都是慘遭暴打的那一方。
這種虛構的事跡無從考證,因而最難得到統一答案,更何況距離那場戰鬥已經過去了千百年,所有與之相關的記憶都趨於模糊。
而相柳又恰恰是極端自傲自負、貪慕虛榮的怪物,此時聽聞有誰曾經重創了自己的死對頭,不少腦袋都紛紛把功勞往自己身上攬。
有人謊報就有人反駁,此起彼伏的自我吹噓與惡意諷刺不絕於耳,場麵頓時亂成一團。
“我好像有印象!那時戰鬥正激烈,我躲過陣陣天雷強襲而上,毒液正好吐在禹的胸膛上。”
“我呸!你那時明明怕得要命,要不是跟我們連在同一具身體,早就撒丫子跑了。”
“我怕?我沒用?行,你有種和我打一架,看看咱倆誰才是沒用的那個!”
它們吵得熱火朝天、各不相讓,沒過多久就畫風一轉,逐漸進入白熱化階段:
“至於這麼勤快地搶功勞嗎?我說是我就是我,不服?來打啊!”
“我忍了你幾千年,今天來算總賬!”
九個腦袋吵吵嚷嚷,有爭搶功勞的,有互揭老底的,也有想方設法勸架卻反遭辱罵的。無數大大小小的矛盾一並碰撞,爆發出鋪天蓋地的爭吵,最終質變為一場盛大的混亂廝殺——
因為沒有四肢,人頭們隻能互相吐毒液或是咬脖子,但偏偏毒牙和毒汁都對相柳本身不具備任何威脅,所以場麵跟幼兒園小孩兒吐口水似的,看上去既好笑又惡心,唯一用處是嚴重汙染了空氣,讓散發著惡臭的水汽隨夜風瘋狂擴散。
林妧捂住鼻子,試圖遮擋一些蔓延開的味道。
相柳生性殘暴凶狠,以人類的力量根本無法與之匹敵,哪怕是他們迄今為止遇到的所有形形色色的怪談,恐怕也沒有哪個能勝過它。
放眼觀望整個戰局,在這場都市傳說之夜,隻存在唯一一種力量能與之匹敵——
即相柳本身的力量。
這怪物生了九個腦袋,每個腦袋都是截然不同的個體,思維方式大相徑庭。相柳生性虛榮且愚笨,加上多年相處,彼此之間積攢了無數怨念,隻需要有人輕
輕一點破,就能輕而易舉地讓它們互相仇視、自相殘殺。
俗稱,我乾掉我自己。
事情進展得比想象中順利許多,這些腦袋在很久之前就已經互相看不順眼,因此矛盾很容易被激發。她準備了十多種不同的說辭來挑撥離間,沒想到第一種剛剛說完,它們就嘰嘰喳喳吵了起來,最終絲毫不顧及形象地扭打在一起。
毒汁與夜色幾乎要融為一體,因為數量繁多,九條深青色的蛇身上下撲騰、彼此纏繞,在打鬥中逐漸彙聚成碩大無比的死結,像是打了結的亂糟糟的毛線。
——它們在打架時完全沒注意到身體和另外幾個纏在了一起,如今疙瘩越攢越多,緩過神時,才發現早就被擰成了□□花。
“你這混蛋,挑撥離間,一切都是你的錯!”有個腦袋怒火衝天地發出厲聲叫喊,目光惡狠狠落在林妧身上,“我殺了你!”
林妧輕巧側身,躲過這次氣急敗壞的攻擊,語氣不緊不慢:“彆生氣彆生氣。要我說的話,既然各位都覺得自己最厲害,為什麼不來比一比呢?殺死僅僅一個人,那隻能被稱為運氣而非實力,要想證明自己,必須在同等機會下乾掉最多的對手,不是嗎?”
說到這裡,她的音量更大了些:“我知道有個地方,那裡關押著數不清的凶獸和怪物,非常適合讓諸位決出勝負,你們想去看看嗎?”
腦袋們紛紛安靜下來,茫然地麵麵相覷。
在一秒鐘呆愣後,所有人頭蛇身的怪物同時露出獰笑,破天荒地異口同聲:“什麼地方?”
林妧揚起唇角,抬手指了指不遠處的某個方向。
那是被緊緊鎖住的,444號彆墅的大門。
*
此時,監控室。
雙眼充滿血絲的中年男人打了個哈欠,他剛剛從打盹中掙脫出來,強迫自己睜開惺忪的眼睛。
他把監控屏環視一周,並沒有見到林妧身影,略顯困惑地扭頭發問:“那女人呢?死了?”
“她現在應該到了彆墅門口。”男人身邊的小青年低聲解釋,“那裡的監視器出了點小問題,沒辦法投射影像。”
男人錯愕地睜大眼睛:“已經到門口了?我們安排在巷子裡的殺手傑夫呢?”
殺手傑夫是個源自美國的都市傳說,生有一張沒有鼻子的蒼白麵孔,嘴巴兩側被劃開大大的可怖血痕,總是會出沒於深夜。
“殺手傑夫……”青年露出了一言難儘的神情,苦著張臉回答,“他瞎了,正一個人蹲在
角落哭。”
“瞎了?”中年男人愣了一下,“他是被那女人撒了石灰還是戳了眼睛?混賬,居然做出這麼陰險毒辣的事情!”
“彆提了,他壓根就沒遇上那夥人,眼睛瞎了也和林妧沒丁點關係——都怪寫出他的那個白癡!”
青年憤然拍桌:“非要寫什麼‘遊走於黑夜之中,殺害獨自行走的無辜路人,手起刀落,眼睛從來都不眨一下’。上次來這兒還好好的,今晚召喚出來不知道怎麼回事兒,眼睛還
真就不會眨了!”
他說著歎了口氣,語氣悲切:“殺手傑夫剛來幾分鐘就不行了。沒辦法眨眼睛,□□直接乾燥壞死,現在已經什麼都看不見了。”
中年男人:?
這叫什麼?冷血殺手殺人不眨眼,最終因無法眨眼而角膜壞死?這麼弱智的劇情是真實存在的嗎?
乾脆再來個“熱血青年血液太燙,把吸血鬼燒得滿嘴起泡”得了。
“啥子東西嘛!我去他的先人板板!”中年男人氣得爆出了家鄉話,“瘦長鬼影那瓜娃子呢?”
“他……他和黑瞳少年一起去小樹林兒了。”青年抓了把亂糟糟的頭發,“那裡沒監控,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造孽哦!”男人嗚呼哀哉,恨鐵不成鋼,“那個哈麻批看上去是個正經人,怎麼還是個正太控!夠變態!我們今天怕不是要全部栽在這裡哦!”
“彆擔心。”青年勉強露出一個笑,拍拍對方肩膀,“我們還有相柳看門啊。相柳所向披靡、無人能敵,那女人再厲害,能厲害過神話傳說裡的怪物?放心吧,任她再神通廣大,也絕不可能破開咱們大門。”
仿佛是為了回應這句話,他話音剛落,就瞥見監控屏幕上畫麵一閃。
在那個對準彆墅大廳的監控裡,協會成員們再清楚不過地看見大門猛地一震,在氣勢洶洶的連續撞擊之下,直接被撞飛出去老遠。
從大門飛走留下的空洞裡,探進九張長在巨蟒身上的人臉,陰毒狠辣的氣質似乎深到了骨子裡,從金色眼眸中不停冒出冷然殺機。
那是他們引以為傲的最強兵器、無出其右的怪談之王。
就在剛剛,它親自一頭撞開了444號彆墅牢不可破的大門。
那聲響,那氣勢。
果然所向披靡,果然無人能敵。
青年:……
青年:“那個,為什麼相柳的腦袋全纏在一起了?這是什麼新型遊戲嗎?”
全場一片死寂,沒有人回答他。
沉默,是今晚的相柳牌□□花。
過了好一陣子,透過覆蓋整麵牆壁的屏幕,他們聽見一道無比熟悉的女音。
林妧的聲線清澈又張揚,滿帶著意氣風發的笑,麵對著彆墅裡滿屋子蓄勢待發的都市傳說,她對相柳說:“怎麼樣,我沒騙你們吧。準備好大乾一場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