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暗中標好的價錢(2 / 2)

詔獄第一仵作 鳳九幽 10099 字 2024-03-23

葉白汀給他麵子,幫他把話題繼續下去:“人心鬼蜮,接觸不多的時候,你怎知他是人,還是披著人皮的狼?”

“所以去年那庫銀貪汙的事,也是他乾的?”申薑忽然拍了下手掌,“那他豈不是殺機最明顯,下手也最方便的人!”

葉白汀卻搖了搖頭:“是否殺人,現在證據不足,不能隨意確定,但庫銀貪汙,一個人做風險太大,看他的心性手腕,我傾向是另一種,他分到了足夠的利益,卻未必親自經手留下了大量證據,落為把柄。”

他猜,這件事有同夥,一旦遇到意外,事情暴露,分了錢的人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必須得抱團合作,消除隱患。

申薑:“管修竹在戶部眾人嘴裡,從頭到尾都是一個骨頭硬的人,不懂事,不聽勸,不配合,照少爺的說法,他在這個貪汙庫銀的事件裡,是背鍋的人,可他又不傻,讓他背他就背麼?難道是他有什麼把柄,被彆人抓到了?還是當時所有的一切證據,全部是構陷?”

葉白汀:“我傾向是構陷。管修竹為人不錯,我和指揮使曾走過他在去年七夕走過的那條路,有人對他印象非常深刻,人在日常自然聊天的時候,大都不會說謊,我能感覺到他的溫柔體貼,助人為樂,知道他誌向遠大,風光霽月,他的確是一個很有風骨的人……是不是,指揮使?”

仇疑青給他續了杯茶:“……嗯。”

申薑手上轉著筆,若有所思:“可是構陷,也要有東西的,什麼都沒有,怎麼構陷?臨時憑空做麼?漏洞太多,很容易被查出來啊!”

“所以我說了,這是‘提前’準備好的背鍋人啊。”

葉白汀眯了眼:“心有城府的上官,想害一個下屬還不容易?他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知道自己拿了什麼,準備拿什麼,在哪裡給彆人行了方便,哪件事有可能爆雷,就挑出一些相關的事,交給管修竹去辦——管修竹去年才進戶部,是職場上的新人,閱曆不夠,處理事情的經驗也不豐富,哪裡分辨得出那層層事項裡埋的貓匿?隻要他接了,辦了,手續流程裡有他的簽押蓋章,那出了事,他就彆想跑,都用不著彆人,戶部自己上下捋一捋,就能挑出他的各種‘小辮子’,你若仔細搜集了有關他的證據,不必局限於他去世那幾日,往前找,應該會有相關發現。”

申薑低了頭,重新翻了翻自己的小本本,沒一會兒就拍了大腿:“還真有!四五月份的時候,管修竹就很忙了,那段時間戶部進了稅銀,裡裡外外很多事情要忙,記錄也要補,後來江南水患發生,他就更忙了,好像安排了不少……采買的活?”

葉白汀:“采買?”

再細的申薑沒查到,隻能搖頭,房間很快陷入了安靜。

仇疑青慢條斯理的開口,為二人解惑:“戶部拔銀是為了賑災,可災區需要的,並不是銀子。”

葉白汀秒懂,眼睛一亮:“是銀子買得到的東西!”

仇疑青頜首:“這銀子從出庫開始,甚至在還沒有出庫的時候,就已經決定好了分發出去的方向,都需要換置些什麼東西,當地能置辦得到的,就少換些,當地置辦不到的,就多換些,務必銀子和物資同時抵達災區,第一時間緩解災區百姓的困境,庫銀的每一道轉手,每一筆去向,都必須詳細記錄在案,以備查看。”

看似嚴謹,沒有漏洞,實則這裡頭,能動手腳的地方多了去了。

“商家接了訂單,知是官府購置,不會拖欠,一般會立刻清點出貨,直接發出去,銀子後一點到都沒關係,但這貨品質如何,數量如何,價格幾何,就隻有經手人知道了。”

這裡麵的操作空間不要太大,銀子每次轉手,都會少一點,所有經手人心知肚明,隻要賬麵上對得上,東西數量足夠就行,可真正送到災區的東西,就未必有那麼好了……

這種事不用明說,大家都能想到,申薑摸著下巴:“所以中間這些差價,流去了哪裡呢……”

葉白汀眉眼幽深:“商家估計是不大敢貪的,頂多是薄利多銷,在自己的生意單子上,算是大賺了一筆,這中間采買辦事的人,也會分到些許薄利,幫著虛假報賬,比如讓商家拿次貨,賬麵上卻走高價,掙的是中間溝通交際的臟錢,掙多少,全看自己手狠不狠,和背後靠山的關係好不好,大頭,自然是流到了貪汙的高密手裡,這些中間人是誰的人,貪汙的款項最終就會流到誰手裡。”

仇疑青:“戶部賑災走銀,手續良多,幾乎每個部門都要走一遍,每個重要官員都得簽字批條。”

申薑非常驚訝:“那豈不是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所有人都參與了?”

仇疑青:“具體是不是,又參與了多少,還在細查。”

申薑看向葉白汀:“那那個舉世皆濁,唯我獨清的管修竹,豈不是也……”

葉白汀眉目微深:“他被排擠了。”

申薑:“可戶部不是還在他私宅裡聚過宴?”

“今日你不也聽到了蔣宜青的話?這是戶部的規矩,他們那裡的人,從上到下,都免不了操持聚宴,培養凝聚力,上官下官都有,獨獨漏過他,豈不是太明顯了?”

葉白汀道:“在他拒絕那些‘機會’,不聽彆人‘勸’的時候,他就已經被拋棄了,他開朗愛笑,他樂於助人,他心中有底線,有堅持,但他被孤立了。過剛易折,‘水至清則無魚’,是這裡官場的規矩,和光同塵,不是那麼容易做到的。”

這話中真相實在太沉重了,申薑老大一個爺們,都被打擊的不輕:“是,是這樣麼?”

身為錦衣衛,他不得不承認,他也乾過一點小壞事,謀過一點小利,但戶部這嚇人的玩法,他可從來沒見識過。

仇疑青:“經查,趙興德,鄧華奇,蔣宜青,孟南星,甚至李光濟,在去年七夕之後,都有大量不明財產流入名下,有些是名下鋪子突然接了大生意,賺了很多錢,有些是在外麵撿漏,用很低的錢買到了很昂貴的字畫,有些則是拿本身並不值錢的字畫,高價賣給了彆人……”

看起來每一種都很普通,不是非法所得,隻是運氣好,可葉白汀不要太明白,這就是另類的洗|錢方式。

申薑震驚的嘴巴都合不上了:“孟南星竟然也……”

葉白汀提醒他:“你之前不是也查過了,孟南星將所有俸祿,走禮,都交給娘親保管使用?”

申薑:“是啊。”

“數量還不少?”

“不算少。”

“就算他有才華,最開始進到戶部,辦了一些事,可他畢竟是個小官,又不擅交際,哪來的那麼多進項?”

是啊……正經做官,俸祿也就那麼點,不撈點東西,怎麼會有那麼多油水?

申薑表情有些複雜:“所以你之前才那麼確定,孟南星從了?”

葉白汀點了點頭:“這對他來說並不容易,遂他對管修竹,也有更多的愧疚。”

申薑:“所以離開京城之前,他去了管修竹的宅子?”

“他喜歡管修竹。”葉白汀道,“今日在戶部,李光濟已經承認,他喜歡孟南星,但並沒有得到孟南星的回饋,可孟南星在死的那一日,身上帶著同心方勝,他是有心上人的,我猜他離開京城之前,想做的事是,和心上人告彆。”

可這件事還沒有更多的證據佐證,到現在為止,還隻能是猜測。

隨著人物從點到線的分析,葉白汀思路已然開闊:“如果這件事如同我們推測的這般,有件事就很好理解了,管修竹死在去年七夕,庫銀貪汙案隨之結案,孟南星應該很痛苦,他喜歡管修竹,卻無法挽回這樣的局麵,甚至連他自己,都是造成管修竹之死的惡人,可他沒有表現出來,因為調查結果不允許,上官不允許,娘親王氏不允許,連他自己的過往履曆,都不允許。”

“王氏死後,一切就不一樣了,壓著他的東西,或者說,支撐他的東西沒有了,他向往的,想要的,又沒得到,永遠都得不到了,會產生其它想法很正常,他可能有當年案件的證據,心中有了決定。”

“他會遇害,很可能是在臘月二十二,離開京城的這一日,他來到管修竹的宅子,各種情緒齊齊湧上,難以自控,偏又遇到了某位同僚,言談間過於偏激,甚至說出了一些翻案的狠話——他被滅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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